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紹彥將扛着的藥箱丟下,跑過去拿開紗布看了看,觸目驚心,但好歹沒傷到底下的靜脈,否則早已噴血如注,但割得夠狠,這小東西能下得了手,是真不想活的。
“別怕啊,”許紹彥淺笑着跟她說過,“我醫術高超,一會就沒事……”
此刻,楚君揚也顧不得她到底穿了些什麼,只拿了薄薄的毯子把她輕輕裹住,讓許紹彥給她進行短暫的止血和縫合手術,麻醉劑不起作用之前那嬌小蒼白的人兒疼的渾身瑟瑟發抖,卻一聲都不吭,許紹彥一邊推針一邊看她一眼啞聲道:“閉上眼,別想那麼多讓你的腦子少耗費點兒血,反正是死不了,我確定死不了,現再別想了日子還長……”
聽了這番話,沐染眼睛才慢慢地,慢慢地一點點閉上,那裡面折射出的璀璨的光芒和絕望痛楚的神情,叫許紹彥看得真真切切的。
短暫的手術進行了半個多小時。
血袋掛上,調整了流速,至於剩下的血就只能她醒了之後包紮好一點再處理。
楚君揚眸色微微泛着幾縷猩紅,在一旁坐着冷冷得看,直到看見她好好地昏厥過去昏睡在牀上,這回許紹彥半句廢話都沒有再多說,多說也無益,只把手套摘下藥箱合上,淡漠地問:“什麼時候送去我那兒?我的牀位一晚上十萬,楚總要不要付?”
楚君揚此刻左胸腔裡的那把火彷彿還沒有燒盡,火辣辣地還在疼,冷冷起身走過去,看了她一眼,撈起她纖細的手臂,看了一眼在她胳膊肘心的地方輸入進去的輸血針頭,枕頭有些粗,刺進她胳膊裡,看着有點恐怖。
“送她去醫院。”
一道寒冽的命令緩聲而下,倒是震得房間裡的幾個人神經突突地跳了跳,倚靠着窗戶的蕭堯直起身體,還不大明白楚君揚的意思。
“通知她再思銳的那個朋友過去照顧她,現在。”
這一下,蕭堯算是聽清楚了,他一向做事從不問楚君揚爲什麼,這一次也全是靠自己猜測,答應過沐染的事情,既然退讓了就一定會做到,這小東西醒過來會想要安逸安全一點,養傷的時候他還不想嚇到她,要她安穩一會才行。
否則,會更嚇得她不敢靠近他。
哪怕,此刻楚君揚不捨得。
到手的人,不能抱在懷裡細細疼着寵着,也是件煎熬的事,所以哪怕多看一眼,只一眼就會忍不住留下她,叫她在這桐苑裡好好呆着,只一天,都不能。
所以,放開。
楚君揚也是怕自己會後悔,冷冷鬆開之後,便再也不看,挺拔的身軀起身冷冷地離開了房間,到書房,一身寒氣地審閱公文,這Y市的秋,來得愈發早了些,雖說銀杉水杉本身不會變色凋零,屬於常綠植物,這也是他在這裡栽種這些的本意,但秋意還是透過溫度溼度一點點透過來,昨夜該是降溫有風,與她火熱一夜卻竟半點都沒感覺到。
蕭堯得了命令,很快到外面打了電話。
電話裡,那個女孩子情緒激動,幾番追着問他怎麼會在醫院,連思銳的標到底恢復沒有都一個字不問,蕭堯覺得楚君揚的眼光很對,沐染這個朋友跟其他人不一樣,那個女生會對她好。
蕭堯只啞聲緩緩說了一句:“……讓她好好的。別再做傻事了。”
李饒一路打的從家裡到醫院的時候,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在沸騰,要炸毛了,跟出租車司機都差點吵起來,最後扔了一張五十大鈔就跑下了出租車,一路狂奔到住院部五樓,挨個病房地找,找不到,跑去問值班的護士,好不容易打聽到了私人病房的房間號和位置,一轉身又要狂奔,“砰”得一聲撞到一個人的身上險些摔倒,退開來才發現這個人眼熟,來不及想了,心裡念着那個號碼牌,狂奔着跑去了拐角處往裡的私人病房區。
萬城的老總過來這裡看病人,被這女孩子撞了一下也擡眸看她,很是熟悉,依舊是風風火火的烈性樣子,拿眼睛瞪了他一眼,又跑走了。
禁不住往後瞅了瞅,那一抹亮眼的紅色逐漸在視野裡消失,撞得胸口酥酥的。
等到了門口,李饒卻不敢進去。
臉色,蒼白。
手,顫顫巍巍地握住了門把,卻不知這是重病者區還是什麼,那個蕭特助會打電話給她,叫她過來看沐染很是稀奇,第一反應李饒知道思銳大概是因爲沐染的緣故再次被廢標的,就算知道這一點她在思銳的內部批鬥大會上也死都不會承認;第二李饒知道,沐染這一整天都沒有來公司上班,她簡直像是失蹤了一樣,家裡沒人,電話打不通,在這偌大的Y市如果不見了那簡直就像是石沉大海。
李饒不是沒帶東西的,既然是在醫院,既然是去看病人,她來的時候買了一束花和一籃水果,還帶了足夠的現金和銀行卡,但不敢進去,就是因爲不知道,到底裡面的人出了什麼事。
這一天,她和楚君揚在一起嗎?
如果不是,怎麼會是蕭堯送她來的醫院?
她怎麼會受傷的?
難道會是像曾經她們談起無數次的那個女設計師一樣,被人弄得千瘡百孔不堪入目地丟到了醫院來??她們那個時候說起過楚君揚是君子,不會以那樣殘暴侮辱的手段對待女人,可如果不是真的呢?如果現在她李饒推門走進去,主治的醫生也告訴她,沐染因爲被過度,子宮受損,或者得了這輩子不能生育的殘障和怪病呢?
那還不如這個人生了病,或者出了車禍,至少這樣的傷都見得光,能被人帶着花帶着水果過來光明正大地看和安慰!!
可如果是那樣呢!
李饒怕。
怕得在病房門口眼睛就溼了,酸澀的一片,眼淚硬憋着都險些掉下來。
還是,她不好?是她硬生生地把沐染手機裡楚君揚的號碼拉成了黑名單,這個男人會因此而遷怒她嗎??會折磨她嗎?沐染那樣倔強,寧肯卑賤退讓都不肯認輸的性格,會惹惱他嗎??她究竟被怎麼樣了?
李饒在心裡想遍了所有的想法,痛得眼淚都掉下來,小手覆上了門把,深吸了一口氣忍住心口的割裂感,開門,看。
偌大的病牀,大得有點比普通病房甚至VIP病房的牀都大,卻也因爲太大,那倚靠在中間安靜得輸液的女孩子才顯得那樣削瘦渺小,小臉蒼白但乾淨,髮絲微微凌亂但還是那麼漂亮,看着沒有半點不同……李饒邁進了病房一步,盯着她,眼睛裡這才閃過了那一抹近乎刺眼的白。
很刺眼。
在她小巧的脖子一側,緊緊包着的,白色紗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