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喉氏族的高階術士耐克魯斯·碎顱者正獨自待在自己的房間中。
這個位於矮人城市格瑞姆巴託中心的低矮石頭房子裡光線很糟,只有四周架起的火盆在燃燒,火焰跳動中帶着啪啪的剝離聲,更顯得房子中無比安靜。
耐克魯斯手裡捧着一個金色的圓盤。
就像是大號的吊墜,又像是一個光滑精緻的魔法飾品。被獸人的手握住,在火光反射裡會帶上七彩的虹光。
那光芒的顏色是會變化的,但不管從哪個角度去看,它都顯得如此的完美。
形貌消瘦,氣息萎頓的高階術士癡迷的看着手裡的神器,他將手中這名爲巨龍之魂的神器吊墜的鎖鏈纏繞在自己手腕上。
一圈又一圈,恨不得用鎖子將它永遠鎖在自己手中。
他手裡還拿着一張奢華漂亮的絲綢布,小心翼翼的擦拭着自己心愛的神器,一邊擦拭,一邊喃喃自語。
但耐克魯斯最近這一段時間比較煩躁。
他在得到巨龍之魂,並且用它奴役了紅龍女王之後就總是疑神疑鬼的,這種症狀讓龍喉氏族的獸人苦不堪言。
最要命的是,自從前不久那羣黑龍逃到這座城市之後,耐克魯斯那種“總有刁民想害朕”的情況就越發嚴重了。
他看身邊的每個人都感覺他們好像有針對自己的陰謀。
就比如今天早上,幫他守門的龍喉戰士在吃飯的時候多看了他幾眼...
之前那傢伙可沒這個習慣!
難道是因爲這傢伙被那羣狡詐的不安好心的黑龍買通了?他是要找機會謀害自己,好把自己手裡的神器巨龍之魂獻給他的黑龍主人?
很有可能啊!
擦拭着寶物的獸人術士咧起嘴,枯瘦的臉上露出一絲猙獰和怨毒,他打定了注意,一會就隨便找個理由把那傢伙幹掉。
嘁,不忠誠的傢伙就得死!
耐克魯斯的懷疑也不是空穴來風的。
畢竟自打那羣黑龍從北疆逃到格瑞姆巴託城之後,各種怪事就層出不窮,很多自己熟悉的獸人都不見了蹤影。
有小道消息說他們是被雷德·黑手的“正統部落”給招募走了。
但耐克魯斯纔不相信這個說法。
原因很簡單,他作爲一名高階術士,當年是跟隨黑手大酋長一起越過黑暗之門的,雷德那個小崽子是個什麼貨色他最清楚不過了。
說他志大才疏都是誇獎他!
學着奧格瑞姆弄出一個正統部落,但以雷德的本事,那些獸人跟着他也不過是受苦罷了,估計連飯都吃不飽。
那裡的獸人們逃跑都來不及,怎麼還可能主動給雷德招募人手呢?
哼。
那些失蹤的傢伙肯定是被黑龍們用陰謀給害了!
就比如老酋長,狡猾的祖魯希德,最近一段時間也不露面了,他身邊的侍衛說祖魯希德酋長是在獨自思考龍喉氏族的未來。
但耐克魯斯也不相信這個說法。
祖魯希德肯定也是被黑龍給暗害了,那些血管裡都流淌着陰謀的邪惡傢伙們正在有計劃的一個接一個的清除氏族中反抗它們的人。
自己就是下一個。
除掉了自己,那些黑龍們扶持起的傀儡酋長就能名正言順的掌控龍喉氏族,以及他們馴養的二十幾頭龍。
最重要的是,它們由此便可以接過自己的神器巨龍之魂,來控制被關押在格瑞姆巴託城市下方大巖洞中的紅龍女王了。
那強大的半神巨龍,雖然她一直在反抗巨龍之魂的操縱,她一直不願意爲龍喉氏族的偉業服務,但只要她在這裡,本身就是一個強大的威懾。
耐克魯斯停止了擦拭巨龍之魂的動作。
他站起身,小心翼翼的將這神器掛在自己脖子上。
“我的寶貝...”
高階術士滿懷感情的說了句。
隨後,他的姿態就變的陰冷起來,他是會換位思考的,如果他是那些被人類趕跑的黑龍,他也會竭盡全力的謀奪巨龍之魂,來加強自己這方的勢力。
畢竟,巨龍之魂這東西對黑龍是沒用的,但對其他巨龍來說簡直是天敵一樣。
有了這東西在手,黑龍軍團將會很快崛起。
“沒這麼簡單的,你們休想從我這裡搶走它!”
耐克魯斯抓起自己的龍骨法杖,又從旁邊端起一杯粘稠的,帶着腥味的怪異液體,仰起頭一口喝了下去。
這是龍血!
