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亞的清晨,海風清涼,白雲悠悠而走,天空像水彩畫,樹木向朝陽傾訴一夜的心語。安安揉着睡眼,瞟向牀頭櫃上的時鐘,已七點。
頭痛,鼻塞,感冒了。安安擔心加重,便到陽臺上做操,壓腿,大口大口呼吸新鮮空氣。半小時後感覺輕鬆多了,到餐廳吃了個飽飽的早餐。她給父親發視頻,說想和媽媽嘮兩句。父親答,一大早你媽就去地裡割菜籽了。安安心裡有點酸,跟父親拉幾句家常後就掛了。安安到酒店前臺定下去檳榔谷和亞龍灣一日遊的團,路有些遠,公交不能直達。
車子穿過三亞市區,向北邊的山林裡行駛。導遊向遊客講解大致行程:檳榔谷景區坐落在萬棵亭亭玉立、婀娜多姿的檳榔林海中,因其兩邊森林層巒疊嶂、古木參天而得名。海南島內百分之九十的黎族居住在檳榔谷,也有不少苗族人,能看到非遺的紡織技術和刺繡,還能感受大型檳榔古韻實景表演,號稱“給我一小時,還你三千年。” 聽導遊滔滔不絕地廣告,安安那顆興致勃勃的心早被調動起來。
一小時後,汽車駛入一片林海中,又經幾道陡坡,像是往天上爬。三亞的雲純白純白,與碧藍的天交相輝映。安安純淨的心靈被眼前的綠色吸引,前幾天一直與水嬉戲,此刻深入蒼翠谷地,更是心曠神怡。
“仁者樂山,智者樂水。”安安常思考這個說法,她在山水之間,分不出更喜歡哪一個。面對水時,心是活的,跳躍的,符動的;眺望山時,心是沉靜的,寬闊的,深邃的。這正是她性格的兩面,說不出哪個更能代表她。正如她平常,Party時盡情享受,恨不得使出最後一絲力氣造騰;獨處時,也非常享受那種狀態。
安安喜歡綠色,從小就是。有位心理學家曾說過,綠色代表音樂。她聽到這句話時,認爲千真萬確,能很好地解釋自己對音樂的癡迷,又對綠色情有獨鍾,生活裡的綠,佈滿她的居室、用具。 安安認爲它還應該代表善良,國際上也一致認爲綠色傳達的是和平與希望。因而,安安喜歡他人的善意,也向他人表達善意。一個真誠的笑容,能抵萬鈞之力。
安安望着蒼山青翠,檳榔樹筆直聳立於天地間,雙眼亮了。下車後,新鮮又溼潤的空氣撲面而來,太陽在這谷地柔和了許多,沁人心脾的涼風拂過她的臉龐。安安像瀏覽壁畫,邊走邊瞧,來不及拍照,導遊就催她先去玩卡丁車。
安安從沒玩過,開心得要命。從等候檢票、戴好頭盔到真的坐到卡丁車裡,她快樂得像回到了童年,不時地與身邊的遊客說笑,開心的模樣應是旁人眼中的傻妞,她顧不得這些,只想全身心感受這趟難得的旅途。當教練告知注意事項時,安安便躍躍欲試。一聲令響,一排兩輛的卡丁車像飛箭一樣駛入賽道。
安安在後面第三排,幾秒鐘的適應後,開始加速,心裡發出“So easy!”的感嘆。她平常開車的技術就不錯,常跟出租車比鑽勁,使得她父母總責備她不像女人性格,她總是笑答,能鍛鍊大腦的,而他們對安安的辯詞不以爲然。
賽道很寬,卡丁車穿梭在綠色叢林裡,又小又矮,安安坐在裡面,如“土行孫”般可愛。她使勁踩油門,超過前面兩排的一個又一個遊客,像只蝴蝶,在萬花叢中飛舞。其他遊客也不甘示弱,你追我趕,差點撞車。賽道從低矮處升到陡坡上,又從十米高的樹林間衝入深山的間隙裡。
她掏出膝蓋窩下的手機錄下了這段奇妙歷程,一邊還防着別人超過她。不多時,後面來了一位帥哥,對安安說,你開得挺快啊!安安哈哈地笑,覺得對方有意分她的心,便猛踩油門,可惜速度是早被限制的,踩到底也快不了多少。
