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終(上)

江衍聽見蘇斐要見自己, 猶豫了片刻便去了牢中。

蘇斐呆呆的望着外面,心不由的沉了下去。

他終究是不肯來見他。

也罷,就此瞭解吧。來世若爲女子, 願久伴。

蘇斐的目光一點點暗了下來, 轉過身背靠着門框不再去看外面。

一陣腳步聲傳來, 蘇斐依舊沒有任何動作, 直到耳邊傳來一個刻在靈魂深處的聲音, 蘇斐震驚的轉過身看着江衍,臉上不由的浮起一絲笑意。

“阿斐。”

蘇斐看着江衍眼扯出一抹笑意:“你來了。”

一側的蘇安不住的給蘇斐使眼色,一側的蘇絮看見江衍縮在牆角, 心中恨意翻涌,她不甘心不甘心重來一世什麼都改變不了!

一側的衙役連忙將牢門打開, 江衍走了進去蘇斐目光有些閃躲臉上有些窘迫, 不住的朝後退去。

曾經光鮮亮麗的他, 如今這般狼狽的模樣,既懼怕見到他又渴望能見到他最後一面。

“阿斐, 你放心我會想辦法將你救出來的。”江衍看着蘇斐,不由想到當初的一幕幕。

那時候,連吃飽都成問題,父皇的厭惡宮人欺壓,唯有他, 在那段最黑暗的時候帶了了一絲暖意。

便是最後蘇斐對江衍生了那般心思, 江衍也對其厭惡不起來。

蘇斐笑的悲涼, 搖了搖頭:“不必了, 你今日能來便好, 我蘇家已不再,這麼多年我終於可以解脫了。”最後說完解脫二字蘇斐定定的看着江衍。

江衍將臉別過, 說不出心中是何種滋味:“阿斐,你怨我嗎?怨我這般對蘇家嗎?”

蘇斐搖了搖頭,當知曉蘇月如何對江衍的時候,蘇斐心中只有憤怒別無其他。

蘇安跪着爬了過去,在江衍腳邊停下,不住的在地上磕頭:“太子殿下,罪臣自知罪無可赦,但是望殿下看在往日小兒與殿下的情分,讓我蘇家留條血脈……”

蘇斐看着地上的蘇安嘆了一口氣,將蘇安扶了起來,眼中帶着愧疚,便是自己活着也無法爲蘇家延續香火。

心中有一人,如何再與其他女子同塌而眠?

便是當初蘇家沒有出事,他也打算的是終生不娶,心中只留給那一人。

“父親,我……”蘇斐張了張嘴最終什麼都沒有說出來。

“呵呵,父親,你別爲難哥哥了,他這一生怕是都不會娶妻的。”原本縮卷在角落的蘇絮擡起頭看着幾人,臉上全是冷意。

“絮絮,你胡說什麼!蘇安瞪了蘇絮一眼:“太子殿下求您了。”

說罷蘇安又重重的磕在地上,蘇斐臉色一白,蘇安好似磕在他心口一般,蘇斐拉住蘇安:“爹,絮絮說的不錯,我早便想好終身不娶,如今能與蘇家共存亡也算是了無遺憾了。”

蘇安瞪大雙眼看着蘇斐:“你說什麼?我蘇家怎會有你這樣的不孝子!”

“爹您還是莫要逼哥哥,哥哥早便喜歡上了太子殿下,你讓他如何再與女子成親?!”

蘇安震驚的看着蘇斐與江衍,眼中滿是難以置信:“不可能!”

若是這般太子殿下怎麼還會來看斐兒,太子已經娶妻,這簡直就是無稽之談!

蘇斐看了一眼江衍,隨後將目光移開,蘇安看着蘇斐的這般神色,心中一頓一口氣堵在心口,片刻雙眼一翻暈了過去。

蘇斐連忙將蘇安抱在懷中,懇求的看着江衍,江衍隨即便吩咐衙役去尋了大夫來。江衍看了看蘇斐轉身離開。

蘇斐看着江衍離開的身影,一陣苦澀至心中蔓延開來,片刻便收回目光,蘇絮冷冷的看着蘇斐,便是蘇安暈過去了蘇絮也絲毫沒有動作。

兩日後,聖旨下來,蘇家次日午後問斬。二皇子江洺貶爲平民永世不得踏入皇宮一步,褚貴妃打入冷宮終身不得踏出一步,褚氏一脈悉數問斬。

江洺穿着普通的衣裳被推搡出了皇城,呆呆的看和巍峨的皇城眼中滿是呆澀。日後便什麼都沒有了,沒有母妃沒有皇子之位,都沒了、都沒了!