來自紅龍的龍血,飽含生命力。
龍喉氏族的獸人在格瑞姆巴託這座詛咒之城裡能生活這麼久不被詛咒折磨死,全靠這些龍血“續命”。
這些液體也能有效驅散他們體內的魔血癥,讓他們不至於和其他獸人一樣變的虛弱不堪。
也正是因爲龍喉氏族保持着旺盛的戰鬥力,以及他們有駕馭巨龍的能力,才能在溼地這個被銅須矮人們視作後花園的地方,在矮人們長久的圍困與攻擊之下撐到現在。
對於這些獸人來說,他們馴養的紅龍可不只是戰爭兵器這麼簡單。
“我纔不怕你們!”
耐克魯斯擦了擦嘴角的龍血,又摸了摸胸前的巨龍之魂,他低聲痛罵到:
“來吧,你們這羣喪家之犬的黑龍,我和我的紅龍們等待着你們的挑戰!龍喉氏族也會馴服你們,就像是我們馴服驕傲的紅龍一樣。
呵呵呵。”
他發出一連串陰冷的笑聲,拄着龍骨法杖大步走出了自己的房間。
隨後就是一陣嘈雜,護衛在他房間門口的獸人衛士被耐克魯斯用術士魔法打的皮開肉綻,又被一團暗影之怒打暈,被高階術士用鎖鏈拖着,一路向下,往龍巢的方向走去。
今天那幾頭正在長牙的幼龍有“口福”了。
高階術士如此想到。
他或許並沒有發現,自從他的“被迫害妄想症”越發嚴重之後,願意跟在他身邊的獸人們的數量就越來越少了。
他剛剛親手打暈了自己的最後一個死忠。
但耐克魯斯其實並不在意這個。
他可是能駕馭強大紅龍的術士,有了巨龍相助,誰還需要一羣不忠誠的獸人衛士呢?
如果不是因爲他對龍喉氏族忠心耿耿,他早就帶着自己的紅龍離開這個鬼地方,去搶佔下一片肥沃富足的土地,建立起自己的氏族了。
“嗯?”
耐克魯斯想着自己的事情,又憤憤不平的自言自語。
他拖着昏迷的獸人走下格瑞姆巴託的城市階梯,在進入龍巢前的一段矮人在幾百年前開鑿的隧道時,即便是精神已經明顯不正常的高階術士,也察覺到了情況不太對。
太安靜了!
周圍要比平日安靜好多,而且那些站崗的獸人也不見了蹤影,自從上次偷懶的傢伙,被憤怒的耐克魯斯扔去喂龍之後,剩下的獸人可是沒膽子再開小差的。
肯定是出事了!
高階術士反應極快,順手握住了胸前的巨龍之魂,這神器裡流淌的強大能量讓他一下子安心下來。
只要自己手裡持有這強大的神器,來多少敵人他都不怕!
“出來!”
龍喉術士朝着安靜到可怕的隧道發出怒吼,但迴應他的只有一片安靜。他甚至能聽到這隧道深處有滴水打落在岩石上的聲音。
“你們這羣膽小鬼!”
精神很不穩定的耐克魯斯向前咆哮,揮動自己的龍骨法杖,在前方召喚出一大片炙熱的火焰之雨,將整個隧道中部覆蓋起來。
他在用這種方式試圖將躲藏起來的刺客逼出來。
但對方顯然技藝高超。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耐克魯斯根本沒有等來援軍,上方的龍喉獸人們對於下方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
這讓耐克魯斯越發急躁。
他開始向四面八方隨便甩出大團大團的暗影力量,製造出範圍性的暗影之怒試圖擊暈躲藏的對手,又利用自己的術士魔法召喚出一羣小鬼在四處亂跑。
但沒用!
他面對的彷彿是一個幽靈。
後者顯然很懂得使用心理壓迫戰術,他好整以暇的躲在黑暗之中,等待着耐克魯斯自己把自己擊潰。
這個可悲的獸人已經被邪惡神器操縱了心神,從他那放大的猩紅色瞳孔就能看出他極端不穩定的精神狀況。
刺客或許根本不需要出擊,只需要維持現在這種壓迫,那術士就會自己崩潰掉。
可憐的龍喉術士掌握着強大的力量,卻被這份力量逼得寢食不安,就像是一根維持在拉長狀態的彈簧。
他已經快要失去彈性了。
這樣一個強大又脆弱的敵人,簡直是所有深諳人心的刺客們的“最愛”。
“夠了!夠了!我要召喚我的巨龍毀掉你!”
