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饒臉色蒼白地走過去坐在地上,背挺得筆直,道:“媽,她不走,你去門口趕緊把門關上,那個人要是敢闖進來,你就只管告他私闖民宅,我倒要看看他到底能有多大的本事!!”
李母“嘖”了一聲,蹙眉:“你這孩子怎麼說話的?這不是你同事的朋友來找她嗎?幹嘛把人往外趕?沐染……啊?”
遠遠聽到丈夫叫她,李母回頭,聽了幾句,又回頭說:“哦哦,是說還可以在這裡住,就是要跟你見一面,你去不去?我看人家來頭很大,不怎麼好惹的樣子呢!”
門外,李父的電話響起。
李父不知被門外的人威脅了一句什麼,臉色不是很好看,聽見電話響了就直接去接電話,一接起來,居然是他們單位局長的聲音!!李父立馬醍醐灌頂一般清醒過來,緊張得捧着電話開始接,李母看着很是擔憂,不由從門邊回來湊到他旁邊一起聽了。
蕭堯在門口,表情冷冽淡然,看了一眼表,很耐心地,等。
李饒也緊張的要命,打開門就跑了出來,跑到客廳裡,顫聲道:“爸!出什麼事了?怎麼局長現在這個時間給您打電話,說什麼了?”
李父臉色僵硬地在電話裡點頭哈腰,李饒就算看這情形,能猜想到了是什麼情況。
眼睛一熱,一個犀利的眼神就掃向了門邊挺拔倜儻的男人!腦子一熱,李饒迎了上去:“你到底想做什麼?楚君揚到底想做什麼?這是我家!!我說不讓近你們就都不許進來!都給我出去!出去!!!”
說着就要關門。
李母嚇得趕緊阻止:“饒饒!饒饒你幹什麼……”
那邊,李父已經接完了電話,神情有些凌亂忐忑,一個威嚴的眼神阻止了女兒的胡鬧:“饒饒。你讓開。”
李饒動作立馬僵在了原地,臉色蒼白地問:“爸,局長都在你電話裡說什麼了?你說話啊……他威脅你了是不是!”
說罷了一眼狠狠的看向蕭堯,顫聲怒斥:“你們這羣卑鄙的小人!卑鄙!!”
李父無力地攥緊了手機背過手去,走到門前,到女兒和妻子跟前凝視着這個臉色冷峻的年輕人,道:“你們到底是什麼意思?什麼人?我家裡收留的這個,是我女兒的同事和朋友,跟我們家並沒有太大關係,什麼叫她今晚不跟你走,我這個位置就保不住?”
果然!!
李饒一下子怒極攻心,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會是這個後果,眼睛一熱淚水涌了上來,衝上前:“不要欺人太甚,你們敢就這麼上來嗎?你們知不知道楚君逸在下面等她,難道沒有碰到!!不可能!!”
蕭堯擡眸,遠遠地一眼看到了那個從李饒房間門口走出來的女孩子,薄脣終於輕啓:“下面的事不牢你費心,她肯下去,就一切都沒事了。”
沐染遠遠地從房間裡就聽到了這一切,膝蓋都發軟,跪在地板上起不來,終於鼓足了所有的勇氣,才走到房間外,眼睜睜地看着這因爲自己而被連累的一家人。
第一,她是死都沒有想到,今晚在樓下等她的會是楚君揚;
第二,更死都沒有想到,好友的家人會因爲這個被他們威脅。
剛剛在鏡瞳會館,她一直都沒有敢看遠處那個男人雄獅般寒冽肅殺的眼神,一眼都不敢,可就算不看,她也知道他的怒火。
尤其是她被楚君逸抱在懷裡,纏綿親吻的時候,他不動聲色的冷怒。
“……李叔叔。”
一聲酸澀沙啞的輕叫,幽幽傳來,打破了這裡的僵持。
李父揹着手,僵硬地轉頭過來,看着那個比自己女兒漂亮上好幾倍,柔弱又堅強,此刻無家可歸的女孩兒。
“染染……”李饒淚眼朦朧。
沐染只覺得手腳冰涼,這個身體都不像是自己的了,走到面前,虛弱地看了一眼這幾個人,最後目光落在了蕭堯臉上。
“好我答應你,我現在就下去。你,就不要再爲難叔叔阿姨了。”蒼白得宛若透明花瓣一樣的脣瓣,吐出了這樣的一句話。
“沐染,你不要隨隨便便就對他們屈從……”李饒恨鐵不成鋼。
“你不要說了,”沐染打斷她,擡起蒼白的小臉對上好友的眼睛,輕聲道,“我們都是年輕人,受點委屈沒什麼,但是沒有那個道理因爲這麼一點小事,讓叔叔阿姨跟着受累受威脅,你懂嗎?”
