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蠢的瞎子!成爲利維洛斯的口中餐吧!”
在低沉陰戾的嘶吼中,冥獄戰將瓦格納將手中的金色三叉戟高高舉起,又猛砸在水面之上,與海水接觸時,就有巨獸的吼叫從深海之下響起。
像極了巨鯨捕食時的嗡鳴。
月下海面遠處有一道激流快速朝着海岸衝來,還有巨大的水柱被拍打着爆裂在海面,沿途的浮冰被蠻橫撞開,像是海面上的冰川塌陷。
有東西在高速接近!
可怕的危機感衝入馬瑞斯·魔災的腦海,惡魔獵手毫無猶豫的將心中的惡魔釋放。
幾乎在他被邪能纏身,便化作惡魔形態的同一瞬,一頭古怪巨大的玩意也如出膛炮彈一樣,從深水之下急速衝來。
“砰”
破開海面的蠻橫撞擊捲動巨浪波濤,將馬瑞斯整個撞入高空,就像是被一座海下的高山迎頭痛擊,又像是巨人拍打螻蟻。
若不是惡魔變形已完成,就這一次撞擊,就足以讓惡魔獵手被撞成一灘血肉爛泥。
那個巨大的陰影如鯨魚一樣躍出水面。
在北海冰冷的月光下肆意伸展着軀體,又在搖頭擺尾中砸回大海,濺起海嘯般的水幕衝擊,把岸上的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那傢伙從水裡完全躍出,其體型最少在百米以上,有巨魚的流線外形,頭頂充滿了戰錘一樣的堅硬骨板,還生着哥斯拉一樣的背脊。
身上佈滿了冰藍色的鱗片,隆起的肌肉帶來了恐怖的爆發性力量,巨大的魚鰭如翅膀,讓它躍出海面時像極了在飛行。
這絕對不是一般意義上的生物。
它龐大的體型讓它看上去比一些海上的冰川還要巨大。
而在這怪物現身時,海水的溫度便開始飛快降低,一抹抹寒氣籠罩在它身上,代表着它還有天生魔法的力量。
“海怪!那是傳說中的北海海怪!”
納薩拉斯學院專門研究傳說魔法生物的助教賽索尼完整目睹了這一幕。
他瘋狂的翻閱着手中的書典,翻到某一頁看了看,又滿臉狂熱的失聲尖叫到:
“那是個成年個體,最少活了千年以上!維庫人的傳說中將它稱之爲‘海龍’,它也確實有和巨龍一樣的吐息能力...
海岸上的所有人,撤退!
快!”
在導師的示警中,納薩拉斯學院的學員們紛紛使用傳送術遠離海岸。
還有導師聯合學員在海岸上飛快的塑造出巨大的魔法護盾,面朝翻滾不休的怒濤之海,隨時準備迎接海怪的吐息。
但三個術士沒有撤。
眼看着馬瑞斯·魔災被海怪撞飛到空中,三個傢伙立刻彼此對視了一眼,之前被喝令不許使用的地獄火石,便心照不宣的被翻入手中。
眼前這海怪這麼巨大,這麼厲害,普通的力量根本對付不了,這傢伙龐大的體型和恐怖的生命力就是它無敵的防禦。
必須出重拳了!
“可憐的瞎子肯定被撞死了。”
獸人一邊將邪能灌注到地獄火石中,一邊假惺惺的對身旁兩人說:
“真遺憾,我其實還挺喜歡他的。”
“對,他活着的時候是個不討厭人喜歡的好人來着,現在死了,我也開始能容忍他了。”
巨魔吹了個口哨,將手裡的地獄火石高高舉起。
“那頭可憎的怪物殺了我們的導師,嗚嗚嗚...”
坎瑞薩德抹了抹乾巴巴的眼睛,帶着虛僞的哭腔說:
“讓我們用導師最厭惡的力量爲他報仇吧,事實會證明,術士要比惡魔獵手更厲害。來吧,地獄火三連發!”
在瘦小子的尖叫聲中,三名術士同時念動晦澀又陰暗的惡魔語。
他們手中的地獄火石開始燃燒,在幽綠色的邪火翻滾中,昏暗的天際之上,三團包裹着燃燒邪焰的巨大隕石從天而降。
落點鎖定在前方翻滾不休的海潮之上,而屹立於海怪腦袋上,手持金色三叉戟的冥獄戰將瓦格納也感知到了頭頂的危險將至。
三發地獄火的重疊轟擊,肯定殺不死海怪。
但它是頂不住的。
該撤了。
“詛咒你們!大海的波濤將把你們送入鹽沫的地獄!今日的恥辱,終將以鮮血償還!”
狂暴的冥獄戰士將手中武器向前直刺,擺出一個酷炫的姿態,又狠狠扔了句狠話,便操縱着腳下的海怪朝着水下沉去。
只要它們沉入水中,就能迴歸冥獄,地獄火砸下來也傷不到它了。
但...
