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從第三起案件來講,張超和林暢都具有一定的犯罪嫌疑,但是結合之前發生的兩起命案來看,這兩個人似乎都沒有殺害黎天華和劉藝萍的理由。
調查結果顯示,張超和林暢與前面兩起案件的受害者並無關係,除了都是師範大學的人之外,他們的生活毫無交集,完全不具備作案動機。
有人提出了質疑,說第三起案件很可能是有人趁亂模仿作案,兇手一定是辛媛身邊的熟人。雖然警方從沒有對外公佈過前兩起案件的詳情,但總有些消息靈通的人能從各個渠道打聽到內幕,並用相同的手段實施了犯罪。
於是,專案組成員的意見出現了分歧。爲了使工作能夠進行得全面到位,夏局長派一部分人重點調查辛媛的社會關係,從中找出具備犯罪動機的嫌疑人。另外,他們還要在校園裡進行大量的走訪工作,尋找相關目擊者,儘快查明那個跟蹤辛媛的可疑男子的身份。
不管這起案件是連環殺人案的延續,還是有人模仿作案,兇手已經將罪惡的魔掌伸向了這些朝氣蓬勃的大學生。在全力破案,抓捕兇手的同時,他們必須要加強校園的安保工作,防止命案再次發生。
會議結束後,夏局長特意把顧淞留了下來,想問問他對這三起案件的看法。
事實上,經過了幾天時間的思考,外加上受到一些傳言的影響,夏局長已經開始懷疑這幾起案件並不是熟人報復作案,而是更傾向於殺害三名受害者的兇手是一個心理異常的連環殺人魔。
面對夏局長充滿期許的目光,顧淞的腦子裡一片混亂。雖然兇案一件接一件地發生,但他總覺得解決問題的關鍵還是出在黎天華的身上。他知道自己給出的意見在一定程度上會影響到夏局長的判斷,所以在考慮清楚之前,他不敢妄自說出自己的結論。
沉默了半晌,顧淞面露難色地對夏局長說道:“對不起,我現在還沒想好這幾起案子之間有什麼內在的聯繫,很多情況我還需要繼續調查瞭解。”
夏局長默默吸了幾口煙,無奈地嘆氣道:“這幾起案子的社會影響實在是太壞了。副校長、老師、學生接連被殺,原本是供孩子們成長和接受教育的淨土,竟然在短短几天之內淪爲殺人者的天堂。如果新一輪的調查還是取得不了有效的進展,我們只能請省廳的犯罪心理學專家來幫忙解決這幾起案子了。”
“嗯,實在走投無路也只能如此了……”顧淞順着夏局長的話迴應道,但心裡卻完全沒有要認輸的意思。
結束了短暫的談話,來到走廊上,樊聰立刻湊上來調侃地問道:“顧神探,是不是局長又給你施加壓力了?”
顧淞苦笑着搖了搖頭,沒有回答,看了眼時間說:“走,先去吃午飯吧,我餓得胃都疼了。”
半路上,兩個人遇到了正要去食堂吃飯的祁若南。顧淞早就把昨天晚上的小插曲拋在了腦後,笑嘻嘻地招呼若南說:“師妹,一起去吃飯啊。”
祁若南用怪異的眼神看了看顧淞,又瞄了一眼站在他旁邊的樊聰,過了幾秒鐘纔不冷不熱地說道:“我纔不去給你們當電燈泡呢。”
“啊?你說什麼呢?”顧淞一時沒反應過來,樊聰趕緊搶着解釋道:“若南,拜託你別鬧了。昨晚那件事兒只是個誤會而已,我當時是在幫他擦臉上的髒東西啊。”
“是嗎?”祁若南嘟了嘟嘴巴,似乎心裡還在糾結着某件事情。“可是我都聽你們說了,什麼東西被我看到就不好了……反正,你們倆肯定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在瞞着我。”
“這個……”樊聰忽然不知道該怎麼圓這件事,正琢磨着要不要重色輕友一次,就聽見顧淞用投降的口吻對若南說道:“好吧,既然已經瞞不住了,那我就如實告訴你好了。”
看到顧淞露出一副像是要坦白姦情的樣子,樊聰不由得緊張地嚥了下口水。
“若南,還有一個星期就要到你的生日了。”顧淞有模有樣地解釋道,“樊聰精心爲你準備了一份生日禮物,問我什麼時候送給你比較合適。我讓他把東西藏好,千萬不要提前被你看到,否則就沒意思了,對吧?”說完,他用胳膊肘碰了樊聰一下,後者立即接過話茬,連連點頭道:“沒錯,就是這樣。”
氣氛僵持了片刻,祁若南忽然哈哈大笑着說道:“其實,我是跟你們開玩笑的,不過得知過生日的時候有禮物收,我還是很開心的。”她看向樊聰,幸福而又感動地說了聲,“謝謝你。”
樊聰撓了撓頭髮,不好意思地回了句“不客氣”,心說抽空得趕緊給若南準備份厚禮才行啊。
下午五點多,樊聰收到小孟的消息,稱柒夜隻身一人去了R市中醫藥大學附屬醫院,發現龍思淼的父親已經轉移到那家醫院接受治療。接到這個消息以後,顧淞立刻放下手頭的工作,準備到醫院裡找龍思淼的父親聊聊當年的事情。
