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站好了,擡起頭,讓魯納斯管家好好看看。來,笑一笑,把你們最好的一面都展示出來,如果被管家閣下挑中了,你們可就遇上好運氣咯。”
經過數天航行,即將回到托爾巴拉德的羊駝號上,一些長相清秀的年輕海盜被帶上甲板,又在銀月哈瑞的譏諷與呵斥,以及皮鞭抽打下被迫擡起頭。
就像是貨物一樣屈辱排開。
隨後就有安納瑞斯麾下的夜之子海盜們走上前,一個個神態倨傲,還對這些人類海盜指指點點,用精靈語互相低聲說着話。
這些傢伙雖然打仗拉胯,但欺軟怕硬倒是學的飛快。
看到有海盜敢擡頭挑釁的,便會凶神惡煞的揮舞着手中的鞭子抽打他們,如果還有誰想鬧事,他們也不介意在這些敗狗身上耍一耍威風。
而月郡船長的管家魯納斯閣下,則揹負着帶白色手套的雙手,擺出一副上等人的派頭,在幾名夜之子僕從的簇擁下,在船上挑挑揀揀。
他要爲尊貴的月郡女士挑選幾名機靈的新僕從,用於夫人之後要在東大陸各處的旅行做準備。
說起魯納斯,這個曾落魄的精靈流亡者現在可牛逼了。
他靠着一張弄說會道的嘴,已經贏得了月郡女士的青睞,成爲了夜之子船長麾下的第一號狗腿子,對女士吩咐的每一件事都竭力做到。
在之前被莫羅斯一番“調教”之後,他之前在阿蘇納流浪時染上的壞習慣都被強制祛除的差不多了。
現在也被強加了一套上流社會管家該有的端莊儀態。
當然,這種管家訓練不是一蹴而就的。
現在魯納斯每三天還得去莫羅斯管家那裡報到一次,接受後續的教導。而莫羅斯雖然在布萊克眼前一向維持着體面,但私下裡教導自己的精靈“學徒”可是非常嚴格。
每一次都會讓魯納斯叫苦不迭。
但落魄過的人一旦抓住機會,是可以爆發出百分之三百的堅韌意志的,他們會不顧一切的抓住機會往上爬。
所以,儘管訓練很嚴格,但魯納斯卻從不遲到,這種認真的態度,也得到了莫羅斯的初步認可。
至於當海盜會不會有損臉面這種事,魯納斯閣下根本不會考慮。
他當年在阿蘇納的荒野上當流亡者的時候更落魄,經常是吃了上頓兒沒下頓,現在的生活已經很棒很棒啦。
不但魔力酒可以隨便喝。
每三天還能得到一塊藍龍軍團珍藏的魔力水晶來緩解魔癮,偶爾還能借着女士的威風狐假虎威一番,船上生活也沒有蘇拉瑪那些破規矩。
在克服了暈船症之後,這段時間對魯納斯來說,簡直是天堂一樣的日子。
不過讓魯納斯管家心煩的事也有,比如自己的大副職位在昨天被剝奪了,他失去了對夜之子海盜們的臨時指揮權,這讓人感覺到遺憾。
但他不敢抱怨。
因爲新擔任月郡女士麾下大副的,是一個他根本惹不起的人。
“來,我親愛的大副塔莉薩,別板着臉,笑一笑嘛。”
在夜之子海盜的船上,安納瑞斯麾下的夜之子海盜們也做好了航行前的準備,而出身大貴族的船長女士,這會則在船艉樓上層擺了張桌子,還弄了遮陽傘。
儘管在北地寒冷的氣候裡,這玩意根本派不上用場。
但蘇拉瑪的老貴族了,不管什麼情況下,儀態風度一定要有的。再說,回到東部大陸之後,此地的陽光,已經能讓華麗的遮陽傘重新派上用場了。
面對手裡捧着熱茶的安納瑞斯的勸說,坐在她對面的首席奧術師塔莉薩兜帽之下的臉上,完全浮現不出一絲笑容。
她板着臉,面無表情,顯然是心情糟糕。
“哎呀,我一直知道你的臭脾氣。”
月郡船長將茶杯放下,摸了摸左手虎口上那個稍顯醜陋的疤痕,那是她姐姐留給她的“印記”,雖然有些扭曲,但這象徵着兩姐妹之間的羈絆。
同源的血脈見證下,她們將永遠不會背叛彼此。
她說:
“可惜我答應了姐姐,無論如何都會照顧好你,爲此我還特意向司令官閣下申請,把你從納格法爾號上調到了我的船上當大副。
那艘幽靈船不適合活人久留,它會侵蝕你的生命力。
只是,你也該對我的善意有所表示,我親愛的塔莉薩,這已經不是在蘇拉瑪了,你那奧術師的名頭嚇不住任何人。
你看,你的朋友歐庫勒斯就比你善於變通的多。
他不是已經接受了納薩拉斯學院的邀請,擔任傳送課導師了嗎?他都接受了新生活,你爲什麼不能坦然接受呢?”
