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爾薩斯·逐日者殿下在達拉然之戰後就恢復了自己樸實無華的王子日常生活。
因爲達拉然城的譭棄導致王子殿下在魔法之城“投資”的一系列房產也打了水漂,他沒辦法再享受遠遊的樂趣,就只能回到了自己的故鄉。
回到了自己那佔地如一座小城大小的王子宮殿裡。
他其實並不怎麼喜歡這地方。
因爲這裡充滿了奎爾多雷朝堂上的政治意味。
精靈們的政治是出了名的繁瑣,王黨和議會派的爭執從奎爾薩拉斯建立的那一刻起到現在已經持續了整整六千八百年。
這麼漫長的時光中,雙方少有合作,一向是涇渭分明。
這種政治上的對立與撕裂早已經滲透到了這個精靈王國的方方面面。
議會派把持着各個魔法學院和研究機構,而王黨則是以繁多的貴族派系牢牢佔據着王國的一席之地。
每一任太陽王都要竭力平衡這兩股勢力並將他們爲自己所用。
中立派也不是沒有。
最著名的就是風行者家族。
正是因爲奎爾薩拉斯最重要的軍事力量遠行者軍團每一代人都被風行者家族出身的遊俠將軍統帥,恪守中立,這才讓王黨和議會派的爭執與分歧停留在朝堂上,而不至於引發內亂和物理層面的“交流”。
凱爾薩斯從小就見到了自己的父王阿納斯塔裡安如何在政治的漩渦中艱難的平衡各方力量,這讓王子殿下都感覺到心力憔悴。
沒錯。
他只是看一看都會覺得頭疼。
一想到自己未來也要深陷到這種囚籠之中,凱爾薩斯就感覺到一陣心累。
他並不想成爲父親那樣的政治生物,他更喜歡躲在自己的法師塔裡做魔法研究,他喜歡那種純粹的施法者的快樂。
然而,身爲王子的他是不可能置身事外的。
“殿下,議會派又提交了一份建議,他們想要把戴索姆的法師學院遷到逐日島,理由是那座邊境城市中的貴族們在打壓法師學院的招生工作。
根據達爾坎議員提供的數據,今年戴索姆學院的新生數量降低了20%。”
凱爾薩斯的王子侍從官,美麗優雅的高階法師蘭娜瑟爾女士將一份報告放在了王子的書桌上,她小聲說:
“議會派的議員們希望您在這報告上著名簽字,再呈送給太陽王陛下。”
“他們又試圖把我拉入他們無聊的政治傾軋中。”
正在吃午飯的凱爾薩斯瞬間沒了胃口,將手中宮廷大廚們精心烹飪的魔泉美味炸雞柳放在一邊,他拿起一杯日光陳釀放在手裡搖晃着,說:
“如果我沒記錯,戴索姆學院去年招收的新生只有十個人,降低20%也不過少了兩個人罷了。那座學院的存在完全是浪費財政資金。
王黨想要取消它是應有之義。
奎爾薩拉斯遍地的魔法學院已經夠多了,少一個也不是什麼問題。”
“但那意味着達爾坎議員會失去他轄區的重要支持者。”
侍從官蘭娜薩爾小聲提醒到:
“在金劍夫人離開議會後,她的席位被達爾坎議員繼承,那位議員來自戴索姆,他不像金劍夫人那樣有深厚的背景和人脈。
他必須保住自己的基本盤。
裁撤戴索姆學院確實符合國家的利益,但不符合議員的利益,一座魔法學院的消失也會讓議會派感覺到自己的勢力被削弱。
其他議員們明知道這樣做是對的,他們也不會支持王黨的建議。
而王黨裁撤學院也不只是爲了國家的利益着想。
戴索姆勳爵在獸人入侵中戰死,議會派便提議收回爵位。
王黨不可能任由議會派的手插入一直被他們控制的戴索姆城,他們寧願選擇一位戴索姆家族的旁支私生子繼承爵位,也不會放棄貴族的任何利益。
如果我預料不錯,最晚到下午,王黨的提議也會送到您這裡...”
