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清雋的男子斜斜扶牆靠着,早就知道,問題會牽涉到自己身上來。
淺笑,他清幽的目光掃過倉庫,落到楚君揚身上:“我通宵加班,剛好凌晨5點都還沒走,就接到下面倉管打來的電話,他們能聯繫上的人只有我,我還不下來看看?畢竟,這也是楚氏的貨呢。”
兩個男人針尖麥芒般的眼神,在空氣中裝上,瞬間生出滋啦滋啦的冰冷火花!!
楚君揚先軟了眼神,沉聲問:“那凌晨5點時,貨品就已因霧氣入侵了真空包裝而導致靈敏度失衡了?”
楚君逸扯了扯嘴角,眼神飄忽不定地看向別處:“大概。”
“楚先生,那……”倉管負責人快哭出來了,湊上前跟楚君揚說話。
“查。”
冰冷的一個字,堵住了所有人的話,是寒氣入心般的命令。
所有人都被震在原地!!
楚君逸也臉色微白地看向他。
迎上的,是楚君揚冷冽到極致的,如冰如雪般的眸間寒光,正無懼無畏地盯着他:“沒有哪個事故是莫名其妙就擅自發生的,從人員排插到監控,到倉庫出入記錄,都給我現在就順一遍”
“可楚先生,”海關專員那邊急眼了,很是不滿被他這樣忽略的感覺,“我是在跟您說您第二批貨被扣在海關的事,您要配合調查,海關違禁品相關規定那邊您也不能無視……”
“貨扣下就扣下,海關那邊愛扣多久先扣多久,我說違禁品的問題不出在楚氏,你們就會信?拿這個想威脅我什麼?着急麼?沒什麼可急的,想要動手的人可不在意你着不着急,但現在倒想要他們着急一下,給我查現在,馬上。”
此刻命令一出,圍攏在整個倉庫大門口的倉管員們,立馬從手足無措,變得有迅速了目標和該做的事,迅速地該查安排表查安排表,該調錄像的去調錄像了!!
海關那邊的人氣得暴跳如雷。
說不能就這樣空手而歸,一定要他們交個人出來配合調查。
楚君揚定了等天亮上班以後交人。
隨後,打了電話給蕭堯,叫他留意美方交接的負責人那邊,正職迴避,讓副手先去海關配合當幌子配合調查。
這些電話打的時候,楚君逸也都在旁邊聽着。
他以前沒碰到過這樣的事,也就自然沒見過,楚君揚到底是怎麼處理的。
這是他第一回見。
幾乎有那麼一個瞬間,他就又要像小時候一樣拜倒在他的沉穩與冷靜之下了。他以爲楚君揚會方寸大亂的,但沒有;他以爲他會瘋狂地先挽回損失穩定局面的,但也沒有。
只是盯着眼前的這一件事,就立刻、馬上、要死查到底。
他臉色難以遏制地蒼白了幾下,又忍不住盯着他看起來。
楚君揚掛了電話。
“以前出過很多事我都沒有往你身上想過,連懷疑,都沒有懷疑,”他突然冷聲沉沉地說道,“可今天難道要我把這個規矩打破了嗎?君逸,你是要我查出來,還是你自己跟我認?”
宛若一道驚雷,劈下來,狠狠的劈到了楚君逸的腦子裡!!!
他臉色一瞬間蒼白如紙,許久後,扶着掛燈柱子,猩紅的冷眸擡起,盯着他看。
“你怎麼確定是我?不是從沒懷疑過我嗎?”
“那是你表現得從不值得我懷疑,你看看你現在,有鏡子的話好好照照你自己,像是跟我之間沒事的樣子麼?”楚君揚冷冷轉身,盯着他道,“這種事不難查,很快結果就會出來,你還要那麼確定地說,你沒動過手腳?”
楚君逸笑容淺薄冷淡:“我怎麼會呢?我也是楚家的人。”
“你們有真的把我當楚家的人看?真的跟我不分彼此?”他只兩個冷冷的反問句,就制住了他,“我不知你的父母如果這麼說沒錯的話,跟你灌輸了什麼思想,總之如果你覺得他們對,不妨告訴我一聲,我也好早些跟你這個本就不該太過親近的弟弟,劃清界限。”
呵。
原來就是這樣。
站在父母的同一面跟他對立,居然是這種感覺。
可是。
“不,大哥,你知道關鍵問題在哪兒嗎?”他幽冷的語調已經不在穩定線上,微微有些發顫,“你一直覺得你自己是對的,連我都跟着你這麼以爲,所以有些事我也從不懷疑你,我一直覺得,是啊,你怎麼會有錯?但事實是什麼?你覺得你當着你對得起我?在我對你一直掏心掏肺的時候?”