耐克魯斯大喊大叫着。
他喘着粗氣,眼中盡是血絲,他丟掉自己的龍骨法杖,握住巨龍之魂開始喃喃自語,那金色的圓盤上飛舞着彩虹色的流光。
就像是其中倒影出一頭拍打翅膀的龍魂飛舞,下層的龍巢裡也傳來紅龍們痛苦不堪的哀鳴。
“哈哈哈,跑吧,快跑吧!”
耐克魯斯狂笑着,他根本分辨不出敵人在哪,但沒關係,他會命令紅龍用致命的龍息把這個隧道前後兩端用火焰徹底焚燒一遍。
那個刺客躲不住了。
他死定了!
“難以想象,翱翔於天空的巨龍居然會屈服於一個瘋子。看來龍王們並不如傳說中那麼完美無瑕。
瑪裡苟斯是個孤獨的瘋子,伊瑟拉是個只會睡大覺的死宅,而阿萊克斯塔薩對於萬物生靈的熱愛與看護反而成爲了她最大的弱點。
強大的。
也是脆弱的。”
在耐克魯斯的癲狂中,一個溫和又帶着磁性的男人聲音在術士身側響起,隨着聲音一起出現的,還有一道晦暗亂舞的刀光。
獸人術士發出痛苦的慘叫。
不只是因爲他被怪異的匕首刺中,還因爲他的精神層面遭受了一個惡毒又怪異魔法衝擊,疼的他幾乎要暈厥過去。
而下一瞬,他的慘叫中又多了一絲驚恐。
那是失去珍愛之物的驚恐。
他抓着巨龍之魂的左手手腕被一把斬斧狠狠斬裂,在三根手指飛出去的同時,染血的巨龍之魂也被一隻帶着黑色手套,手指極長的手在空中握住。
下一秒,這個刺客才真正露出面目。
那是一個穿着一身猩紅色戰甲的人類,看這應該是個老頭,因爲在半覆式護面之外,能看到跳動飛舞的白色頭髮。
不過他在頭頂上加了一頂作戰帽,讓他的面容隱藏在陰影中難以辨識。
唯一能分辨出身份的,就是他左手中指上的待着的刺客大師印璽,那是同一款式的璽戒,與布萊克那顆唯一不同的地方在於,這顆戒指的寶石是幽綠色的。
其上的光哪怕在黑暗中也閃耀着如青蔥森林一樣優雅而無垠的光。
“我花重金從蠻錘矮人那裡買來了城市圖紙,又用了大半個月的時間將整個格瑞姆巴託四處偵查一遍。
我爲你這個棘手的敵人設置了七個不同的刺殺計劃...但真正當我站在你面前的時候,我卻發現,我完全是多此一舉。”
那個現身刺殺的刺客,一腳將捂着手腕大叫,又試圖撲上來搶奪巨龍之魂的術士一腳踹倒,他欣賞着手中的金色神器,說:
“你這樣強大又脆弱的傢伙,隨便一個高階刺客都能解決,只要克服了對巨龍的恐懼,你這個‘馭龍者’本人完全不值一提。
天生強大的巨龍們被你這樣一個紙老虎給嚇住了。
真是可笑!”
“公爵閣下說得好啊!你總是能一語中的。”
在拉文霍德公爵發表完自己的“勝利宣言”之後,在隧道的另一頭,距離他兩人十步遠的地方,穿着骨鐮戰甲的布萊克施施然從陰影中走出。
左手抓着月刃,刀刃還在滴血。
右手提着一個編着兩根灰白辮子的老邁的獸人的腦袋。
那老獸人的死相恐怖,死不瞑目。
“你抓住了耐克魯斯·碎顱者,我幹掉了龍喉酋長祖魯希德。瞧,咱們兩聯手摧毀了龍喉氏族的高層,合作愉快。”
布萊克把那老獸人的腦袋丟在腳下,甩了甩月刃上的血,對眼前臉色陰沉下來的喬拉齊·拉文霍德公爵說:
“哎呀,這龍喉術士耐克魯斯·碎顱者還真不是一般人。
囚禁紅龍女王好幾年,逼迫女王爲他生下了無數顆龍蛋,又惹得三個巨龍軍團,兩位刺客大師輪番伺候他一個人,這福氣真不小啦。”
臭海盜看着眼前的公爵閣下以及他身後痛苦哀嚎的,被去掉了所有武裝的獸人術士,他說:
“不過介於現在還有一位王子殿下統帥着好多位勇敢者在上面瘋狂搞破壞,來吸引龍喉獸人的注意力,爲我們兩爭取到一點點微不足道的‘談話時間’。
所以,咱們就跳過敘舊的環節,直入主題吧。”
布萊克咳嗽了一聲,他擡起月刃,指向喬拉齊公爵。在月刃偏轉時反射出一縷寒光中,在高階術士耐克魯斯的慘叫聲裡,他說:
“利刃、魔法、弓箭、利爪...自己挑一個死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