“譁”
一道黑影收攏翅膀,從天際如黑鷹捕食一般疾馳而下,砰的一聲撞在海怪的腦袋上,翻滾的邪能化作煙霧纏繞逸散。
在灼熱的獻祭烈焰一圈一圈的向外涌動的弧光中,完全變化成狂暴惡魔的馬瑞斯·魔災活動了一下錯位的脖子。
那雙真正燃燒的雙目盯着眼前驚愕的半巨人死靈,兩把包裹着邪焰的戰刃向外猛砍,只是三次斬擊,就將高大的冥獄戰將打的踉蹌後退。
迷霧之軀彷彿都要被獻祭的火焰點燃。
“輕飄飄的你砍起來一點都不爽,但偶爾換換口味也不錯。”
魔災維持着瘋狂而精準的攻擊,用沙啞的惡魔語對眼前的死靈說:
“你想去哪啊?我的獵物。”
“轟”
惡魔化的獵手糾纏住冥獄戰將的三秒之後,三發攢射來的地獄火便砸入翻滾混亂的海水之中,極致的烈焰和奔涌的水流接觸,瞬間騰起高溫蒸汽。
託舉着冥獄死靈瓦格納的海怪體型太大了,這樣的攻擊它根本躲不開。
三發地獄火的墜落轟擊在它身上拉開了巨大的灼燒傷口,打斷了它的幾根背鰭,邪能之火附着在它冰冷的軀體上燃燒。
在墜落之後,又有三頭五米多高的地獄火構裝體在邪能奔涌中站立起來,開始在海怪巨大的身軀上瘋狂破壞。
這些源於燃燒軍團組裝的戰爭兵器是非常特殊的惡魔。
它們是由熊熊燃燒的邪能和堅固的岩石組成的毀滅兵器,在軍團的戰爭序列裡,地獄火是被用於摧毀地面建築物的先鋒軍。
它們是沒有感情,沒有恐懼,沒有理智的構裝體,而它們的大規模出現,往往意味着一場狂暴入侵的開始。
地獄火一旦被召喚出來,就會以自己爲源點,不斷的向外輻射獻祭火焰。
它們能引燃包括石頭在內的大部分物體,而在被徹底摧毀熄滅之前,地獄火會無情的破壞眼前的一切。
當然,在海面上召喚地獄火多少有些愚蠢。
儘管它們身上的邪能火焰不會被海水撲滅,但海洋這種壞境,嚴重限制了地獄火的破壞力。
它們體型巨大,就意味着行動緩慢而臃腫。
而且面對海怪這樣龐大的生物,區區三頭地獄火,也有點太不夠看了。
被攻擊的海怪吼叫着在海中一個隨意翻滾,三頭地獄火就被甩進了海里。
儘管它們用燃燒的高溫爪子扣在海怪層次不齊的鱗片上,但在激流裡,它們連站都站不穩,就更別提攻擊了。
“啪”
納格法爾號上的布萊克船長一臉絕望的捂住了臉,他對身邊憋着笑的大副說:
“我怎麼會有這樣愚蠢的下屬...這種情況下,召喚更擅長魔法攻擊的末日衛士,難道不比地獄火更合適嗎?”
“但召喚末日衛士的儀式不是需要五個術士才能發動,而且得隨機犧牲一個術士嗎?”
塞菲爾反駁說:
“你難道覺得你的下屬,有那種大無畏的獻身精神?”
“算上他們兩個,不是就剛好五個了?”
海盜指了指旁邊看到海怪,被嚇得抱在一起的火花夫婦。
他撇着嘴說:
“至於隨機挑選一個術士獻祭給強力惡魔...這不是術士的正常操作嗎?高階術士魔法哪一個不是這樣?
殺或被殺,以命換命,這就是術士之路。這麼怕死,還當什麼術士啊?”
塞菲爾沒有理會船長的瘋言瘋語,她朝着眼前的海上大戰眺望,冥獄戰將已經被惡魔獵手在海面上打的毫無還手之力。
它在不斷的呼叫海怪幫它。
但惡魔獵手是會飛的,在水中的海怪又被地獄火纏着,它龐大的體型很難精準捕捉到閃來閃去的惡魔獵手。
用恐怖的冰霜吐息,也會被馬瑞斯靈活的躲開。
“那海怪爲什麼不跑啊?”
大副語氣狐疑的說:
“以我對北海海怪的瞭解,它們不是這麼忠誠的野獸,雖然被叫海龍,但這些大魚的腦子不是特別好用。
深海里除了娜迦們用魔法能控制海怪之外,其他海洋生物是沒辦法被馴服海怪的。”
“那根三叉戟!”