“別說了,蘭娜瑟爾,讓我安靜一下吧。”
凱爾薩斯王子生無可戀的捂着眼睛,他說:
“達拉然到底什麼時候能重建完成?我想去那裡住一段日子。”
“這還只是暴風雨來之前的寧靜呢,我的殿下。”
蘭娜瑟爾輕笑了一聲,她走到王子身後伸出手幫王子按摩着額頭,又小聲說:
“金劍夫人前不久從議會中帶走了幾位和她關係匪淺的議員,前往庫爾提拉斯擔任戴琳陛下的政治顧問。
議會派爲自己的影響力擴展到人類國度歡呼雀躍,然而,那幾個空出的議會席位卻是真正的燙手山芋。
議會派內部想要把自己人扶上位,但王黨也抓住了這個機會,他們想要把自己派系的法師安插到銀月議會裡。
可想而知這個舉動會讓議員們多麼憤怒。
朝堂之上很快就會開啓一輪新的風暴,您不可能置身於事外的,您會被在第一天就被捲進去,他們會旁敲側擊的引導您選一方,雙方都有太多的辦法來實現自己的訴求。
太陽王一直想要讓您熟悉您未來的臣民,讓您見識一下我們這個國家特色的政治鬥爭,我估計,陛下可能會放任兩派拉攏您。”
“我現在申請前往納薩拉斯學院遊歷半年,還來得及嗎?”
凱爾薩斯喝掉了手裡的日光陳釀,他說:
“藍月院長的邀請函還在我這裡,剛好下個月他們就要開始新學年的招生了,我或許可以去旁觀一下我們的同胞們的治學方法。”
“嘻嘻,來不及了,殿下。”
蘭娜瑟爾發出清脆的笑聲,一本正經的說:
“兩天後就是朝堂議事,他們肯定會在那時候向您發難,除非,您能在兩天裡找到一件事關國家命運的大事,否則太陽王不會允許您缺席的。”
“事關國家命運?”
凱爾薩斯王子享受着侍從官溫柔的按摩,他伸出手指觸摸着下巴,俊美的雙眼看向窗外,睿智的思維稍稍轉動便有了主意。
他輕聲說:
“之前戴琳陛下的使者向父王闡述了北海海盜的威脅,父王最近一直在和海軍統帥,還有奧蕾莉亞將軍商討這件事。
據說希爾瓦娜斯領主已經親自前往諾森德偵查敵情,一場戰爭迫在眉睫。
或許,我身爲王子也該參與其中。保家衛國嘛,這總比在朝堂上和兩派扯皮有意義多了吧?
剛好洛瑟瑪不是剛剛被調入海軍擔任艦隊指揮官嗎?他曾是我在獸人戰爭中的副官,或許我可以和他像以前那樣完美配合。”
“那件事只是在準備階段,殿下。”
蘭娜瑟爾表情微變,她提醒到:
“而且我們的海軍...嚇唬人可以,真打仗不行的,奎爾薩拉斯立國近七千年,我們的海軍連一仗都沒打過。
它就像是一隻紙糊的老虎,這在北疆幾乎是人盡皆知的秘密。
我不建議您插手這個爛攤子,以後打贏了還好說,萬一海軍慘敗,會嚴重影響您在人民中的聲望。
我們的人民向來擁有高傲的心智,他們不喜歡失敗,您也不能將自己置於可能失敗的陰影中。”
凱爾薩斯沉默下來。
身爲王子就是有這麼多條條框框,他會繼承太陽王的王位,但他想要的自由只會離他越來越遠,王子小時候就已經知道了這一點。
他也已經做好了爲人民和國家奉獻犧牲的準備,那將是如苦囚一樣的光鮮人生。
“唉。”
王子嘆了口氣,再不多言。
不過很快一個驚喜就送到了凱爾薩斯眼前,一名鳳凰守衛將一封信送到了王子的宮殿中,在看到那封信落款的私人印信時,王子殿下眨了眨眼睛。
“布萊克·肖?”
凱爾薩斯疑惑的拿起信,對幫自己收拾餐盤的蘭娜瑟爾說:
“他爲什麼會突然給我寫信?聽說他之前在庫爾提拉斯做了件大事?”
“是的,他剷除了風暴教會。”
蘭娜瑟爾除了是侍從官外,還是王子殿下的情報官,她如數家珍的回答到:
“布萊克先生以海盜的身份在庫爾提拉斯長驅直入,和聖光教會以及卡多雷的一些密使聯手,將風暴教會的黑暗面目揭露在世人眼前。
並且破壞了上古之神恩佐斯在物質世界的黑暗大軍。
這些事都是金劍夫人在議會中宣傳的,金劍夫人是親身經歷者,而且薩洛瑞安·尋晨者閣下也全程經歷了那件事。
據說他已經向太陽王做出了完整的彙報。
陛下和風行者家族這幾天商議的內容裡,就有赦免布萊克·肖在奎爾薩拉斯做下惡事的通緝,陛下認爲,那個海盜的存在利大於弊。
而且他的行爲也該受到嘉獎,介於馬上要和不死海盜開戰,這個行爲或許可以麻痹他們。
據說,奧蕾莉亞將軍對於陛下的提議並未拒絕,可能再過一段時間,布萊克·肖和他的不死海盜就不會再被稱爲通緝犯了。
但考慮到我們很快就要和洛丹倫以及吉爾尼斯出兵掃蕩北海,若不死海盜不願退卻,那麼他們依然是我們的敵人。”
“嗯,他倒是做的一番大事,想去哪就去哪,讓無盡之海充滿了關於他的傳說。”
凱爾薩斯王子帶着一絲羨慕的打開了手中的信封,他說:
“若我也和他一樣,跑去當個海盜...”
