琥珀崖的管理者,肯瑞託高階法師艾瓦諾爾女士,全程茫然的聽完了眼前戰鬥法師的彙報,她這會剛纔從昨晚的冥想中清醒過來。
思維還有些沒轉過圈,便問到:
“納薩拉斯學院?那不是高等精靈傳說中的魔法學府嗎?我在銀月城進修的時候,聽我的導師羅曼斯大師提起過。
他告訴我,那座學院在精靈帝國時期家喻戶曉,爲艾薩拉女皇培養出了數名魔法王子,整個帝國最少有十分之一的高階施法者畢業於那裡。
但它應該已經毀在天崩地裂中,隨着艾薩拉女皇的帝國一起沉入大海了纔對,怎麼會突然出現?還是出現在諾森德這個鬼地方?
能確認他們的身份嗎?難道是一羣騙子?”
“不是騙子!”
那名被隊長遣回來報告的精靈戰鬥法師立刻解釋到:
“我剛纔看的很清楚,那些施法者們都是精靈!真正的精靈,很像是卡利姆多大陸的暗夜精靈,但他們的皮膚要比暗夜精靈更黑一些,也更瘦一些。
他們的旗幟確實是用古薩拉斯語寫的名稱,那種用於精靈帝國時期的文字,在奎爾薩拉斯都已經接近失傳了。
這些特點都表明了他們的身份,而且還有聶拉斯·埃蘭大法師閣下隨行,應該不會有錯的。”
“那他們爲什麼要來找我們進行魔法交流?”
艾瓦諾爾女士揉着腦袋,一邊整理自己的法袍,一邊握緊自己的法杖,她抱怨似的說到:
“這裡只是肯瑞託的先鋒據點,這裡的高階法師只有三個人。小艾米也不是精通魔法理論的專家。
她是戰鬥法師晉升的。
我倒是懂一些這方面的知識,但我也不是專家呀。
難道是藍龍們搞的鬼?
我都向它們解釋了,上次偷龍蛋的那個蠢貨已經被送入紫羅蘭監獄了,這輩子都別想出來了,龍蛋我們也還回去了,還送了道歉禮物。
它們難道還要再追究嗎?”
“女士,那個...”
跟在艾瓦諾爾身後往法師塔外走的精靈戰鬥法師猶豫了一下,他小聲對眼前的人類法師說:
“達拉然是東部王國著名的‘魔法聖地’,那些精靈想要交流魔法,肯定要找你們的。
我想,我的很多同胞都向你們解釋過這一點,所謂‘魔法聖地’這個說法,在你們人類和我們精靈的認知中,是兩個概念。
你看我們奎爾薩拉斯哪怕有太陽之井,卻也從不會自稱‘魔法聖地’的,那個稱呼在我們看來,並不是一種單純的誇耀,它更像一種榮譽。
需要爭取與認可,而不是自誇的榮譽。
畢竟,上一個被稱爲‘魔法聖地’的,可是艾薩拉統治下的辛艾薩莉和永恆之井呢。”
“這...”
艾瓦諾爾囧了一下。
她有些尷尬的說:
“這不就是吹牛嘛,大家都這麼說,所以傳着傳着就變成那樣了。你們這些精靈也太較真了。”
“不不不,女士你還是沒明白。”
那年輕的精靈戰鬥法師拄着自己的法杖,眼中閃過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光芒,又一本正經的說:
“我們奎爾多雷不在乎這個。
我們經歷過上古之戰,又被卡多雷精靈迫害過,我們對這些虛名早就不在意了。聽其他人說達拉然是魔法聖地時,我們只是會心一笑,不當回事。
但那些精靈不一樣。
看他們耳朵的形狀,極有可能是傳說中的上層精靈,可都是艾薩拉的死忠。所以如果今天你和那些精靈討論魔法露了怯,達拉然的聲望就要受損了。
傳說中,上層精靈可是出了名的既傲慢又毒舌...”
這話說得艾瓦諾爾一陣心虛。
當場就有聯繫達拉然,趕緊派幾個理論知識豐富的大法師過來救場,但這會人家都在門口了,臨時喊人也來不及了。
就只能自己硬着頭皮上。
而事實證明,這種硬着頭皮去做的事,往往下場不會太好...