江洺仰天大笑,慢慢的笑聲漸小眼淚順着臉頰滑落,烈日炎炎江洺卻覺得如同置身冰窖一般,凍的手腳麻木……

問斬的前夕,江衍派了人去將蘇斐救出來,可惜晚了一步,蘇斐已經自盡在牢中蘇安神色渙散,呆呆的看着地上的蘇斐癡癡傻笑。

第二日午時蘇家問斬,蘇絮心中萬般不甘,不明白既然依舊如此,甚至還不如上一世如此這般自己重來一世又有和意義?老天這般是在耍她嗎

午時一到,監斬官扔下令牌,劊子手一口酒噴灑在大刀上,沒有想象中的疼痛只有冰涼的觸感,在臨死的一刻,蘇絮突然明白了上一世生生爲了執念,爲了那一個不屬於她的人死的那般悽悽慘慘,重來一世沒想到自己依舊看不開。

如此也好,來世忘卻所有,守着一心人白頭到老,也是一種幸福。

一切塵埃落定年,江衍卻沒有安寧的感覺,看着日日昏睡的陸槿,越發的焦躁。顧佐也絲毫沒有笑意,劉御醫的藥雖說有效但是服下後便會一直昏睡,只是偶爾醒來。

期間瑤瑤日日守在陸槿身側,江衍看着不由的有些感動,不枉當初陸槿如此對她。

七日後,原本劉御醫給的藥也剩的不多了,顧佐終於傳回了消息正在朝回趕,不日便會到了。

陸槿醒來的時日不多,每次都能看見江衍,看着江衍略帶鬍渣憔悴的臉,陸槿只覺得心中有些心疼。

終於等到顧佐回來了,與顧佐同行的是個嬌俏的女子,銀色的配飾,扎着小辮子穿着一件粉紅的衣服,一隻手挽着顧佐。

顧佐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到了後便不着痕跡的將女子的手撫開:“師兄這是梨夏。”

那叫梨夏的女子打量了江衍一番,撅起嘴:“這個就是你說的師兄嗦。”

梨夏一口家鄉話,江衍勉強能聽的懂:“梨夏姑娘,勞煩你爲我夫人看看。”

梨夏看了看顧佐,顧佐點了點頭:“好嘛,她在哪點嘛?”

江衍將梨夏帶了進去,梨夏走到牀邊坐下,攤手一隻碩大血紅的蜈蚣自衣袖中爬出,那蜈蚣爬到陸槿的手臂上,江衍一驚連忙要去制止卻被一側的顧佐拉住:“師兄別,這是梨夏的本命蠱,她不會傷害嫂子的。”

得了顧佐的話,江衍才停住了身形,那血紅的蜈蚣自陸槿的手臂爬了一圈隨後又縮了會來,一瞬間梨夏神色凝重:“好生厲害的蠱!”

江衍連忙上前:“梨夏姑娘怎麼樣?”

梨夏眉頭皺在一起:“這蠱好厲害,我也沒有辦法。”

顧佐看着梨夏剛準備開口便被梨夏打斷:“我只能幫你讓這蠱沉睡,其他我也沒有辦法。這下蠱的可是個高人嘞。”

江衍點了點頭:“如此便多謝梨夏姑娘,不知可有人能解此蠱?”

梨夏從懷中摸出一個小錦盒將其打開面帶不捨,看了看顧佐一咬牙將一枚藥丸放入陸槿口中:“我們族中的巫女說不定能成,不過這巫女可不好請。”

“但最好的還是下蠱之人自己解,不過你們是得罪了哪個高人了?”

正在此時瑤瑤端着雞湯走了進來,看着梨夏等人立馬道:“我待會再來。”

梨夏目光鎖定在瑤瑤身上,瑤瑤恍若未覺轉身走了出去。

瑤瑤剛踏出門口,梨夏便道:“剛纔那個姐姐是哪個?”

“她叫瑤瑤是阿槿的師妹。”

梨夏想了一會道:“既然是師妹,那你們爲啥不喊她解蠱呢?”

江衍面上帶着疑惑:“瑤瑤姑娘不會蠱,如何會解?”

