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大學的時候,顧淞和夏時是死對頭。他們倆天生八字不合,從第一次見面開始就相互看不順眼,常常因爲各種各樣的事情爭個你死我活。
大三那年,他們倆同時喜歡上了一個女孩兒。女孩兒名叫楚歆蕾,是法學專業的學生,也是被同學們公認的校花。
當時,夏時的勝算很大,同學們都覺得他跟楚歆蕾在一起非常般配。
夏時性格穩重,做事認真,渾身上下透着靠譜的感覺。他的父親是R市公安局局長,母親是某國有銀行的副行長,家庭條件富裕,不知道是多少女孩兒心目當中的白馬王子(雖然他的皮膚一點兒都不白)。
然而事實證明,楚歆蕾還是喜歡相貌出衆,性格複雜多變的顧淞多一些。用她自己的話來形容,大概是覺得夏時這個人太死板,太嚴肅,不如跟顧淞在一起更開心,更有情調。
楚歆蕾的選擇導致顧淞和夏時的關係比從前更加緊張。不過,這並不是某個人的錯,只是命運如此安排,他們也頗感無奈。
看着顧淞和楚歆蕾經常在校園裡成雙入對地出現,夏時的內心既羨慕、又嫉妒。儘管勝負已分,夏時卻沒有輕易放棄。對於他這種一旦認準了什麼就非要堅持到底的人來說,不到最後關頭,他覺得一切都有迴轉的餘地。
可惜就在幾個月後,不知道因爲什麼,楚歆蕾忽然從學校裡消失了,從此音信全無。不僅如此,顧淞的樣子也變得十分反常,向來活潑開朗的他變得沉默不語,陰沉冷漠,時常獨自一人躲在角落,表現出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
夏時知道顧淞的轉變肯定跟楚歆蕾的“失蹤”有關,但是試探了幾次,他始終無法從顧淞口中問出任何答案。
七月初的一個晚上,外面下着傾盆大雨。顧淞躺在牀上,一邊聽着音樂一邊思索着不久前發生在公共廁所裡的那起兇殺案。雖然他沒有參與破案的資格,但因爲是自己親身經歷的事情,他無法對此置之不理。
忽然,寢室的門被人猛地推開了。顧淞被嚇了一跳,睜開眼睛向門口望去。只見夏時從頭到腳被雨水淋溼,像只落湯雞,怒氣衝衝地朝他這邊走來,佈滿血絲的雙眼隱約透露着殺意。
顧淞的室友們都知道這倆人的關係很差,湊到一起保證不會有好事情發生。好脾氣的老大怕他們起爭執,連忙擋住夏時的去路,打着圓場說:“老三身體不舒服,你要是想找他單挑就改天吧。”
“你們都給我讓開,誰也別擋道!”夏時衝老大怒喝了一聲,還沒等對方做出反應就一把將其推開,快步走到顧淞的牀前,把他從牀上拽了下來。
隔着咫尺的距離,顧淞聞到夏時的身上有股難聞的酒氣,頓時心裡一沉,覺得情況不妙。果然,夏時二話不說,拖着他就往寢室外面走,力氣大得驚人,他掙都掙不開。
“姓夏的,你要幹什麼?我們有話好說,你非得動手不可嗎?”顧淞生氣地吼道。他知道夏時爲什麼來找他,但是鬧出這麼大的動靜,他心裡多少有些不爽。
出了寢室,夏時把顧淞死死地按在牆上,怒視着他,厲聲質問道:“告訴我,歆蕾到底去哪兒了?”
“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我真的不知道。”
“你少他媽騙我。6月18號那天是週末,歆蕾明明是跟你去外面約會了。爲什麼那天之後,歆蕾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你是她男朋友,怎麼可能不知道她去了哪裡?”
“男朋友就得知道她所有的事情嗎?校領導不是說她退學了嗎,也許是她家裡出了什麼急事,來不及跟我們打招呼就……”
“你放屁!”夏時惡狠狠地瞪了顧淞一眼,“如果情況如你所說,以你的性格,你肯定會想盡一切辦法查出她的下落。你騙不了我,你明明就知道她爲什麼離開學校。要麼你現在告訴我實情,要麼……”
“要麼怎麼樣?”顧淞挑釁地問道。
“我去市局找我爸,讓他幫我調查。”
“夏局長不會幫你的。”顧淞十分確信地說道。因爲楚歆蕾的父母不想讓任何人知道他們的女兒精神失常的事,請求警方和校方爲他們保守秘密。楚歆蕾的父親是赫赫有名的醫學教授,人脈資源廣泛,跟很多領導都保持着良好的關係。所以即便是夏時去求助夏局長的幫助,他肯定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你怎麼知道夏局長不會幫我?”夏時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咬牙切齒地看着顧淞說,“混蛋,你果然還是知道些什麼,對不對?”
“我知道與否跟你沒有任何關係,你不要再纏着我了。”
“18號那天,你跟歆蕾到底去了什麼地方?”
