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非有時候想,能在自己最年輕的歲月裡遇到顧叢珈,似身體裡面藏着花苞,遇見便喧囂的盛開,連一刻都等待不了。
青山湖一遊更加促進了處在青春期的幾個人的友情。
高二一上來,班主任關島就強調着分文理科,顧叢珈順理成章的選了理科,她的成績一直穩定,別人只道她天資聰穎,哪裡想到在看不見的地方她暗自揚帆,爲了與某個人同步。
愛情有時讓人沉淪,有時卻讓人發奮。
安非和顧叢珈就是最好的例子,儘管只有陳浚浚和朱可宜把他們之間的一切看在眼裡,旁人看來無關乎就是兩人談的來一些,曖昧一些,到底是沒有桶破那層紙。
分班結束那天,安非望着安坐在他前排的顧叢珈那肆無忌憚鋪散開來的長髮,呼吸着她身上散發出來的乾淨的陽光留在衣服上的味道,心情愉悅。
重組班級之後,徐柘和呂心悠也毫不意外的分到了安非的班級。只有陳浚浚選擇了文科,想來是爲了顧着朱可宜,幾個人當中屬朱可宜的成績最普通。
週末的時候,難得休息的球場上,陳浚浚找到在一旁休息的安非,
“我已經找好了一處房子,打算搬出去住了,你要不要一起來?”
結果安非隨陳浚浚去看了房子,很幽靜的小區,不錯的樣子,難得是離學校近,離顧叢珈住的三園小區也不遠。
欣然接受,回頭急忙搬了過去,給父母和學校的理由是宿舍太雜,兩個人住安靜,有利於溫習,對方又是成績不錯的陳浚浚,學校也沒有不同意的理由。
無數個曦光微露的早晨,安非早早的起牀跑步去到離顧叢珈一站遠的站點等811路公交車。
於是顧叢珈一踏上開往學校的811路公交車,就能看到安非望着她的目光,他們喜歡窩在最後一排的座位上,兩個人看着車窗外的景色,有風從半開的窗戶裡吹進來,兩雙手悄悄的握在一起,這是最安靜最叫人留戀的時刻。
有時候車廂擁擠,兩個人都站着,安非站在顧叢珈的身後,雙手分開抓緊拉桿,公交車從容不迫的開向前方,一個轉彎或者一個避讓行人車輛的緊急剎車,都會引的站立的人冷不防的一個踉蹌,此時的顧叢珈總是特別安心,因爲有一雙手早已幫她穩穩的固定住位置。
每一次顧叢珈回過頭來,淡淡的微笑,安非都能清楚的看到她的臉龐上面細密的絨毛,嬰兒一般的肌膚更是細膩無瑕。
晚自習過後,兩個人偕同陳浚浚一起走回去,走遠了某陳姓同學就會藉故先行離去,這個時候兩人喜歡挑幽靜的小道走,安非總喜歡拉着她的手,大大的手掌包裹着她的小手,溫暖的滋味。那個時候說什麼話題都覺得有趣,顧叢珈卻從不讓安非送她回家,他們總是在離三園小區最近的那個巷口分開。
暑假裡,寒假裡,有限的時光裡,兩個人也總是膩在一起,在陳浚浚租的那套公寓裡,兩個人窩在沙發上,顧叢珈最喜歡賴在安非的懷裡,睡午覺或者隨便的談天說地,巴拉巴拉地總有說不完的話,安非喜歡她那頭已經及腰的長髮,聽着他婉轉的語調,總是看她說着說着就忍不住捧着她的臉親吻起來。
躺在安非的胸膛裡,規劃着未來的藍圖,叨叨絮絮的說着未來兩人要如何共度。
彼時的眼裡,只有對方。
高三的最後一個學期,每個人都在“發糞塗牆”,課桌上隨處可見壘的沒過頭頂的書牆,黑板上加粗的字體寫着距離高考的日子已經破100天了,即使下課短短的十分鐘裡,放眼整個班級,同學們仍伏案啃書,恨不得把書本吞進肚子裡。
在這樣的氛圍中,顧叢珈還有那種閒情逸志不停的在書本上寫寫畫畫,彼時已是她同桌的高意茹總是三五不時的湊過來看着她小動作之下的成果,忍不住對着他豎起了大拇指。
高意茹成績遠沒有顧叢珈好,在人才翹楚的理科班裡屬於掛在末尾的位置,爲了考上一個好的大學,她一刻也不敢鬆懈,她不比顧叢珈,儘管父母不全,可是有名聲顯赫的外公外婆,更不好跟呂心悠比,當她得知呂心悠的身份之後,當時真真可以用吃驚來形容。
分在一個班後,自然而然的這幾個本來就熟悉的人愈加的親密起來,偶爾休息的幾個週末也相約一起壓過馬路。
高二那年的暑假,呂心悠邀請了幾個比較好的同學去她家慶祝她的17歲生日。
一大早高意茹就打扮一新來到了顧叢珈住的三園小區,時間尚早,小區裡三三兩兩的老頭老太悠閒的打着太及,按照電話裡的住址摸到了顧叢家住的單元,開門的是位白髮蒼蒼的老奶奶,顧叢珈的外婆。一位年歲已高可看起來相當慈祥威嚴的老太太。
至此她才知道這個發光體一樣的女孩兒是跟外婆一起生活的,她家裡很乾淨,裝修的非常古典大氣,牆上懸掛着寧靜致遠的山水畫,無不顯示處別具一格的知識氛圍。
後來聽到顧叢珈提起她外婆的名字高意茹才知道她的外婆也是相當有名的專家。
轉了兩趟公交車兩人才來到呂心悠住的那片別墅區,在這遠離城市喧囂的地方,兩人琢磨着正走在通向綠意深處的大路上,身邊有輛車幾乎是檫着身子停下來,安非搖下副駕駛的玻璃,招呼着他們上車。