“不會?不可能的嘛,剛纔小紅明顯感覺到了她身上有蠱,而且是本命蠱比小紅都厲害。”梨夏面上帶着疑惑。

江衍一驚:“你確定?!”

若說是瑤瑤,那就一切都有解釋了!

“真的,我家小紅是不會弄錯的。”

“原來是她,當初我便覺得奇怪,淮維前輩那般武功怎會被人輕易下蠱害死,若是她便能解釋了。”江衍眼中閃過一絲狠戾。

“既然如此,我就走咯,記得你答應我的事。”梨夏看着顧佐生怕顧佐反悔。

顧佐點了點頭:“我不會忘的。”

“梨夏姑娘要不先住下吧。”

梨夏搖了搖頭:“不了,我還要回去,要是遲了我就完了。”

“如此師弟你便送送梨夏姑娘吧。”

梨夏擺了擺手:“不用,我自己可以,你們還是顧好自己。”

梨夏走了,江衍便去找了瑤瑤,瑤瑤悠閒的坐在房中,看見江衍與顧佐等人,絲毫不驚訝好似專門在等着他們一般。

江水拔劍便要朝着瑤瑤而去,瑤瑤絲毫沒有閃躲的意思,一個身影一閃而現一招便挑落江水的劍。

瑤瑤站起來看着江衍:“怎麼想殺我?殺了我阿槿也活不成。”

江衍看着瑤瑤,雙手緊緊握住:“你想怎樣?阿槿那樣對你,你不覺得有愧疚嗎?”

瑤瑤笑了笑,神色極其無辜:“愧疚?只能怪她要與你成親,不然我怎麼會對她下手!”

江衍神色軟了下來:“你究竟要怎樣才能放過阿槿,我不知你與我有何冤仇,但是阿槿是無辜的。”

瑤瑤看了看褚染,朝着江衍道:“你娶我。”

“你娶我我就不再催動噬心蠱。”

江衍神色猶豫,不等江衍開口:“你沒得選擇,阿槿對你死心後決心離開你我便替她解蠱,到時再來清算你我二人的恩怨!”

江衍幾翻糾結後:“好。”

“那就明日吧。”

江衍神色複雜的看着瑤瑤:“好。”

待江衍等人都離開,褚染才道:“你這是何必,你何必與他成親。”

瑤瑤看着褚染挑了挑眉頭:“爲何不?依着阿槿的性子若不是傷透了心怎會離開他?而且這一世我也不奢望其他了,我要讓江衍生不如死,他娶了我不正好?”

褚染知道瑤瑤心中一直有的是離言,只不過離言心中卻沒有瑤瑤。

“你放心,我答應過你的就定會做的,等阿槿對江衍死心了你就帶她走吧。”

“那你呢?”

“自是與江衍不死不休!”

傍晚十分陸槿醒了過來,卻看着江衍滿臉的歉意:“怎麼了?”

江衍張了張嘴,卻一個字都說不出。

當晚江衍將陸槿緊緊抱住,好似想將她融入骨血一般。

第二日,江衍早早便起來了,陸槿起身出去到處都是一片刺目的大紅,陸槿有些錯愕拉住一人問道:“這是誰成親嗎?”

宮人看這陸槿眼神躲閃支支吾吾的,陸槿臉色一沉:“說!”

那宮人連忙跪在地上:“回稟太子妃,今日太子要娶瑤側妃。”

陸槿頓時胸口發悶:“你說什麼?!瑤側妃?哪個瑤側妃?!”

“就是您帶回來的瑤瑤姑娘……”

“不可能!”那宮人還沒說完便被陸槿打斷。

陸槿大步朝着大廳走去,遠遠看去,江衍正牽着另外一女子……

突然陸槿腳步頓住,轉過頭便離開了,往回走的路格外的長,陸槿腳步虛浮終於走到住處,倒了一杯隔夜的涼茶水,冰涼的感覺滑入胸腔陸槿纔有了一絲清明,站起身想去問個究竟,卻又害怕。

第二日,瑤瑤便來尋了陸槿,陸槿看着要瑤瑤神色冰冷:“瑤瑤告訴我究竟是爲什麼?!”

“阿槿,夫君是太子,終究不會只娶你一人的。”瑤瑤對上陸槿的目光絲毫沒有怯意。

陸槿猛的站起來:“那爲什麼是你?!”