“我爲什麼要接受?”
沙啞的聲音從塔莉薩的兜帽之下傳出。
之前那一次源於布萊克毫不留情的背刺,傷到了奧術師的脖子,讓她原本高貴甜美的聲音變的蕭索了很多。
她撫摸着脖子上的傷疤,低聲說:
“因爲你們差點殺了我?三次?
還是因爲你們把我從我的家中帶到這裡,你們毀了我的事業和我的人生,你們把我從一個驕傲的奧術師,變成了一個下流骯髒的海盜。
我覺得我應該感謝你嗎?
安納瑞斯,你這隻惡毒的母狐狸!”
“喲,瞧瞧,還有人心懷舊主呢。”
面對這種不加掩飾的惡意,安納瑞斯也不客氣起來,她冷笑着說:
“那要不我現在送你回蘇拉瑪?你敢回去嗎?你的通緝令已經貼滿了那座城市,艾利桑德已經不信任你了。
她有了新的魔法顧問。
你視若珍寶的莊園也已經被賜給了她的‘侄女’伊莉薩娜·拉文凱斯,你沒有家了,這裡就是你唯一的落腳處。
或者我也可以把你送給那羣術士,他們對你很感興趣...不只是身體哦~
你最近見過麥蘭杜斯嗎?
他也接受了自己的‘新生活’,而且樂在其中呢。我之前去接你的時候,在納格法爾號的下船艙裡見過他一次。
你也想被全身灌注邪能,變成他那樣的怪物嗎?
行了吧,塔莉薩。
你是個聰明人。
你知道蘇拉瑪的繁華之下是什麼樣的真實,否則你也不會和歐庫勒斯那樣的下層居民同情者混在一起。
你想幫助我們的族人脫離魔癮的折磨。
你心懷大志。
那我就用另一種方法說服你吧。”
說着話,安納瑞斯拍了拍手。
幾名恭順的夜之子侍女立刻攙扶着一位虛弱的上層精靈德魯伊走出了艙室,將他安置在小桌的第三把椅子上。
這位最近一直在接受“治療”的德魯伊閣下,這會被和煦的太陽照耀到身上,那股溫暖立刻讓他發出了舒適的呻吟。
但一臉的病容卻證明,這位閣下最近過的並不愉快。
“我爲你介紹一下,這位閣下叫法羅丁,他曾是一名山谷行者,一名德魯伊,守護着一個可以治癒魔癮的大秘密。”
安納瑞斯·月郡舉起茶杯。
看着眼前塔莉薩猛地揚起的頭,船長無聲的笑了笑。
她說:
“我此行奉命返回托爾巴拉德,有秘密任務在身,就是要護送法羅丁閣下在那座島上尋找合適的地點,準備開始一項魔癮者拯救計劃。
當然,你可以不信我,你可以認爲我在說謊。
但塔莉薩,你想做的偉大事業就在你眼前,就在這個你不屑一顧的海盜艦隊裡。
你想拯救族人?
沒問題!”
月郡哼了一聲,揚起自己精緻的下巴,姿態傲慢的說:
“先爲艦隊服務吧。等你證明了你的實力和立場之後,我想慷慨的司令官閣下,會給你加入這場大計劃的資格的。
那麼,我的大副,現在去督促並訓練我那些無能又懶惰的手下們,讓他們在下次戰鬥到來時,不要再給我們夜之子丟人了,行嗎?”
塔莉薩的手扣緊了手中的法杖。
幾秒之後,她深吸了一口氣,站起身,沉默的對安納瑞斯俯了俯身,將桌子上專門爲她準備的水手帽拿起,戴在了頭上。
很好,她入夥了。
雖然肯定很不情願,但沒關係,安納瑞斯有的是時間,慢慢給驕傲的奧術師閣下做“思想工作”。
在塔莉薩走後,月郡小妞又把目光放在身旁那病懨懨的上層精靈德魯伊身上。
她看到法羅丁一臉溫和的曬着太陽,有些羨慕的看了一眼德魯伊手臂上白如玉的皮膚,又出聲問道:
“我聽聞,法羅丁閣下與我們的布萊克首領相遇的場面並不友好,您似乎並不認爲我們有妥善使用阿坎多爾之種的能力。
那麼,是什麼讓您放棄了這種想法,轉而支持我們呢?”