通過樊聰那邊的調查,顧淞瞭解到柒夜和龍思淼所生活的那個小村莊裡確實發生了不少“怪事”。除了黎天華的妹妹黎天雨離奇自殺,柒夜的父親柒濤發狂殺人之外,他還發現那個小村子裡曾經發生過一起懸而未決的命案。
2004年3月24日下午,廣西省龍井村的一名女子被人掐死在油菜花田裡,兇手沒有在犯罪現場留下任何證據。警方細緻排查了當時在村子裡的每一個人,從作案動機、作案時間以及作案能力等多方面進行排查,幾乎排除了所有人的作案嫌疑。案件懸而未決,兇手逃之夭夭,時間一晃就過去了十二年。
顧淞之所以對那起命案產生莫大的興趣,並不僅僅是因爲當年的兇手沒有落網,而是因爲那起案件的受害者正是龍思淼的母親,秦麗曼。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三名與師範大學連環殺人案件密切相關的人,黎天華(案件的受害者),柒夜(最初的犯罪嫌疑人),龍思淼(犯罪嫌疑人最好的朋友),每個人的家庭都曾發生過可怕而不幸的事情。從1991年到2016年,這25年的時間裡,已經有五條人命以非正常的方式先後離開了人世。
1991年,黎天雨投河自盡。
1995年,柒濤殘忍地殺害了同村男子王志權。同年,柒濤因故意殺人罪被判處死刑。
2004年,秦麗曼被殺身亡。
2016年,黎天華被殺身亡。
顧淞雖不知道這幾戶多災多難的人家,他們之間的關係究竟怎麼樣,但是可以想象,發生在他們身上的事情應該存在着千絲萬縷的聯繫。只是,那些久遠的往事跟現如今發生在R市師範大學的連環殺人案是否有關係呢?
住院部六樓的單人病房裡,柒夜正坐在病牀前陪龍叔聊天。移植手術計劃在後天上午進行,手術前還需要爲病人做一些基本的身體檢查。
顧淞敲門走進病房的時候,柒夜顯得非常意外。因爲小龍是通過非常規渠道爲龍叔找到了匹配的腎源,所以當警察找他詢問小龍和龍叔的下落時,他沒敢跟警察說實話。一是擔心他們所做的事情會受到法律的追究,二是害怕影響手術的正常進行。
他們好不容易纔抓住這次千載難逢的機會,如果中間出了什麼岔子,耽誤了手術的進行,甚至導致手術被取消,他們之前的努力就全都白費了。
小龍爲了還高利貸,整天爲了籌錢的事情在外面奔波忙碌。這個時候,自己能做的只有在醫院裡陪伴龍叔,確保手術能夠按照計劃順利進行。
“顧警官……”柒夜緩緩地站了起來,表情複雜地看着顧淞,目光中帶有一絲懇求的意思。顧淞衝他笑了笑,安慰他說:“你別擔心,我不想管你們現在在做的事情。”說完,他看向靠坐在病牀上的中年男人,“我今天是來找龍叔的。”
“找我的?”龍叔並不知道自己的乾兒子柒夜曾經作爲殺害黎天華的重點嫌疑人被警方詢問過,也不知道柒夜有個當警察的朋友。他詫異地打量了顧淞幾眼,疑惑地問道:“你是警察?”
“您好,我是R市刑警支隊的。”顧淞把自己的證件出示給龍叔,怕對方誤會了自己的來意,忙着解釋道,“您別緊張,我今天只是想找您打聽一些關於龍井村的事情。”
聽到這句話,龍叔放心地舒了口氣,苦笑了幾聲說:“我還以爲,我後天的手術做不成了呢。”
顧淞有些尷尬,卻也無心追究他們非法買賣器官的事。反正F分局的人正在全力追查那些黑中介和器官販子,尋找殺害於佳楠的兇手,回頭跟劉陽打聲招呼就行了。
作爲一名警察,顧淞當然希望非法買賣器官的行爲能夠被禁止。雖然通過這種途徑,很多病人延長了自身的生命,但是活體器官移植卻是以傷害另一個人的健康爲代價的。想想那些爲了區區幾萬塊錢把腎賣掉的青年們,在接下來的生活中要忍受身體變差,體力不支的痛苦,這樣的行爲還真是不值得提倡。
看着面前的龍叔,顧淞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希望這場手術能夠順利進行。他希望龍叔能好好地活着,但也不想讓器官的捐獻者,尤其是像於佳楠那樣年輕力壯的小夥子爲此犧牲一輩子的健康。可是……
顧淞不禁想起了幾個月前的田蕊。如果當初田佳暄沒能配型成功,田蕊面臨生命危險,擺在他面前的路只剩下一條,他還會在乎自己的身份,在乎那些所謂的倫理道德嗎?
也許爲了挽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的選擇也會跟柒夜和龍叔一樣吧。這樣想着,他忽然感到內心非常的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