“殿下,請務必不要開這樣的玩笑!”
蘭娜瑟爾臉色嚴肅的說:
“您和他不一樣,這世界上哪有王子跑去當海盜的?這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這樣的話一旦被旁人知道,會成爲您的可怕污點。
若是被有心人利用,那就更是一場災難了。”
“我就開個玩笑嘛。”
凱爾薩斯尷尬的笑了笑。
他低頭看向手裡的信紙,這封信的內容並不長,但看完之後,王子殿下的表情就變的非常嚴肅,他將信紙遞給自己最信任的蘭娜瑟爾。
後者拿在手裡看了一眼,便瞪大了漂亮的眼睛。
她驚呼道:
“狩獵火焰之王在物質世界的力量分身?這是何等狂妄的想法。那可是一位元素君主,哪怕只是在物質世界殘留的力量,也絕非凡人能夠抵擋。
這海盜是發瘋了嗎?
還是專程跑來開玩笑?人類的愚人節不是早就過了嗎?”
“不,他是認真的。”
凱爾薩斯站起身,說:
“早在達拉然之戰時,我與他交談。他就邀請過我和我一起攻伐拉格納羅斯的元素分身,還承諾說會把薩弗拉斯之火的秘密贈送給我們。
我當時也以爲他在開玩笑。
但後來他在瓦斯琪爾釋放了水元素君主耐普圖隆,那時候我就知道,布萊克·肖並是認真的。
他在有意識的釋放這個世界的元素力量。
他也有足夠的理由這麼做,他所效忠的獵潮者的海達希亞軍團,和火焰之王是絕對敵對,不可調和的關係。
他在那個時候就已經計劃好了一切。
他的心思縝密和他超強的執行力,讓我深感驚訝,最重要的是他的野心和他的勇氣。
真是個可怕的男人。”
“但我懷疑他的力量...”
蘭娜瑟爾皺着眉頭說:
“火焰之王和它的僕從免疫一切火焰魔法,他要找幫手也該去尋找專精寒冰魔法的施法者們,整個世界都知道逐日者家族專精火焰魔法。
他爲什麼要一定要邀請您呢?”
“因爲我們最需要!蘭娜瑟爾,這是個不可拒絕的邀請。”
凱爾薩斯嚴肅的說:
“七千年的發展,已經讓逐日者家族和奎爾薩拉斯的施法者們將火焰魔法的奧義推演到凡人所能得到的極致。
我們的魔法研究陷入瓶頸已經近千年,想要再進一步,就必須向火焰本源求索知識。
然而,火源之界不歡迎任何外來者。
即便是我依靠幸運與知識,從火源之界尋找到奧這樣的神奇元素加以契約,也沒辦法讓我安全進入火源之界。
布萊克·肖知道我們的想法和我們的渴望。
他送來這封信,就是篤定奎爾薩拉斯不會放棄這個機會...一旦我們得到薩弗拉斯之火,哪怕只有一縷,我們也能從其中研究出永燃之焰的奧秘。
那會讓奎爾薩拉斯迷茫的魔法力量找到未來。
這可是我們國家的立身之本。
不行,我必須立刻前往覲見父王。
這件事的重要性遠超北海的戰爭,更在政治鬥爭之上,這件事必須由我親自來。”
蘭娜瑟爾點了點頭,立刻爲王子安排覲見,幾分鐘之後,侍從官表情狐疑的看着心情非常不錯的王子走出宮殿。
她小聲問道:
“殿下,雖然不該懷疑你,但我還是要問一句,您到底是因爲魔法的奧秘而高興,還是因爲自己躲開了王黨與議會派的政治漩渦而高興?”
“你猜?”
凱爾薩斯笑語盈盈回頭一笑,那俊美的容顏外加陽光一樣溫暖的笑容,讓侍從官的心瞬間麻了一半。
好吧。
不問了。
只要世界第一英俊儒雅的王子殿下高興就好,事實嘛,並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