“爲什麼不能是我?!”

陸槿猛的跌坐在凳子上,喃喃道:“對啊,爲什麼不能是你,便不是你也會有其他人,當初我便知曉,只是不曉得來的如此快……”

瑤瑤走後,陸槿一夜未眠第二日便去尋了江衍,推開房門的一瞬,正好看見二人抱在一起,陸槿心中一陣氣血翻涌,腳步有些虛浮。

見陸槿前來,江衍鬆開了瑤瑤:“阿槿,你怎麼來了?”

“我如何不能來,打擾你二人的好事了嗎?”陸槿強忍着心中的怒氣,只覺得自己越活越憋屈。

江衍還未說話,便聽的瑤瑤道:“阿槿這不是看着的嘛。”

陸槿將目光看向瑤瑤,只覺得這些年,自己竟絲毫沒有看透她。

陸槿提着劍朝着瑤瑤刺去,本只想嚇嚇他二人,然後離開這裡。瑤瑤饒有深意的看了江衍一眼,江衍頓了頓隨即將陸槿的長劍打落,一掌打在陸槿胸口處,陸槿頓時退了數步驚愕的看着江衍。

“原來你一直都騙我?原來你武功這麼高?”

瑤瑤自江衍身後站了出來:“不只是如此,阿衍一直都是有目的的接近你,否者他怎麼會與你成親?”

陸槿臉色煞白,心中鈍痛不已,腹中也傳來陣陣絞痛:“江衍,你說!”

“是,我一直曉得你是殺手,我也知道你與褚染的關係。”

陸槿突然想到當初聽到的:“當年那場大火你是不是也參與?本來想殺死的是我,結果卻是阿染替了我?!”

“就是因爲我知道你根本就不是太子?!正真的太子是顧佐?!”

就連一側的瑤瑤也震驚的看着江衍:“你說什麼?!他不是連彎的兒子!”

陸槿記得當初出任務的時候,正好聽見後來被發現一直追殺,直到那場大火才逐漸平息的。

“當初他與顧佐互換了,不應該說他是連彎另一個兒子。”

“阿槿原來一開始你就知曉?”江衍臉上浮起一絲笑意:“對,我一開始確實是利用你,本來一開始我想殺了你的,後來想到你武功這麼高還不如爲爲我所用。”

江衍臉上的笑意擴散:“不過有一點你錯了,我就是江衍,當初根本就沒換,師弟不過是母妃撿來的孩子!”

江衍說罷轉頭看着瑤瑤:“淮瑤瑤你與蘇絮是一樣的吧,不過你也真是狠心,連你父親都殺!”

陸槿聽見江衍的話,猛的看向瑤瑤:“你是師傅的女兒?你殺了師傅?”

“是,他本就該死,當年他爲了連彎那賤人,丟棄我娘,娘依舊在家裡等着他回來,後來一羣山賊闖了進來……娘死了……”

江衍拍了拍手,立馬顧佐等人就圍了進來。

陸槿看着江衍,臉上浮起一絲嘲諷:“終於捨得露出真面目了?”

江衍看着陸槿柔聲道:“阿槿,快過來。”

瑤瑤臉色一變摸出一隻小鼓便敲打了起來,一時間各類毒蟲在屋中蔓延,只是片刻一陣怪異的笛聲響起,那些毒蟲紛紛退散,不遠處梨夏正悠悠走來。

瑤瑤臉色一沉:“阿槿快走,阿染在等着你。”

江衍腳步一移便到了瑤瑤身前,掐住瑤瑤的脖子將瑤瑤提了起來幽幽道:“阿槿,你不能走。”

瑤瑤臉色漲的發紫,雙手不停的舞動,江衍的手又收緊了幾分:“阿槿,快來我身邊。”

一道黑影一躍而出朝着江衍而去,江衍手上一用力,瑤瑤雙手便緩緩垂了下去,江衍將瑤瑤扔向一旁,身子一閃便躲過了褚染一擊。

陸槿渾身顫抖着將瑤瑤抱起,無論怎麼呼喊都聽不到瑤瑤的迴應,陸槿拾起先前被打落的長劍與褚染一同朝着江衍而去。

江衍對上二人只是片刻江衍便落了下風,顧佐一躍而起朝着陸槿而去,褚染見狀心中一驚一把將陸槿護在懷中,陸槿一愣耳邊響起利器沒入肉中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