十五分鐘後,另一座裝滿了藏書的法師塔裡。
藍月院長看完了手中的典籍,將它放在一邊,語氣遺憾的對坐在對面,額頭上盡是汗水,眼神都有些呆滯的艾瓦諾爾女士說:
“達拉然的藏書...怎麼說呢?錯誤太多了。請不在意我說話直接,但身爲施法者,這樣的錯誤是不能原諒的。”
院長指了指手邊放着的十幾本魔法書,她咬字清晰的說:
“就我目前翻閱一遍看到的,你們對於我的導師梅特里閣下的魔法理論記錄,最少有七十三處錯誤。
我相信我那些擅長魔法的奎爾多雷同胞們不會犯這樣的低級錯誤,所以,應該是你們在古薩拉斯語與現代薩拉斯語,還有人類通用語的三重轉換中出現了抄寫錯誤。
身爲施法者,這樣的態度是不行的。
就拿這本《奧術強化理論初解》來說,它內部記載咒語的七個錯誤,會導致你們在使用奧術強化儀式時,將魔力的逸散率提高到一個很可怕的程度。
這本書流入達拉然,應該已經有千年歷史了,但你們居然沒有能發現並改進這個如此明顯的錯誤嗎?”
“不不不,藍月院長你說錯了。”
坐在另一邊的埃蘭大法師低頭看着自己的書,頭也不擡的說:
“五十七年前,我在一份論文中,向六人議會提交過這個錯誤,並給出了改進的辦法,但我也不知道爲什麼,這個錯誤到現在還沒有被改動。
或許是因爲當初翻譯這本書的法師,是目前六人議會中的某位大法師的直系祖先的緣故吧。”
“噗”
精準補刀。
艾瓦諾爾女士都能感覺到自己快速跳動的心臟被“自己人”狠狠插了一刀。
埃蘭大法師!
你以前也是達拉然的成員,沒必要做的這麼絕吧!
“嗯,原來不是智慧的缺失,而是政治以及學閥的原因嗎?”
藍月院長臉上的失望更甚。
她看到了眼前高階法師的尷尬,便很“貼心”的略過了這個話題,又拿起艾瓦諾爾女士手邊的研究手札。
這個動作有些逾越。
畢竟每一名高階法師的研究記錄,都是很私人的物品。
但這一刻,肯瑞託高階法師艾瓦諾爾完全沒有反抗的心思。
她在眼前這位應該是幽靈形態的精靈傳奇面前,久違的感覺到了自己身爲小法師時,在達拉然的法師塔中求學的經歷。
這會看到藍月院長翻閱自己的研究手札,更是心中升起一股不該有的畏懼和擔憂,就像是被導師指點課業時的無助與弱小。
“這個想法很有開創性啊。”
藍月院長突然說了句,讓艾瓦諾爾女士驚喜的擡起頭,就好像是被導師表揚的小學生一樣。
但下一刻,院長的聲音便嚴肅起來。
“可惜由想法開創出得法力模型是完全錯誤的。”
藍月女士擡起手指,凌空用奧術魔力弄出一個繁瑣的法力模型來,她看了一眼對面的高階法師,後者立刻恭敬的站起身。
如真正的學徒一樣。
來到藍月院長身旁,聽她講解自己的錯誤。
這個態度讓院長很滿意,便咳嗽了一聲,溫聲說到:
“看,第一個節點應該放在這裡,這會讓魔力初始注入的效率提升7.5%左右,然後是第二個...”
這一幕看的法師塔入口處的海盜瞪大了眼睛。
喂!
院長!院長啊!
你在幹嘛啊?
我們是來踢館的,不是來上課的呀!
之前不是都說好了嗎?你來打擊他們,我來挑釁他們,最好讓他們當場羞怒,然後咱們趁勢拆了這個鬼地方。
這怎麼還上起課來了?
你這無處安放的教育者怪癖就不能臨時收一收嗎?
還有你!
達拉然的高階法師!
誰教的東西你都敢學,對吧?
你就不怕眼前這個萬年幽靈把你教到溝裡去?唉唉唉!這正說話呢,你們這些戰鬥法師又是怎麼回事!
你們不是要負責琥珀崖的安保嗎?
這會怎麼就被法羅迪斯給吸引過去了?
他講解的熔岩火球術的瞬發技巧就那麼吸引人嗎?怎麼還拿出筆記本了?你們那副聽導師講課的乖寶寶的表情又是怎麼回事啊?
喂!
那是我們納薩拉斯學院的知識!
旁聽不用給錢的嗎?
真白嫖啊!
不許聽,你們這羣混蛋!
“感謝您的講解,法羅迪斯導師,我一直以爲是我的施法習慣有問題,才讓我一直無法在戰鬥中嫺熟使用點燃公式。
今天聽你的講解之後,我才發現,原來是當年我父親教錯了。
不不不。
我父親也不是故意教錯的,是他的導師當年就教錯了。”
一名穿着肯瑞託高階法師法袍的漂亮姑娘,這會一臉心悅誠服的對法羅迪斯王子道謝,後者隨意的擺着手,用溫潤的薩拉斯語說:
“我收回我之前不妥善的評價,達拉然的知識雖然在我看來還有很大的開發空間,但他們的教學體系確實完備。
你們人類的施法天賦也非常驚人,尤其是這種可貴的求知慾,我很難在我的精靈同胞們身上看到。
我們活的時間太久,在學習的效率上,遠不如你們。”
“但您的知識和智慧,是我們終其一生也無法企及的。”
那名人類小妞握着自己的筆記本,像是下了決心,她對法羅迪斯王子說:
“雖然這樣有些冒昧,但我在最近的魔法研究中遇到了瓶頸,我無力突破,能不能請您去我的實驗室看看,給我一些寶貴的經驗。
我會付報酬的!”