李饒咬着脣看她,死死咬着,眼淚在眼眶裡瘋狂打轉,快要哭出來了。
她以前一直覺得自己是女漢子,能保護沐染,可真正到了風口浪尖上,沐染卻總比她懂事,比她懂得該怎麼讓步。
“這個的確是我朋友,家裡面那邊的,鬧了一些矛盾才住到了你們這邊來,叔叔阿姨,這幾天給你們添亂了,今晚還鬧成這樣,真是對不住。”沐染走出去,站在門前,對他們說道。
李父眼神深邃地凝視着她,伸手出去捏捏她的肩膀,道:“沒事,沒什麼,我早就看你不像是尋常人家的孩子,漂亮又懂事,果然,是出身不錯的。”
可,這麼一圈人裡面,只有李饒懂,現在她渾身削瘦地站在那裡,不細看,就看不出她輕微的發抖,爲了自己的父母,她竟然……
“不要,”李饒衝上前,紅着眼說,“就是下去一次而已,染染還是要住我們這兒,只要不是她自己願意,我們就不放人,我家的門永遠爲她開着。”
蕭堯淡然擡眸,凝視着李饒,抿緊的薄脣淡淡輕啓:“好。”
李家的門,在寒暄幾聲之後,關上了。
樓道里不知哪裡吹來的寒風,吹得那女孩子瑟瑟發抖,看着那盞關上的門,紅了眼眶。
蕭堯一個字都不多說,走過去,按了電梯。見她還停留在原地,背對着她淡淡道:“不來麼?”
好久之後,沐染才嚥下所有的恐懼和酸澀,轉身走過來,走到他身後。
“……我男朋友呢?”她啞聲問道。
那嗓音,沙啞,澀然,短短的幾個字飽含了她濃濃的愛意和關心,在她看來,如果不是楚君逸遭到了什麼意外,這個男人怎麼敢如此放肆張狂地要她過去?
他們,把君逸怎麼了?
蕭堯仰頭,凝視着降落下來的樓梯顯示層,緩聲道:“你說他?”
“他大概不需要你擔心,這整個Y市,膽敢動他的人不多,就連楚先生,也一直都護着他……你,就不擔心你自己麼?”
電梯來了,蕭堯聲音越來越小,說完最後一句,走進了電梯。
沐染心裡“咯噔!”一下,眼眶更紅,扶着電梯門問道:“你的話是什麼意思?”
蕭堯抿脣,盯着電梯樓層鍵,臉色不是很好看,過了好一會之後才按住了開門鍵不讓電梯門關上,看向她,道:“……進來。”
大約沒有什麼比這樣的夜更殘忍。
蕭堯記得以前最初見的時候,他跟這個女孩子還可以笑容滿面地交談,她堅強,熱情,羞澀會臉紅,知恥辱,懂進退,是他最理想的那種類型。
現在,卻必須狠下心來,屏蔽一切對她的感覺,否則,他自己亦會死無葬身之地。
樓下。
楚君逸的那輛大衆車還在,門開着,人卻不見了。
而另一邊,是無數次在夢裡讓她覺得心驚膽寒的墨色商務車,一個星期不見,那個撞車的位置修好了,燈光熄滅着,隱匿在月影橫斜的樹下,看不清車裡的人是什麼姿態。
沐染一下樓,急切地小跑過去,到那輛大衆車車前,仔細地看。
開門,繞着旁邊,找人。
楚君逸呢?
剛剛停在樓下的時候,他跟她纏綿很久才放她上去,臨走前笑容魅惑地對她說:“不急。在她家住了一個星期,走的時候不必那麼匆忙,記得好好跟她父母道謝,我給你的東西,拿好了?”
那是他給李父李母準備的禮物。
那個人,現在,不見了。
楚君揚擡眸,將那個小東西四處搜尋無果的焦灼模樣盡數納入眼底,她爲另一個男人而擔心、瘋狂的樣子,就這樣暴露在他眼前。
“君逸。”沐染輕聲叫喊,卻哪裡都看不到他的影子,乍一看,駕駛座上他黑色的手機還在,她一顫,趕忙拿了過來。
那手機,屏幕是黑的,他說沒電了的。
泫然欲泣的小臉,透着令人疼惜的痛楚,害怕,纖細的手指卻不知碰到了哪個地方,手機竟慢慢自己開機了,怎麼回事?他不是說,是沒有電了麼!!
手機裡,那突如其來涌入的上百條短信和電話,充斥了她小小的視野。
“啪”得一聲輕響,響起在夜空裡。
沐染一個劇顫,看向那個猩紅菸頭亮起來,一明一滅的位置,是在那輛商務車的車邊,健碩挺拔的男人冷冽的眉眼都隱匿在黑暗裡,下了車,點燃了一根菸,嫋嫋的煙霧騰起來籠罩着他,也讓沐染隱約看了出來!他冷冽如冰的目光,直直得,不加任何拐彎地,朝自己投射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