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市區的路上,夏時一邊開車一邊對顧淞說:“殺害於佳楠並拋屍的兇手應該是一名身材結實的成年男子,不管小芸有沒有犯罪動機,她都不具備相應的作案能力,除非她有一名男性犯罪同夥。”
“都這個時候了,你不如把話說得直接一點。”顧淞瞥了夏時一眼,直截了當地問道,“你是不是懷疑於佳楠是被小芸和常老師合謀殺害的?”
“這算是一種可能吧。不過,剛纔喝茶的時候你不是說了,小芸絕對不會做任何傷害於佳楠的事。所以……”
“怎麼,你相信我說的話?”
“信啊,爲什麼不信。”夏時笑了笑說,“如果小芸殺害了於佳楠,她還敢找你破案,那不是吃飽了撐的嗎?敢主動向你挑釁的,不是瘋子就是心理變態。你看小芸像哪一種?”
“她哪種都不是,只是一個失去了弟弟的姐姐而已。”
“所以現在還剩下一種可能需要我們去證實……”
傍晚六點多,顧淞隻身一人來到沐陽心理診所。常老師已經下班回家了,小芸收到顧淞的信息,特意留在診所裡等他。
兩個人坐在休息區的沙發上。顧淞沒有心情跟小芸閒話家常,簡單寒暄了幾句就開門見山地說道:“我今天是爲了於佳楠的事來找你的。”
聽到這句話,小芸微微有些詫異,同時用充滿期許的眼神看着顧淞問:“你們找到殺害我弟弟兇手了嗎?”
“對不起,還沒有。但我會竭盡所能把那個狡猾的兇手找出來,讓你對死去的父母有個交代。”
“這麼說,你現在開始接手這個案子了?”
“是的,這案子我會負責到底,直到找出真兇,爲你弟弟沉冤昭雪。”顧淞對小芸撒了個謊,沒有說自己是因爲受到停職處分才抽出時間插手這起案子的,也沒告訴小芸自己只是在私自進行調查。
在他來診所找小芸“談心”的時候,夏時正在馬不停蹄地幫他調查另外一件事情。相信憑夏時的能力,一定可以從兇手拋屍的方式入手,查到更多之前被忽略掉的線索。
“聽劉警官說,我弟弟參與聚衆賭博,跟賭場的人發生了衝突,被打得渾身是傷。到底是不是他們殺害了我弟弟?”
“這件事我們還會繼續調查,我現在可以問你幾個問題嗎?”
“你問吧。”小芸點點頭,露出一副極力配合的表情,“只要能幫助你們找到兇手,你問什麼都行。”
“好,那我們開始吧。”顧淞拿出一個做記錄的小本子。“5月17日那天,你確實沒有在診所見過於佳楠,也不知道他走投無路,需要幫助的事,對嗎?”顧淞停頓了一下,怕小芸誤會什麼,趕緊又補充了一句,“我問這個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再確認一下那天的具體情況。”
“我明白。”小芸理解地笑笑,“我當然沒有見過我弟弟。如果我知道他惹了那麼大的麻煩,需要用錢,肯定會想辦法幫助他,怎麼可能會眼睜睜地看着他出事呢?”
“根據監控錄像顯示,於佳楠在5月17日早上7點50分左右在心理診所附近的交叉路口失去蹤跡。你還記得那天早上來上班的時候,這附近有什麼值得注意的事情發生嗎?”
“沒有,一切都很正常。”
“你那天是幾點來診所上班的?”
“具體時間記不清了,但是應該在8點30分到8點45分之間,這是常老師要求的。如果沒有特殊情況,我一般都會按時來診所上班。”
“那你還記得常老師是幾點來到診所的嗎?”
“常老師的時間就不固定了。如果沒有患者預約,他可能十點多或者下午纔來。但是我記得那天早上,常老師比我先到診所,具體是幾點我就不知道了。”
“你怎麼會記得那麼清楚?”
“因爲5月中旬那段時間,常老師正在忙着趕一本書的稿子。他喜歡辦公室裡的氛圍,經常在診所加班寫書,所以那幾天他都比我來得早,走得比我晚。”
“也就說17號那天晚上,常老師是幾點離開診所的,之後又做了些什麼,你完全不知道,對嗎?”
“是的。”
“常老師那天的表現有沒有什麼不對勁兒的地方?比如有沒有心神不寧,精力不集中?有沒有對你表現出特別的關心,問過於佳楠的情況,或者做了什麼讓你覺得不同於往日的事情?”