她還在第一,過玻璃棧道時,安安感覺要飛起來了,這種極致體驗她想多留存一會。不過,眼見即將到達終點,她不得不踩下剎車,平穩地停好。導遊見同行的那麼多人,她第一個抵達,便問,之前玩過吧?安安嬉笑道,第一次。導遊說,厲害。安安說,把穩方向盤就快,導遊點頭稱是。
人員聚齊後,便開始參觀黎族傳統民居、文化、習俗,安安都覺得新奇。伸手摸摸檳榔樹、“一劍封喉”的粗大古木,獲悉了龍被的製作工藝,目睹了精細的刺繡,認識了很多不知名的植物,領悟到生命的神奇,民族的智慧。
導遊將一行人帶到非遺館,幾位耄耋老婦人正坐在木榻上,認真地織着藍白相間的布匹。她們的胳膊、小腿、臉上都紋了身,經年歲月的磨洗,已看不清紋路。導遊說,這樣的紋身是活化石了,現今我們還有幸一見,十多年,二十年後就再也見不到了,你們想拍照的可以跟老人們合影,她們都很樂意的。
導遊向老奶奶們用黎族語親切地打招呼,老人們也用黎族語微笑地迴應。安安走上前,向其中一位得過非遺證書的頭髮稀白的老人用尊敬的語氣問道:“奶奶,您好!可以和您合個影嗎?” 老人微笑點頭。安安脫下鞋,恭敬地坐到了榻上,挨着奶奶,拍下幾張照。安安希望她也能像奶奶一樣,精做一件事,修性養心。
導遊又向遊客闡述紋身的意義,一般都是他們本族的圖騰,還有一個用處是防止同姓通婚。因黎族只有語言,沒有文字,紋身就是最好的文字表達和溝通。
安安知道了什麼叫“三色飯”、“鐵西瓜”、“木棉”,還了解了苗族的風土人情和生活習俗。時間很緊,多數都是走馬觀花。導遊催促遊客們去另外一個館體驗颱風,身臨其境三亞人民遇到颱風時的感受。
安安他們趕到時,颱風實景體驗已開始。大屏幕裡播放着颱風來臨前海上的怒濤,黑雲,電閃雷鳴,狂風掃過山谷,樹枝折斷,人們四處躲避的場景。緊接着,舞臺中心下起了傾盆大雨,和着狂風打向座椅上的人們。暴風吹落了安安頭上的雨帽,掀翻了身上的雨衣,驟雨肆虐。舞臺上,演員們正表演沿海居民與狂風暴雨抗爭的故事。
安安有些傷感,一方水土養一方人。靠山吃山,靠海吃海,然而,有時,正依靠的東西又是需要與其抗爭的。遊客們都沉浸在風雨中,任風吹雨打。
安安本來就有點小感冒,怕雨水溼透衣服,接近尾聲時提前退了場。她喜歡風平浪靜的海,正如風平浪靜的生活,她不願被惡劣環境錘鍊,她嬌嫩的體質總經不起風雨。
颱風體驗結束後,每個人的臉上都少了笑意。導遊帶他們一行又趕往“檳榔古韻.實景表演”區,安安找到前排絕佳位置,主持人剛好在報幕。
整個實景演出地,依山而鑿,將傳統的黎、苗兩族的風情融入,木製的闊大舞臺下,流水潺潺。開篇從鑽木取火,到壓軸的搶親結束,完整展現了少數民族的日常生活,風俗習慣和生存智慧。演員都是當地的精壯小夥和俊俏姑娘,生機勃勃、欣欣向榮的民族氣息和生產勞動的場面被他們精彩演繹。牛羊成羣結隊地在舞臺中穿流,雞鴨歡快地唱歌,白鵝邁着優雅的步伐來回巡視,黑狗出沒在忙於農事的人們中間。清新獨特的畫面,感染着現場每一位觀衆,叫好聲和掌聲此起彼伏。背景音樂的清越嘹亮,鑼鼓的古音,有飛躍千年之感。安安把這些錄給了父親,父親回:“像看戲。”是啊,戲如人生。
歡愉總是短暫!一個小時的演出在人們的捧腹和震撼中拉下了帷幕。午餐是黎族的風乾牛肉配蔬菜水果,安安很喜歡,全新的體驗,總帶給她特別的感受生命的力量。她羨慕這裡的人們過着離城市不遠的深山老林的生活,接受現代,但不丟棄傳統,在俗世中不迷惘!