布萊克肩膀上的基爾羅格之眼的瞳孔不斷縮放,讓他捕捉到了冥獄戰將手中揮舞的金色三叉戟,他摩挲着下巴,想了想,說:
“我對那東西有點印象,那玩意的外形是娜迦領主們會用的魔法武器,這頭海怪的名字也有些耳熟。
那根武器就是它的控制器。
看來是克瓦迪爾從娜迦那裡搶來的東西。”
說到這裡,海盜擡起左手,向前揮動,納格法爾號的船體也在這一瞬於大海上劃過一個圓弧,朝着海怪激戰的位置行駛。
他對塞菲爾說:
“海拉陛下對我是真的好,每次和她有關的事裡,我都能收穫很多好東西。那根可以控制大海怪的三叉戟我要了。
這頭送上門的成年海怪,我也要了。
我已經忍不住去聯想那個畫面...
在我們和庫爾提拉斯海軍打仗的時候,一頭被突然召喚出的海怪,能在對方的艦隊里弄出多大的混亂。
以這傢伙的體型,尋常的海潮賢者根本別想驅逐它,只要用的好,它完全可以...嗯?”
正在說話的船長,突然得到了船靈的示警。
他順着納格法爾號的船靈指示的方向,越過眼前海怪肆虐的混亂海面,向更遠處的迷霧中看去,一艘熟悉的船影正快速越過海洋迷霧的遮擋,衝向戰場。
那是一艘龍首長船,維庫人的掠奪船樣式,它的主桅上懸掛着不死艦隊的海盜旗,而它的指揮者正揮舞着血紅色的戰刀,一腳踩在船舷上。
姿態威風,就是全身上下浮動着幽藍色的光,像極了一個在月光下乘風破浪的“藍精靈”。
那是早早被布萊克派來嚎風峽灣的葛瑞森船長。
他的幽靈小船上坐滿了和他一樣的幽靈海盜,這些傢伙一邊唱着海盜的歌,一邊在急速行駛的船上操縱艦炮,朝着前方的海怪不斷射擊。
炮彈轟鳴着飛出炮口,在烈焰閃耀中砸在水面,打出一道道水柱橫飛,落在海怪身上也只能打出細碎的破口。
但這不妨礙這些幽靈海盜們發出歡呼。
更奇妙的是,在這些傢伙唱的海盜歌的聲調之外,還有另一些縹緲的歌聲也從海霧裡響起,似乎是在迴應這些海盜們的歌聲。
不過那羣神秘的傢伙唱的歌更露骨一些,更難聽一些,就像是一羣早已死去的水鬼們在扯着喉嚨嚎叫。
像極了北地寒風無情的吹拂過這片偏僻又混亂的海疆。
“那艘船!”
海盜龍大副指着那邊,對身邊的布萊克喊到:
“看!船長,那邊還有一艘船,破破爛爛的,真正的幽靈船!”
“你這傻孩子,怎麼說話呢?”
布萊克在面甲之下露出一絲笑容,他拍了拍手邊的欄杆,說:
“我們這艘難道不是真正的幽靈船嗎?唔,看來葛瑞森的勸降成功了。
在今夜,在這北海海盜們滅亡的時刻,他們早已死去的精神領袖駕着他的破船從地獄裡返航,前來給他落魄又愚蠢的後輩們送葬。
真棒啊。
我要把這個故事記錄下來。
一定能在始祖龜那裡賣個好價錢。”
月下邊緣的迷霧裡,破破爛爛的“慈悲修女號”乘風破浪而來。
在已經塌掉小半的船頭,白髮蒼蒼的海盜船長艾爾雷斯把鏽跡斑斑的望遠鏡放下。他努力的挺直腰桿,抽出腰間佈滿鏽蝕的指揮刀。
在他身後,空無一人的甲板上只有零星幾個幽靈水手在忙碌着,但這位死去幾十年的老船長,依然如他活着的時候一樣,扯着嗓子大喊到:
“小崽子們!點起你們的火把,擦亮你們的眼睛,今晚我們要狩獵一頭海怪!誰打偏了炮,就把他吊在桅杆上!”
沒人迴應他。
但整艘幽靈炮艦上密密麻麻的老式火炮,在這一刻齊刷刷的擡高炮口,就像是有一羣無形的水鬼正在操縱它們。
在遠方布萊克欣賞的注視中,幽靈船長艾爾雷斯將手中的指揮刀狠狠揮下。
這艘剛駛出迷霧之外的幽靈炮艦的左弦火炮,在下一瞬齊射,巨響之中,超過四十發炮彈轟鳴,將海面上的一切喧囂都壓制下來。
硝煙彌散,海盜高歌。
唯有那艘早已被世人遺忘的破船的嘶吼,還有海怪痛苦的嘶鳴交映成輝,而眼前那片被海怪的鮮血染紅的怒濤之中,北海海盜們的覆亡,在今夜已成定局。
果然如他所說,只是劫掠之海上的小小的開胃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