楚君揚冷冷蹙眉,並不明白他在說什麼,但隱約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楚先生!”
另一邊,倉管那邊已經找到了監控錄像,臉色很震驚惶惑地拿到他面前來,發顫的手指指給他看。
“我們找到了,今晚兩點到三點間的監控錄像,但是……”
錄像上面,倉管的門微微開着一條縫,有人在外面徘徊,一隻手將連續十五個攝像頭都準確無誤地拿下來,等窸窸窣窣地迅速做完那五分鐘的事情後,攝像頭再次被裝上去。隱約可見裡面是投放了腐蝕真空袋的東西,有淡淡煙霧散開,緩慢的兩個小時慢性作用,將真空袋腐蝕。
這個錄像的意味,別人看不懂,楚君揚卻看懂了。
還不懂麼?
這個人,那樣清楚整個倉庫所有攝像頭的位置,躲在所有的死角里摘下攝像頭,且知道兩三點是倉庫交班時間,什麼時候沒人進來。
內部人做的。
也就是,獲取過他楚君揚的信任,將倉庫這麼重要的地方交給他的,內部人。
楚君揚大概懂了。
終於懂了。
大力捏着手中的平板電腦,但沒發作,還給了員工。
臉色,卻已經差到了極致。
目光幽冷地在空氣裡轉了好幾圈,才慢慢落到了對面楚君逸的身上。
楚君逸此刻情緒已經穩定住,臉色正常,唯有眸色還是猩紅似血的,看他望過來,他不懼不畏地接着,終於淡淡開口:“我現在承認,是我了。”
輕輕擡起手腕,看了一眼腕上的手錶,他道。
“現在時間六點三十五,距離上班還有兩個半小時的時間,這個事情,也就是個開胃小菜而已,真正的大餐在後面,大哥,你準備好了嗎?”
所有的倉管員站在他們中間,但都不知道彼此在說什麼,面面相覷很驚恐得看着對方。
唯有楚君揚,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神色宛若遭受重創。
慢慢得,支撐起健碩挺拔的身軀來,冷眸似冰地、不肯置信似的看了他一眼。
“這麼說你知道?”他冷聲道。
楚君逸點頭。
“是隻有上面的那兩個人指使,還是你也有份?”他的嗓音越來越小,自己都沒發現。
“他們年紀到底有些大了,公司目前的這些東西玩轉不開,所以,當然是有我一份,”楚君逸眸色猩紅地盯着他,“有我,很大一份。”
楚君揚明白了。
他點點頭,冒着凌晨六點多的寒氣凝視着眼前這被摧毀的一切,還聽自己的親生弟弟說這只是開胃小菜而已,有那麼一瞬間,楚君揚感覺通體冰冷,連骨頭都是冷的。
他凝視着他,沉聲道:“所以你是已經站好隊了,在我對面,我沒說錯,是嗎?他們是想做什麼?看看這種架勢,是要不惜一切代價都要整死我了,哪怕耗盡整個楚氏三到五年的盈利,丟棄整個未來五十年的領域開拓,也要,整死我,是麼?”
那冰冷低沉的語調,說得也暴露到不遺餘力。
楚君逸想承認,奈何頭點不下去,好半晌才冷笑一下,很艱難勉強地點點頭:“大概吧!你,準備好了嗎?”
他的確是還沒有。
這許多年來,親人之間再拔刀相向,他都還給這份親情一個退路的。
從不兵刃相見,從不血濺當場,從不打算來一場以命抵命的報復,那樣,他們哪裡抵得起?
可卻原來,還是他楚君揚,天真了。
一瞬間薄脣蒼白得毫無血色,他眸色冷冽地點點頭,幽然轉身。整個黑沉沉的彷彿亮起來也是灰白色的天幕掛在他後面,他總算知道,這一次自己要面對的究竟是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