“可以啊。”
法羅迪斯王子是個很好說話的人。
他笑着點了點頭,一羣其他戰鬥法師頓時聒噪起來,他們也有自己的問題想要求得解答。
王子殿下來者不拒,一邊想艾米·馬林的實驗室走,一邊隨口指點着這些在他看來的“小法師”們的難題。
真就是隨口一點撥,就能讓困擾他們很久的難題找到解答的思路。
法羅迪斯和藍月院長一樣,從不會主動給答案。
他只會給出思路,想要找到答案,這些法師們得依靠自己的智慧來。
“靠!我就知道你們這些法師們一點都不靠譜!”
在法師塔之外,原本興沖沖過來踢館的布萊克,絕望的看着眼前這一幕其樂融融的“魔法交流”。
這和他想象中的踢館完全不同。
這樣下去,他答應藍龍們驅逐肯瑞託法師們的事情就做不到了。
“哈,看來破壞這種事,還得我們術士和海盜來!”
布萊克狠下一條心。
隨手招來一個夜之子法師,讓他回去艦隊,通知船長們做好劫掠準備,今晚就發動攻擊,把這些法師們趕回達拉然去。
“這些達拉然的法師們也太挫了,我家院長都沒動手,一個個就乖巧的跪了,就這還有臉自稱‘魔法聖地’。
我呸!
簡直是侮辱了這四個字。”
海盜惡聲惡氣的自己往琥珀崖邊走,一邊惡狠狠的吐槽道:
“之前我是被你們唬住了,以前是不懂,還覺得你們是魔法之城,對你們抱有些警惕和畏懼,現在看來,完全就是披着虎皮的羊嘛。
連傳承的魔法典籍都有那麼多錯誤。
這瞎子師父教出的聾子徒弟,糊弄糊弄外行人行,真遇到專家就漏了餡,有什麼好怕的?
嘁。
下一個就拿你們開刀!”
如此說着,布萊克拿出矮人煙鬥,正準備抽點菸散散火氣,結果意外發現了兩個小侏儒正在爭吵,他湊過去聽了聽。
結果聽到了很有意思的對話。
“你瘋了!溫德爾,我們家小金迪今年才13歲!她在達拉然已經成了小法師,她很有前途,我不允許你干擾她的前途。”
“不,傑西,你聽我說,這不是干擾金迪的前程,這是個機會!”
帶着大帽子的老侏儒法師安撫着妻子,他解釋到:
“你剛纔也看到達拉然的高階法師們被那些古怪的精靈們訓斥的和學徒一樣,平日裡高傲的他們連反駁都不敢。
這說明了什麼?
這說明那些奇奇怪怪的精靈在魔法方面比達拉然更厲害!你沒聽那個戴眼鏡的精靈說嗎?達拉然傳承的魔法書典都是錯的!
這樣學下去,難道不是浪費了我們家小金迪的天賦嗎?
那個納薩拉斯學院我們雖然沒聽說過,但既然是學院,肯定就要招募學生,與其讓小金迪在達拉然熬時間,不如讓她去精靈們的學院。
她的天賦會被更好的發掘。
她會成爲大法師,她會超越我們兩個,成爲家族的驕傲。”
女侏儒不說話,只是撇着嘴尖聲反駁到:
“金迪已經超越我們兩個啦!你只會點燈的戲法,我只會烘焙魔法,我們連正式法師都算不上。但...但你說的也有道理。
達拉然的六人議會裡,還沒有出現過侏儒大法師呢。
那座城市的人類雖然不排斥我們,但侏儒想在那裡出頭太難了。
米爾豪斯那樣的混蛋,都已經是最接近大法師的侏儒,而他還是個把自己老婆送進監獄的瘋子!或許,或許我們真的應該給小金迪一個更好的選擇。
但我們不能逼她!”
傑西·火花很嚴肅的對自己的老公說:
“這件事我們得回去達拉然之後,和小金迪談一談,得讓她自己做選擇。”
“好,我們立刻就回去,時間不等人啊,老婆,誰知道這些精靈之後會去哪?我們得抓緊時間。”
“那那些有錯誤的魔法書,還要抄錄嗎?”
“抄!爲什麼不抄?我們家小金迪雖然用不上,但帶回去還能賣給那些小法師們,剛好可以再賺一筆。
精靈們的學院這麼厲害,學費一定很貴。
我們兩得趕緊再找些賺錢的辦法啦,都是爲了小女兒的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