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君揚冷笑。
“敢炒了楚氏的員工,幾年都難見到一個,她,我當然認得。”
又是一陣軒然大波。
沒人知道這裡面到底發生過什麼事,也沒人敢仔細揣測到底是什麼意思,這女孩子,竟原來是楚氏旗下的,這樣她跟楚君逸的相識也便不是問題了,但她竟然最後,炒了楚氏!
這下,連老爺子看她的目光,都幽深了好幾分!
梅嫂壯着膽子上去打圓場:“大、大少,應該都說的差不多了吧?廚房裡飯菜該涼了,咱們……開飯吧?”
旁邊一個小傭人不懂事,也壯着膽子小聲問:“對,也是,還有老爺說的要分桌,那我們到底……還分不分啊……”
梅嫂臉色頓時冷得嚇人,回頭瞪了那小傭人一眼。
楚君逸擡眸看了楚傲天一眼,道:“不用管。上。”
“哎,好。”梅嫂一喜,心裡鬆了不少,趕忙帶着那個小傭人下去張羅了。
“家總有一天是要分,到時候哪怕要攔都會攔不住,現在,急什麼?”他幽幽說着,望着父親,嗓音黯啞低沉。
說罷,冷冷一眼看向楚君逸,緩聲道:“你的人,自己護好。哪怕是真的要訂婚,也讓她在桌上一起好好聽個清楚,該做的決定叫她自己去做,清楚了麼?”
讓沐染一起坐在這個桌上,就爲了,聽聽他要怎麼訂婚?
楚君逸在心裡苦笑。
說不清楚,到底這是大哥的殘忍,還是他的開明。
一家子裡裡外外的人,這才勉勉強強地坐定坐好了,阮雲卿胸口內外都憋着火,但爲了怕楚傲天再出事,寸步不離地在旁邊陪着他。原本能好好坐下來談談的訂婚事宜,因爲有了楚君揚這尊活佛在,也談得磕磕絆絆不能敞開了說,最尷尬的莫過於邱若彤,在楚君揚面前談論她和其他男人的婚事,比煎熬,還要煎熬。
楚君揚坐下來時,看到放在楚傲天面前的湯都幾乎已經沒了熱氣,面無表情的叫了傭人來,讓人把那幾道菜撤下去了。
那纖小柔弱的女孩兒,就臉色蒼白地坐在他手邊。
距離他,不出一臂的距離。
楚君揚記得她上一次坐在他這裡的時候還是很久以前,認識以來他要她的第一晚,那天她在酒桌上替他擋酒擋到醉的徹底,一身的嬌憨與嫵媚。
如今,卻坐在這兒,聽着她深愛男人的父母,怎樣爲兒子安排最盛大奢華的婚禮。
楚君逸在桌下握着的她的小手,都漸漸地,漸漸地,失了溫度。
哪怕,原本跟刺蝟一樣一惹就急的邱若彤都失了鋒芒,丟了魂兒一般呆呆的一句話都不說了,也沒有人再會揪着他身邊的沐染不放,再來羞辱她刺激她,可原來……原來事實就是這樣,他楚君逸此生最大的脅迫就坐在旁邊,一旦放棄聯姻,他便就丟了與他競爭的最後籌碼,旁邊坐的還有曾經痛心疾首勸慰過他的母親,一旦丟棄,幾乎是萬丈深淵,所以哪怕再不願,他都要啞聲附和着,在阮雲卿問到他訂婚宴細節的時候,簡單蒼白地苦笑一下,說一句:“……你們決定就好。”
只因爲,是當着大哥的面。
阮雲卿最怕的事情,便是自己兒子在這個楚君揚面前的自暴自棄,那她辛辛苦苦爬上來的楚太太的位置,就再也沒有半點意義,等到死了,她都依舊不如那已經埋在土裡二十年的裴清伊!
沐染坐在其中,一開始聽得手心冰涼。
到最後,也就懂了。
再也沒有人羞辱她了。
卻也再沒有一點注意力在她的身上。所有的言論,與她無關。也包括她。
坐在這裡,看這一場饕餮盛宴,聽得錐心刺骨。
下面,卻突然有一隻手,伸了過來。
沐染一顫!