“這個……”小芸皺着眉頭思索了片刻,忽然覺得顧淞的問題似乎都很有針對性。小芸是個聰明的女孩兒,猜到顧淞懷疑常老師有作案嫌疑,心情不免有些複雜。那是她最敬愛的恩師,是她生命中的貴人,多年來在生活和工作中給了她莫大的幫助,她無論如何都不相信常老師會傷害她弟弟。
“顧警官,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麼對常老師不利的證據?否則你怎麼會……”小芸神情憂鬱地看着顧淞,多希望對方溫柔地衝她笑笑,然後安慰她說,“傻丫頭,你別擔心,我問這些只是例行公事,你不要胡思亂想。”
可是顧淞的表情同樣陰沉而憂鬱。他無奈地搖搖頭說:“於佳楠在診所附近失去蹤跡是事實。雖然他有可能被賭場的人半路劫走了,但也有可能是在診所遭遇了不測。所以你再仔細想想,17號那天到底有沒有什麼不同尋常的事情發生?”
聽到顧淞這樣說,小芸陷入了沉默。
她知道警方破案有的時候就是從一些看似無關緊要的信息中尋找到蛛絲馬跡。可惜時間過去得太久了,她沒有賀偉祺那種超乎常人的記憶能力,無法回憶起於佳楠出事當天的所有細節。
趁着小芸絞盡腦汁思考問題的時候,顧淞起身離開休息區,四下環顧着問道:“小芸,我能在診所裡隨便看看嗎?”
“當然。”小芸爽快地回答道,也跟着顧淞站了起來。
診所的面積不算太大,大概有六十幾平方米,包括前廳、衛生間、諮詢室、辦公室以及一間儲藏室。
顧淞已經來過診所很多次,曾經還作爲常老師的患者在這裡接受過心理治療,對這裡的環境非常熟悉。他走進左手邊那間溫馨舒適的諮詢室,快速掃視了一下房間裡的擺設,最後將目光落在書架旁邊的一扇白色木門上。
“那間儲藏室裡都放了些什麼東西?”顧淞轉頭問小芸。
“裡面放了一些比較重要的文件資料,還有患者的檔案。”
“房間平時是上鎖的嗎?”
“是啊,常老師這個人做事非常謹慎,重要的東西他都會好好保管的。”
“你能打開房間,讓我看看裡面的情況嗎?”
“可以。你等我去前臺的抽屜拿個鑰匙。”
幾十秒過後,小芸把鑰匙交給顧淞說:“鑰匙雖然放在我那裡保管,但我平時很少使用這間儲藏室。”
“17號那天你也沒進過這個房間吧?”
“沒有……”小芸說到這裡忽然想一件事來,“啊,對了,我記得5月中旬的時候,具體是哪天我說不準了,常老師讓我把儲藏室重新整理,清掃了一遍。”
“什麼?”顧淞的心“咯噔”了一下,感覺情況有點兒不妙了。“小芸,你好好想想,常老師讓你打掃儲藏室是17號之前還是之後的事情?”
“應該是……”小芸咬着嘴脣,凝神思索了片刻,十分確定地回答道,“是5月19號,常老師爲你做催眠的前一天。”
“那就是案發之後。”顧淞在心裡想到,迫不及待地打開了儲藏室的門鎖。
這是一間五平米左右的房間,鋪着木紋地板,四周是漆成象牙白色的牆壁。房間的一側立着一面高約兩米的金屬架子,上面整整齊齊地堆放着書籍、紙箱、檔案盒等物品,角落裡還有幾件不常用的清掃工具。
雖然一切都只是推測,但是看到這間被打掃得乾淨利落的儲藏室,顧淞的心還是涼了半截。如果於佳楠在5月17號早上來到了沐陽心理診所,如果常老師出於某種原因殺害了於佳楠。爲了安全起見,他不可能在早上轉移屍體,肯定要把屍體藏在某處,比如這間儲藏室,待到天黑以後再將屍體進行轉移和處理。
劉陽認爲常老師跟於佳楠沒有瓜葛,不存在殺人動機,那不過是表面現象而已。實際上,常老師對小芸的照顧和疼愛,顧淞是看在眼裡的。出於對小芸的保護,常老師完全有可能跟於佳楠發生爭執,甚至導致激情殺人的惡果。
可是照目前的情況看來,診所裡會留下犯罪證據的可能性已經微乎其微。如果常老師是兇手,以他那種小心謹慎的性格,肯定早就把對他不利的痕跡全都清除乾淨了。如果他利用自己的車子轉移屍體,那麼車子也一定是經過了徹底的打掃,估計很難找到有價值的線索。
顧淞不敢把這些可怕的推測告訴小芸,但是小芸的心裡多少也猜中了幾分。
就在兩個人相對無言的時候,諮詢室外面突然傳來了開門聲和腳步聲。
顧淞拉着小芸快速退出儲藏室,輕輕地關上房門,轉過身來看見常老師站在諮詢室的門口,驚訝地看着他們兩個,用一種不太友好的語氣責問道:“你們倆偷偷摸摸地在這裡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