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的兩個南夏兵使勁地把帶了尖刺的狼牙拍砸下去,眼看就要爬上城牆的北漠兵便被砸了下去,慘叫聲刺入阿麥的耳中,聽得她一陣心驚肉跳。身邊緊接着又是“啊”的一聲慘叫,剛纔還給她叫好的那個士兵被北漠的箭雨射中,老長的一支長箭穿胸而過,鮮血從口中噴濺在城牆上,頓時就染紅了一片。阿麥一驚之下竟連手中的弓都掉到了地上,只顧抱着頭蹲了下去,耳邊的慘叫還沒絕耳,阿麥身上就又捱了幾鞭子,小校揮着鞭子怒罵道:“媽的,還有空躲,韃子上來了,誰也活不成!”
城門外不遠處的一個小土坡上,面容冷峻的北漠西路軍主將常鈺青身子挺直地坐在戰馬之上,嘴角微微抿起着,似隱隱帶了一絲冷笑,神情專注地看着不遠處正在進行的攻城之戰。幾十騎黑衣亮甲的親衛隊靜立於他的身後,在這嘈雜的戰場之中,竟保持着驚人的寂靜,就連座下的戰馬都彷彿是這戰場上的看客,冷漠而淡然。
常鈺青忽地擡起手臂用馬鞭指向城牆的一處,對着身旁的副將姜成翼笑道:“哈哈,成翼,你看那個南蠻子,竟然連弓都不會拿,這樣的人居然會到城牆上來守城,可見南夏實在是沒人了。”
姜成翼順着方向看去,片刻後也不禁莞爾,那處城牆上有一個南夏士兵,隔片刻就探出身子胡亂射一箭,射完後又急忙蹲下去躲在牆後,過一會兒就再探頭射上一箭,十箭有八箭都頭朝下掉到城牆外,有兩箭好容易射出去了,也是毫無目標,一個人也沒蒙上。
姜成翼的笑容一閃而過,轉回頭來又看了看常鈺青,小心勸道:“將軍,這裡離城牆太近,流矢太多,爲安全起見,還請將軍到陣後觀戰吧。”
常鈺青緩緩搖了搖頭,脣角處突然綻出一絲笑意,伸手道:“拿弓箭來。”
旁邊的親衛急忙將背後的長弓取下,雙手奉了上去。常鈺青接過,搭箭上弦,把弓拉了個大滿,微眯了眼睛瞄準城頭那人,手指一鬆,只聽得嘭的一聲,利箭出弦,帶着劃破長空發出的銳利的呼嘯聲,衝着城牆上那個膽小的南夏士兵飛馳而去……
阿麥這裡剛直起身來,弓弦還沒來得及鬆開,就感到頭頂像是被重錘狠擂了一下,強勁的慣性帶着她往後面飛去,把她的身體重重地砸在地上。一時之間,阿麥只覺得眼前羣星亂舞,耳朵裡除了蜂鳴聲什麼也沒有了。好半天她才緩過點勁來,呆滯地把腦袋上的頭盔摘下來,駭然發現一支長箭正好釘在頭盔的頂端。
城牆上的那個小兵就算不嚇昏也得嚇得尿褲子了吧。常鈺青滿意地笑了,隨手把長弓扔給了身旁的親衛,這時的他怎麼也不會想到,若干年後,他會後悔這一箭射得有些高了,如果當時再低上兩寸,那該有多好。
已經有北漠兵強登上了城牆,揮舞着大刀砍向南夏守兵,厚重的刀片砍入體內發出沉悶的聲音,被砍的人睜大了眼往後倒去,眼中除了駭然還有着一絲不甘。砍人的士兵還沒來得及歡呼,腹腔就被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長槍刺穿,血順着槍頭上的血槽流出,他低頭,眼看着紅透了的槍尖從自己體內拔出。
初秋的天空,分明是晴的,漢堡城裡卻飄起了星星點點的血雨,落在哪裡都是猩紅的一片……
“城門開了,走吧,再晚就什麼也趕不上了!”常鈺青笑道,雙腳輕輕一磕馬腹,那匹照夜白便歡快地向前躥了出去,“今天晚上就宿在這漢堡城裡,告訴兒郎們,今天晚上不論軍紀。”
“將軍!”姜成翼急忙也縱馬跟了上去,勸阻道,“元帥有令,不得屠城!”
常鈺青早就有些不耐煩身邊這個少年老成的副手,聽他又把那位元帥的命令擡了出來,心裡更是有些惱怒,微拉了繮繩緩了幾步,斜了一眼緊跟其後的姜成翼,似笑非笑地問道:“姜副將,你哪隻耳朵聽到本將說要屠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