“這是我們的隱私,我沒必要告訴你。如果你擔心我做了什麼不好的事情,傷害了歆蕾,那我只能說你想多了。我沒有傷害她,也永遠都不可能傷害她。”
“我爲什麼要相信你。”
“因爲我還好端端地站在這裡,沒有被警察抓走,這就是最好的證明。”
夏時冷笑了一聲,不屑地說道:“你這種人,就算是做了壞事,也不會讓警察抓到把柄。”
“夏時,你過分了!”顧淞終於忍無可忍。面對這樣的誹謗和人身攻擊,他再讓步就不是男人。“你把手放開!”他用警告的語氣對夏時說道。
夏時聽話地照做了,但轉瞬間卻揮着拳頭朝顧淞的臉狠狠地砸了過來。顧淞猝不及防,重重地捱了一拳,嘴角滲出鮮血。
“靠,你還真動手啊?”顧淞用手抹了一下嘴角,正要向夏時撲去,寢室的老大和老四合力拽住了他,並勸說道:“老三,你控制一下,別跟他一般見識,把事情鬧大了是要被記過的。”
若是在平時,顧淞想要跟夏時幹仗,九頭牛也休想把他拉回來。但是這一次,他心裡確實有愧,對於歆蕾遭遇的事情,他不能說完全沒有責任。
冷靜了片刻,他用冰冷犀利的目光掃視着走廊上看熱鬧的學生說:“看什麼看,都回去睡覺,今天不打了。”說罷,他被老大拽回到了寢室裡。
關上房門的那一刻,他才猛然想起,原來今天是歆蕾的生日。怪不得夏時的心情不好,還喝了那麼多的酒。
其實,夏時一直很喜歡歆蕾,甚至比我還要在乎她。想到這點,顧淞難過地嘆了口氣,心情變得更加沉重、複雜……
顧淞的回憶在這裡終止。時隔五年,夏時還是得知了歆蕾的秘密。
祁若南怔怔地看着他們兩個,過了半晌纔再次追問道:“師兄,6月18號那天晚上,你跟歆蕾姐爲什麼會出現在那種地方?”
顧淞苦笑了一下,臉上的表情甚是糾結。“還記不記得2011年,我們念大學那會兒,R市出了個挺恐怖的新聞。一個六歲的小女孩兒失蹤了半個多月,警方最後在一所廢棄的學校裡找到了女孩兒殘缺不全的屍體。經過屍檢,警方發現女孩兒曾經被人監禁過數日,並且受到了非常嚴重的虐待。”
“我知道那起案子。”祁若南厭惡地皺着眉頭說,“兇手是受害者父親的熟人,因爲債務糾紛跟男人結怨,雙方的問題拖延了很長時間都沒有得到解決。爲了泄憤,兇手綁架了男人僅有六歲大的女兒,用殘忍的手段將其折磨致死,並將屍體拋棄在了一所廢棄的學校裡。據說,女孩兒的屍體被人發現後,那所學校便開始鬧鬼,每到夜裡就會傳出異常恐怖的聲音,還有人在附近看到了女孩兒的幽靈。”
“後來證實,那些說法都是謠言。”夏時也想起了幾年前的新聞。有段時間,他們在學校裡還經常談論這件事,甚至有人說要去現場查個究竟。
“事情的真相是:有一個從精神病院裡跑出來的瘋子流浪到那個地方,她的瘋言瘋語恰好被某個深夜經過的路人聽到,後來經過各種聯想和加工,慢慢就變成了鬧鬼的傳聞。但是謠言被證實之前,那起案件也沒有被偵破。我擔心那個傳聞會不會跟兇殺案之間有什麼聯繫,所以……”
“所以……”祁若南瞪着又圓又大的眼睛,難以置信地問道,“師兄,你不會是私自跑到那裡去做調查,而且是帶着歆蕾姐一起吧?”
“是的。”顧淞慚愧地點了下頭,“你知道,我這個人好奇心太強,加上學校裡有很多人都在談論這件事,就連歆蕾也對此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其實,她的膽子並不大,但是喜歡跟我一起冒險。我們商量了一下,決定利用週末的時間去看看那所鬧鬼的學校,希望能弄清那是怎麼一回事。
“6月18號那天晚上,我們11點左右來到目的地,在學校裡轉了一圈兒,並沒有發現任何異常情況。學校旁邊就是一片雜亂的棚戶區,也就是五年前……”
“你混蛋!”還沒等顧淞把話說完,夏時就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滕地一下從牀上站了起來。要不是祁若南眼疾手快,及時抱住了夏時的胳膊,他的拳頭怕是已經砸在了顧淞高挺的鼻樑上。
顧淞向後閃躲了一下,咧着嘴叫道:“誒,不是說好了不許打人嗎?你怎麼這麼快就反悔了?”
“我……”夏時憤恨地咬了咬牙齒,一屁股跌坐回牀上,緊握的拳頭還在微微發着顫抖。“顧淞,你行啊,這麼大的事兒你竟然瞞了我整整五年?要不是金水縣又發生了一起類似的案件,我可能這輩子都不知道歆蕾的真實情況。”
“我有什麼辦法?這種事又不是我想說就能隨便往外說的。”顧淞看到夏時那副擔憂的表情,知道這傢伙到現在還對歆蕾念念不忘,不禁佩服起他的癡情來。
“她現在怎麼樣了?病情有沒有好轉?”
“我不知道,我已經很久沒有去看過她了。”顧淞低下了頭,深深地嘆了口氣說,“她的家人認爲是我害了她,不讓我……”
“你知道她住在哪裡吧?”
“是的。”
“好,你把她的地址告訴我,我們之間的恩怨就一筆勾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