呂心悠的家是幢白色古樸的三層小別墅,平時接觸中高意茹就發現她穿着不俗,這會兒到了她家才知道原來她是本市呂副市長的女兒。頂着這樣的頭銜難怪平時一副冷冰冰的摸樣。
不是特別親密,也不是特別疏離。
中餐吃的是地道的浙菜,呂家請的專門的廚師。
唱過生日歌,許過願望,吃過蛋糕之後,一行人擠在一樓大廳裡面唱K,呂心悠穿着白色的簡單小禮服,唱了一首王菲的《紅豆》。
“等到風景都看透,也許你會陪我,看細水長流。。。。。。”認真唱歌的呂心悠全心投入。
“呂心悠今天真漂亮。”高意茹對着坐在旁邊的顧叢珈小聲的說到,換來對方贊同的一笑。
一曲唱罷,不知誰提議顧叢珈和安非合唱一首,安非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呂心悠和高意茹也合着慫恿他們,顧叢珈只好站起來。
整個鑲嵌在背景牆上的電視晶屏上出現了海浪輕伏的畫面,衆人期待中安非的聲線響起來:
安:愛你,忘了甦醒,我情願閉上眼睛,任憑此生此世長睡不醒,你就是我的來生。
顧:愛是絕境,幸福的人不遠行,斷了春去秋來苦苦追尋,寧願和你漂忽不定。
安:不讓你的眼睛,再看見人世的傷心,投入風裡雨裡相依爲命,用我的痛吻你的心。
顧:看着你的眼睛,有太多太多的淚不停,心疼你每一步愛的艱辛,苦難的夢特別真心。
。。。。。。
許多年以後當顧叢珈看着安非的眼睛,真的有太多太多的淚不停,安非的手怎麼也檫不淨,兩個人只覺得人生如戲,當然這是後話。
大廳裡靜靜的,每個人帶着欣賞的目光看着他倆,除了徐柘若有所思的望着窗外。
安非專注的目光望着顧叢珈,心思再遲鈍的人也看的出來眼裡的情意那麼真。
不等男女主角放下話筒,歡快的掌聲響起來。
高意茹站起來上洗手間,嘴裡還不忘嚷嚷着:“哎呀,顧叢珈想不到你唱歌這麼好聽啊,爲了聽你們唱完,我都不想上洗手間了。”說完嘻嘻的跑開了。
正當她站在洗手間琉璃臺前整理自己的頭髮時,門突然被打開了,女主人呂心悠急急的走了進來,“快幫我看看,後背的拉練是不是開了?”說完把背轉向了高意茹。
彷彿是從這一刻起呂心悠突然就跟高意茹走的近了,兩人之間變的很女兒氣的那種親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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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曆翻到3月中旬,高考的氛圍越發濃重,這個週日下午高意茹不想逼着自己沉在書海,她漫無目地的走在繁華的城市廣場,此處可以望見馬路對面大大的落地玻璃窗後姿勢優雅的女模特,身上穿着一件款式簡潔的風衣。還是春寒料峭的時節,街上卻早已撤去棉衣的蹤跡,清一色的春裝上市。
高意茹攏一攏身上那件半新的衣服,她的家境並不富裕,父親只是很普通的企業小職工,母親則四處打着零工,家裡還有一個不學無術的哥哥,很小她就知道,要想自己能出人頭地,唯有拼命唸書考上一所好的大學,如此,未來或許可以過的精彩。
這樣想着,擡頭望着對街大大的落地窗門面上那幾個金光大字,MAX MARA 七個字母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她嘆了一口氣,這個世界就是這樣,有人連書也念不起,有人可以花五位數只爲買件衣服。
一隻手適時的搭在了她的肩頭,“嗨,一個人站在這裡想什麼呢?”是呂心悠。“早就看到你了,一直望着對面那個模特發呆,你喜歡那件衣服?”
“哪裡,不想看書,一個人瞎逛唄,你這是要到哪裡去啊?”
“看到你站在這裡就下來了。”說着指了指停在不遠處的一輛黑色的車子,“等我一下。”
說着走到那輛停着的車子邊上打開車門說了些什麼,挎着包就跑了過來,身後的車子隨即發動離開。
“走,我們去那家店看看。”說着挽上了她的手臂。
“還是別去了吧,那個衣服不適合我們,再說了我也買不起。”
“怕什麼,看看又沒關係,也不是不適合,我看挺好,你人這麼高,皮膚又好,穿什麼都好看”。過了一會兒又說到:“如果你考上合適的大學,那我就慷慨解囊把這件衣服送給你了”。
“啊,不要了,這個衣服對我來說太貴了”。
“沒關係,一輩子也就上一次大學”。陽光照射下,呂心悠的臉看起來真誠無比。
兩個人朝着對街走去,身後親密挨在一起的兩個影子被即將西斜的陽光拉的長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