她被汗水浸透的潮溼小手原本緊緊握着,此刻,卻有一隻滾燙的大掌,覆上她的腿,握住了她嬌軟的柔荑,揉在了掌心。
沐染心裡大震。
蒼白如紙的小臉,側過去仰頭看一下,此刻看到了楚君揚冷漠威嚴的側臉,沒有一絲異樣,似在專注地聽着這些人說話,手掌卻那樣放肆地在下面握緊了她。
那軟嫩的觸感,他實在太過想念,所以哪怕這小東西抗拒,他仍仗着她不敢發出半點聲音,撬開了她的掌心,與她汗津津的手心完美貼合,如果可以的話,他甚至想親一親她,順便問一問她,想不想念。
呵……
大概,是根本來不及想吧?
在這樣的情形下,他曾說過的那些話大有一句成讖的趨勢,沐染心裡應該早刺痛到了極點,稍微一碰就能掉下淚來,叫她騰出心情來想他?大概,不太可能。
可這絲毫動搖不了楚君揚想要碰她的渴望。說是想碰,不如說是想安慰,這情景的確太讓人難受。
他懂。
抿了一口清冽的清酒,他看了一眼,邱若彤和楚君逸都沒什麼意見,那剩下的便就是定日期,定賓客名單,再然後的那些事楚君揚卻知道,不能當着他的面談。
這之後,楚君逸再也忍受不了了,找了一個藉口,出去了一趟。
於是掌心裡,那小東西的溫度愈發冰冷,輕輕顫抖着,想要將那小魚一般的小手,從他掌心裡掙脫出來了。
楚君揚冷冽的眸光未變,只扣緊了,不鬆,指腹輕輕揉着她小巧的手指,更輕柔了一些。
沐染所要的平等,在楚家這個地界上根本沒有。要壓過這些人的氣勢與風頭,唯有比他們更陰險更狠毒才行,這些,是他琢磨了這些年才真正懂得的東西。所以這單純的小東西今天到底有被這些人折磨成什麼樣子,他能想象得到。
他並不怕兩人的這個樣子被誰發現。
那……她呢?
垂眸一眼,只看到那小東西雙目通紅,無可奈何,血卻都似乎是要從眼睛裡滴出來,楚君揚才放軟了目光,最後輕輕揉了她一下,鬆開了。
“好,那就這樣,定在下月初一,日子什麼的是不是最好,我再找人單獨看看,彤彤,你還有別的什麼要求?別虧待了。”阮雲卿淺笑着說完,開口問道。
邱若彤眸光一顫,看了注意力不知留在何處、靜默喝酒的楚君揚一眼。
“沒有了,”她氣若游絲地說道,將心裡的那一股撕痛壓下去,眼眸擡起來倏然落在了沐染身上,倏然冷笑,道,“不……有。”
正巧楚君逸從外面走回來,就聽得邱若彤說:“對我爸媽來說,邱家就我這麼一個女兒,因爲沒有繼承財產的兒子,所以我的婚事纔是最重要的,不管是嫁給什麼樣的人,還是進到什麼樣的家庭,我知道伯父伯母不願在訂婚宴上委屈我,事實上我們這種家庭,只要不輸禮節的話誰又能委屈誰呢?今天這件事我不知道也就罷了,可偏偏讓我知道了,我也就不能再忍”
“君逸,我不求在訂婚之前你跟你的這位小女朋友能斷,我只希望你能跟我保證,婚後,再跟她沒有半、點、聯、系……你做得到嗎?”
這要求,又如一聲驚雷,炸開在了今天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楚家大廳裡。
楚君逸走過來,聽完這些話,手已經完全停不住顫。
手撐在沐染的座椅背上,蒼白的俊臉擡起看了她一眼,啞聲道:“我以爲,這是我們該私下再討論的事……”
“私下?”
邱若彤冷笑起來,她並非真的在意這些,是真的,但此刻,她的心裡不痛快,這兩個到了這等境地還親親我我不肯散的人,她也不會叫他們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