吃完飯,導遊帶安安玩了一回山地摩托車,嚇得她不停地亂喊亂叫,又帶安安坐了一趟穿行於綠茵中的小火車。從野性釋放回歸心靈舒緩,安安從未如此體驗過這種奇妙。
檳榔谷在安安心底沉澱,回味。不知不覺間,檳榔樹向安安溫情地揮手,希望不久後她再次光臨。人生是一趟旅行,尋找前世今生的風景。當汽車往亞龍灣疾馳時,安安第一次學着再留戀也得放下過往,收心向前。
亞龍灣森林公園並不大,其高峰上,曾是電影<<私人定製>>的拍攝地,遊客絡繹不絕,站在最高處的涼亭內,整個亞龍灣的海景映在眼睛裡。安安瞬時覺得自己是個天使,欲降臨在人間最美的天堂。她再次敞開心扉,讓碧海藍天種在心底,南國情懷永存腦際。她齊肩的秀髮在微風中輕搖,白色長裙凸顯純淨的審美。人們交口稱讚這令人眩暈的美景,紛紛擠向最佳位置拍照。安安尋到一處角落,靜靜地用心體會,一刻都不願錯過海灣中那碧藍的大海,湛藍的天空,蔥翠的樹木,白色的建築,它們交相輝映,明麗如畫。
手機彈出消息:“何時回酒店?”是阿恩。
“大概六點。”安安看了看時間。
“晚上一起吃飯?”
“謝謝,再說。”安安故意勉強地回覆,但她喜歡被人惦念,大概是童年、少年時期缺乏父親的陪伴留下的後遺症。這時,前男友也發來消息:“我們明天準備返程,今晚能一起吃個飯嗎?”安安盯着手機屏幕想了半天。她跟着大部隊下山,在隊伍最後面慢慢地走,心不在焉。
消息總要回的,看在他媽媽的份上,也不能不理人家。
“晚上有安排了,真不好意思。”
“有朋友在這邊?”
“是。”
“叫上朋友一起?”
“不合適。”
“男性朋友?”
安安不知如何答,索性不理。她討厭被人質問,儘管她經常質問別人。
安安回到酒店時,已累得筋疲力盡,窩在沙發裡半天不想起。手機調成了靜音,她不想赴任何人的宴,不想總被現實牽制,不想自尋煩惱或接觸煩惱。
好一會兒,她才起身衝了個澡,裹着浴巾去泳池游泳。泡在被太陽曬了一天的露天泳池裡,身心得到了很好的舒展,她開始懷念這種被水溫潤的感覺,她更珍惜這不可多得的機會,人生總在不斷告別和重新啓程中循環,再不捨總有說再見的時候。
在水中翻騰幾個來回後,安安累得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只好拖着沉沉的身子回房,又衝了一回澡,換上一套淡黃色的吊帶長裙,去餐廳吃飯。剛拉開門,阿恩靠在門外,笑着說,走吧!安安吃了一驚。這又是唱的哪出?
“我有約了。”
“不信。這麼晚才赴約,人家不得等急死。”
安安看着阿恩暗紅的臉,那調皮的神情並不適合他們這個年齡。也許,當荷爾蒙爆發時,人就開始迴歸本心。
“帶你去吃海鮮。”
“我說過,海鮮碰不得。”
“爲什麼?”
“體寒,吃不了海鮮。”
“得看心情。心情好時,百毒不侵。”
“強詞奪理。”
“難道你見到我不開心?”
“吃海鮮去。”安安就是不想被對方那股子輕佻勁和先聲奪人的氣勢打倒。你越躲避,人家越上杆子。她不再像當年那樣被動,她受夠感情被動、生活被動、人生被動。這次一個人出來,就是想主動改變一些人生體驗。
阿恩說,這就對了嘛!幹嘛總硬生生、直邦邦的?人生啊,得輕鬆些!
安安走在前頭按電梯,不理會阿恩的絮叨,導遊能“白活”,但真辯論起來,安安覺得她也不是吃素的。電梯本來寬敞,此時卻顯得很逼仄。阿恩站在後面,她感到身後的氣流在電梯裡流動,那是男人身上散發出的渾厚之味。
電梯很快到了一樓,阿恩搶先一步,安安跟在後面,只見一樓平臺上停着一輛小型SUV奔馳。阿恩按下手中的電子鎖,車像鳥兒,叫了一聲“甌”。阿恩把副駕的門拉開,恭敬地說:“請上車。”
安安看了他一眼,回了一個撇嘴笑。阿恩說,我們去龍興海鮮市場,那裡味道正宗,不宰客。
安安沒有答。她原本想坐後面,她原本拘束。雖然這幾天,已和阿恩聊得熱絡,他真誠地傾聽過她剛來三亞的委屈,她受過他的幫助,她心中也莫名升起過一種情愫,但這並不意味他們之間沒有隔閡。這種混雜着熟悉的陌生,似近又遠的距離,安安一直察覺得清清楚楚。
阿恩一邊開車,一邊轉過頭來看着安安。CD裡放着<>,傷感而沉鬱地抒情。
“怎麼不說話了?”阿恩這會像贏得了比賽似的,自豪感一覽無遺。
“沒想到一個導遊開這麼好的車。”
“這車又不貴。導遊怎麼就不能開個好一點的車了?難道非得開個金盃,就很符合導遊的身份?”