“我現在依然不認爲你們能使用好它。”
面對月郡小妞的詢問,法羅丁很生硬的回答道:
“我也並不支持你們將阿坎多爾種下,那是這世界上最後一枚魔法樹種,一旦你們失敗了,治癒魔癮症的最後希望也將煙消雲散。
但...
值得信賴的藍月院長給了我一個保證與承諾,讓我重拾信心。
只是,在我親眼看到她承諾的永恆之物之前,我依然不會允許你們將樹種種下。培育阿坎多爾的方法,只有我知道。
沒有我的培育,你們種下種子也只能收穫失望。
所以,你不需要和我套近乎,女海盜。
我只是...你可以把我理解爲一位隨船的‘觀察者’,我必須確認你們有資格使用它。”
“嘖嘖。”
這回答讓安納瑞斯彈了彈舌頭。
女海盜發出一聲輕笑,撥了撥頭髮,說:
“都說我們夜之子和上層精靈關係密切,但說實話,你們這種不合時宜的傲慢,我們也沒能完全繼承下來呢。
法羅丁閣下,您還真是一點都不理解自己現在的處境。
但你抱大腿的眼光倒是不錯,有藍月院長護着你,不管你怎麼作死,整個海盜艦隊裡,都沒人敢動你分毫。”
面對這種譏諷,德魯伊並不在意。
他曾發過誓,不會讓法多雷的悲劇再次重演,這是一生的誓言,不容違背。
而眼前這個可悲的夜之子女海盜根本不知道,他如此刻薄,其實是在保護她們這羣無知的魔癮者。
免得他們從一個地獄,跳入另一個地獄裡。
“嗚嗚嗚”
就在安納瑞斯曬夠了太陽,打算回去自己的船長室小睡一會,養養精神的時候,在前方航行的羊駝號上,突然響起了示警用的維庫號角聲。
低沉蒼涼的號角聲讓整支船隊飛快行動起來。
安妮·波恩統帥的北海狂徒們反應最快。
在女海盜的呵斥聲中,船舷火炮被飛快的褪去炮衣,而納格法爾號也從深海之下,以一種震撼人心的方式浮上水面。
夜之子海盜們的反應就很拉胯了。
他們慌作一團,如無頭蒼蠅一樣到處亂竄,還是在派駐過來的老海盜的呵斥鞭打下,才急急忙忙的做好了迎敵的準備。
幾分鐘之後,羊駝號上派駐的夜之子法師用傳送術回到安納瑞斯的船上,面對已經抄起火槍和刺劍,帶好了船長帽的安納瑞斯·月郡,那法師低聲說:
“不必如此慌張,船長。
不是海面上遭遇了敵人,是托爾巴拉德本島疑似被外人登陸,但入侵者們的兩艘船,已經被海巨人們掀翻了。
剛纔的警報是讓我們警惕周圍海域可能出現的危險。”
“這樣嗎?”
月郡小姐長出了一口氣。
雖然當海盜時間很長了,但她還是有些無法適應近身戰,最近月郡小妞一直在猶豫,要不要去納薩拉斯學院報名一期課程。
自己好歹是個夜之子,學點護身用的魔法應該不難。
至於術士...
呃,還是算了吧,她打聽到小道消息,術士學派的導師將由布萊克擔任,倒不是不信任船長的施法水準。
只是單純的不信任他的教學水平。
再說了,自己這麼漂亮優雅的女孩子,怎麼能召喚粗魯的惡魔來打架呢?
成爲奧術師,可是夜之子們的傳統啊。
自己身爲萬年貴族家庭出身,維持傳統是必須的。
在警惕的緩慢航行中,艦隊花了大半天的時間,纔回到托爾巴拉德的港口。
結果安納瑞斯一上岸,就看到了穿着船長裝束的獸人麥姆,正拄着一把大刀,在審問那些不經允許,隨便登上托爾巴拉德島的人。
三頭巨大的海巨人盤坐在海灘上,正把試圖逃跑的傢伙丟進嘴裡當零嘴吃。
這一幕把那些羊駝號上的北海海盜們快嚇死了。
這些不死海盜,麾下居然還有海巨人效力?這麼厲害的一羣傢伙,爲什麼還會盯上他們的無賴港?
而月郡小妞正在打量這座陌生的島,結果就聽到獸人船長大罵道:
“你們這些吉爾尼斯人,這都第幾次了!我們還沒找你們的麻煩,你們就主動跑來挑釁!還如此明目張膽的想要在這裡插上旗子,奪取我們的島。
是真把這裡當無人區?
還是純粹的活的不耐煩了?
高爾克,今天給你的夥伴們加餐!
把他們全吃了!”
“好耶!小個頭海盜慷慨!是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