“不是這意思。出乎意料而已。”
“一個人的消費習慣不是由他的財富決定而是由他的審美意識決定的。”
“早看出你不是一般導遊。”
“NO!少來!”
“真的,無論從氣質,談吐,辦事方式,都不是一個普通導遊具備的。”
“可別誇我,經不起誇。”阿恩的小眼睛笑成了一條細縫。
打破尷尬的方式,就是輕鬆的聊天。它讓空氣中少一些微妙的成分,一些不安定的因素。快到目的地時,他們之間又熟絡三分,合拍很多,安安端着的肩膀也放了下來。
他們來到二樓一家四川人開的餐館,客人幾乎爆滿。阿恩找到一個略微安靜些的座位,點了一盤基圍蝦、一份香辣花甲螺、一份蒜蓉粉絲蒸扇貝、十隻生蠔,外加兩份炒時蔬、一份炒麪。阿恩叫了兩聽啤酒,給安安要了一份芒果汁。
安安看着一桌子菜,心裡感慨阿恩的心細,怕她吃不慣海鮮,點了能舒服她胃的菜。
“太多了!”
“不要客氣,隨便享用!”
“謝謝!應該我請你。”
“我是地主。有機會到你的城市,你再殷情。”阿恩的氣場總佔上風。
“最好別來。”
“一錘子買賣?”
“誰跟你交易?”安安自然地夾起一隻大蝦。
手機響了,是安安老公發來的視頻。安安拿起來,等了一會,掛了。阿恩看安安掛掉視頻:“怎麼不接?” 安安說:“等會回,吃飯要專心。”阿恩意味深長地大笑。
安安回了一行“一會打給你”的文字。她老公問在哪?安安回,在外面吃飯,很吵。她老公說,早點回去休息。安安回:“好。”安安有些緊張,頓時少了胃口。
“你孩子多大了?”安安突然問。
阿恩一愣,但立即回答說八歲。
“老婆呢?也是做旅遊的?”安安有意問些與家庭相關的話。
“之前是,現在不知道在幹什麼。”
“不會吧?離了?”
“會。離了。”
“真抱歉!”安安笑着說。
“你這是幸災樂禍還是真的高興?”阿恩看安安笑得耐人尋味。
“兩個都不是,是替你難過。”安安掩飾不住地輕鬆。
“我覺得挺好,把優秀的自己留給真正的真命天子、、、、、、” 話沒說完,阿恩的手機也響了,安安知趣地藉故離開。她來到前臺,結了賬,返到座位上時,阿恩剛掛完電話,面露難色。
“團裡有位遊客的孩子到海邊玩,找不着了!我得立即回去。”
“好,那你趕緊的,路上開慢點,不要急。”安安卻着急起來。
“你慢慢吃,等我回來接你。”
“不用了,不要管我,我自己回去。”
阿恩不接安安的話,喊服務員買單。
安安說,買過了。
阿恩不解地看了一眼安安,便衝下樓。
安安安靜地坐在座位上,看着吃到一半的飯菜,索然寡味。她想起阿恩說過的話“要抓住每一次心靈的碰撞”,這話似乎有理。
世事匆匆,誰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麼。阿恩和前男友,他們都是那種活在當下,爭取當下的人。而自己,總是錯失很多機會,總寄希望於將來,總覺得天長日久,可以慢慢來。
她心裡知道,今晚和阿恩一起出來,可能是這輩子和阿恩的最後一次見面。很多人,在生命裡來去匆匆。
安安下樓,在路邊招了一輛出租車。上車不久,她就感到頭暈,臉漲紅。她心想,莫非海鮮加重了感冒?她定了定神,一定是!嗓子本就有些咳嗽,一天又累得不行。她摸了摸前額,比平常燙。
她慌了!她居住的城市,這幾天新聞報道不斷有新增的新冠病例。剛到三亞的第二個晚上,她老公就囑咐她要注意防護,說確診病例十天前從機場轉過機。
這可如何是好!一會酒店大門都難進了。酒店各個入口都有保安把守,對入店的所有人都測體溫。若體溫偏高,肯定會通知前臺處理,一看身份證是從新增病例的城市飛來,就會採取相應措施,安安不敢往下想。
安安囑咐師傅晚間行車慢些,其實想給自己想辦法的時間。可距離酒店本來不遠,十幾分鍾就到了。
安安下車後,來到馬路對面,往海邊走。走到一個座椅前,她將包裡的礦泉水倒到手心,再撩到額頭上,然後拍打整個面部,又把水拍到每次伸手量體溫的腕關節那,藉此降溫。情急之下,她乾脆把鞋子脫了,光腳踩在地上,不斷蹦跳,希望加速血液循環,讓逐漸升起來的體溫達到最高值,再慢慢降下來。
二十分鐘後,感覺臉沒那麼燙了,時間近十點,夜晚的涼爽讓安安的體溫降了不少。 安安將瓶子裡最後一滴礦泉水拍在量體溫的位置,若無其事地朝大門走去。保安伸來體溫槍,安安擡起右手腕,只聽“嘀”的一聲。保安說:“37°。”
安安說,剛喝了點酒,可能有些高。保安說,沒事,我認得你了。隨後側身,示意她進去。安安朝保安笑了笑,自然地往大堂電梯方向走。
打開房門,安安鬆了一口氣,好險!她沒有帶備用藥品的習慣。這特殊時期,旅行他鄉,又不能隨意到藥房買降燒藥,尤其有感冒症狀時,若真需要配合做相關檢查和隔離就麻煩了。
安安燒了一大壺開水,用兩個茶杯交替冷卻,一直喝到肚子實在撐不下,才躺下休息,手機裡早有前男友發來的微信。
“安安,感恩上蒼這次見到你,像我們多年前的不期而遇。記憶芬芳,未來分道,我的夢沒有顏色,願你安好!”
安安總被這樣的文字觸動,心一下子柔軟。是的,那曾快樂的時光給了她青春的力量,那深深的悸動給了她永恆的甜蜜。她徹底愛過,又如煙花消融。生活裡的磨練,有時就是你來了,我正好要走;我一直在等待,你卻總不能出現。安安回了一個微笑表情,任何語言都蒼白,還是不說的好。
安安給她老公發了一條“剛到酒店,太晚了,明天和你聊。”的消息,便關掉手機睡了。
迷迷糊糊中,安安聽到門外有敲門聲。再聽,好像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她坐起來,發現衣服被汗水浸透了,腦門上一排汗,她用手一抹,便下牀走向門邊,隔着門,問:“哪位?”
“安安,是我。開下門!”
安安聽出是阿恩的聲音,開了一條縫確認,果然是他,便拉下鐵鏈插銷,問孩子找到沒?可能是被開門的涼風吹到了,安安禁不住咳了好幾聲。阿恩說,找到了,虛驚一場。父母沒留意,孩子跑房間的沙發上睡着了。
“你手機打不通,有點擔心你,想看你安全回來沒有,敲了半天門。”
安安發覺體溫又升高了,難怪剛纔睡得那樣死。
“太困了!孩子沒事就好,你也回去休息吧。”阿恩見安安的臉通紅,問,怎麼了?安安不想說,但阿恩的手已經伸到她額頭上了。
“好燙!怎麼回事?”安安這才告知阿恩來三亞後氣候不適應,冷熱交替,不小心感冒和剛纔發燒的事。 阿恩責備她說,怎麼不早告訴我,可以帶點消炎藥來。安安無言地聽着他對她的擔心,一絲暖意涌上心頭。
阿恩讓安安躺到牀上,又連忙跑到衛生間將毛巾在水龍頭上用冷水衝透,擰成半乾,疊成小方塊,敷在安安的額頭。
安安有點不好意思,說,你回去吧,我不礙事。阿恩不理,只是靜靜地坐在牀沿,讓安安不要說話,閉上眼睛休息,不要管其他。
毛巾熱了,又換另一面,外加另一個毛巾替換。如此這般,安安漸漸均勻地呼吸了。
午夜已過,阿恩看着安安熟睡,又將手伸到安安的額頭,確認不燒了,才放心地輕巧地躺到沙發上,睏意襲來,他也進入了夢鄉。
夢裡,阿恩夢見安安在陽光下朝着他笑,笑容純淨。阿恩很開心,想過去擁抱她,但安安卻走開了,向他擺手。阿恩跟上去追,可腳下全是汪洋的海水,而安安已經在海那邊的陸地上。阿恩使勁朝安安揮手,不停地喊着她的名字,安安回頭,只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