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整個城市看起來卻還沒有多少睡意,尤其是在某些街道上,連成一排的閃亮的霓虹燈,花團錦簇着,像是要將人們吸入其中的慾望的漩渦。那是一大堆各種酒吧、夜店、夜總會、各種曖昧程度不同的KTV包房、桌球房聚集的地方。一直到凌晨兩三點鐘,這些地方還在不斷吞吐着人流。喝得醉醺醺的男男女女們,或者是已經釋放了自己的慾望,或許更被這種氛圍激起了更深的慾望,而到了凌晨兩三點鐘,也到了大家各自散去,進入更私密的空間的時候了。
兩個二十歲不到的青年背靠着牆,躲在一條小巷裡。小心翼翼地張望着,年紀看起來更小的那個緊張地問:“張哥,真的要去做啊……實在是太……”
“太什麼太?”那個年齡比較大的青年瞪了他一眼,抓了抓頭髮,說:“沒聽老大說嘛,這是幫人做事情,有人欠我們人情的,再說了,也不見得會怎麼樣啊。選對對象就好,關鍵是嚇人,不是真要怎麼怎麼樣。再說了……錢都拿了,花都花差不多了,你現在再害怕是不是晚了點?要是不把事情做漂亮了,回頭你想斷條腿麼?老大雖然好久沒那麼幹了,可老大他可是做得出來的。”
“好吧……可是,真的不用做什麼?”
“應該是不用。”年長的那個有些不耐煩地說,“你看到那邊那個妞沒有?就是她了。走,我們上去。”
Cindy才16歲,是晚上偷偷從家裡溜出來的。有家長、老師管着,平時壓抑得很,但自從被一個同學帶來夜店了一次之後,她立刻迷上了這種燈紅酒綠的氣氛。白天當老師和家長的乖寶寶,繼續讓成績名列前茅,而到晚上則跑出來玩,在震天響的音樂裡盡情搖擺,這種反差更讓人着迷。當然也不是每天都跑出來,身體可禁不住每天熬夜折騰,但年輕人精力充沛,每週跑出來一兩次是沒什麼問題的。穿着得清涼一點,在夜店裡自然會有怪大叔或者覬覦自己的“大哥哥”請自己喝酒喝飲料,裝可愛之餘,多長几個心眼,在加上偶爾有同學和朋友留心自己的安全,到現在爲止倒也沒碰上什麼危險。
不過,今天從酒吧裡出來,Cindy就感到有點不對勁。被風吹醒了一點酒意之後,她感覺到身後有腳步聲。她緊張地加快了腳步,但身後的腳步聲不依不饒地跟了上來,她沒有拉遠任何距離,但對方卻也沒有要跟上來的意思。在一個轉角,Cindy害怕地回頭一看,卻是兩個看起來比自己大不了多少,流裡流氣的青年。這下子她心裡更害怕了,快步跑了起來。
那兩個青年一看,也愣了神,急忙追了上去。年長那個在Cindy想要大喊救命之前一把捂住了她的嘴,Cindy驚恐之下,又是深夜的極度疲憊,居然一下子暈了過去。
“怎麼辦?”兩個青年對望一眼,也有些不知所措。
“這邊,先擡進去……”年長的青年還是拿了主意。
Cindy在那條暗巷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早上7點多鐘了。當她發現身上的衣服極爲凌亂,明顯被脫掉過又隨隨便便地穿上,而在T恤和短褲下面,內衣不見了。身邊扔着幾個明顯用過的安全套,還有幾頁從雜誌上撕下來的頁面,似乎是用來擦拭什麼的……Cindy一下子哭了出來,引來了早上正在晨練的老人的注意。
幾個小時之後,警方纔拿到一份極爲困惑的調查報告。雖然現場看起來很可疑,但Cindy並沒有被強暴,安全套裡的精液倒是真的,但安全套只有一側沾染體液。結合Cindy這個沒道理要說謊的小女孩的敘述,可能是被拉到暗巷裡之後,那兩個青年在對Cindy的身體進行接觸之後自瀆而造成的。地面上的那些雜誌頁面,來自上一期的《記事》雜誌。看到這樣的調查報告,大家的表情都很複雜,果然是什麼人都有。
有人就在等着這麼一份調查報告呢。幾個小時之後,網絡上就有一篇文章,指責《記事》雜誌的副刊對於青少年有着負面影響。文章寫得很精闢,嬉笑怒罵,風格爽辣,說《記事》雜誌的確是針對廣大讀者,推出了一期精彩的雜誌。對於那些有很強的鑑別能力的成年人來說,這都有很強的蠱惑作用。在這一期雜誌出來之後,互相比較熟悉的朋友之間都開始僞裝色狼互相恐嚇,來開玩笑了,而那些在這方面的抵抗力更差的青少年,就更容易受到影響。《記事》的專題雖然是帶着明顯的負面批判的觀點在拍攝那些“色狼”的形象,但他們實在是把整個一組照片拍得太酷了。哪怕是負面形象,也負面得太有型了。現在,本來就是個審美標準非常混雜的時代,比如猥瑣男,小胖子,芙蓉姐姐等等的流行風潮,都代表了大家的審美,已經將審醜也帶了進去,將流行的,好玩的,熱潮的都當作了學習模仿的對象。雖然看起來這些青少年有賊心沒賊膽,並沒有真的做什麼,可是,難道社會輿論就應該等到真的有人做什麼的時候嗎?而且,縱然沒有做什麼,但那個少女遭受的心理創傷,同樣是無法彌合的。
文章並不長,這種一蹴而就,比較爽利的文章也看不出來到底是事先準備好的還是當場寫的,但是,這卻又給了在等着這篇文章的人以機會。網絡上轟轟烈烈地就開始熱炒這樣的事情。人肉搜索迅速發動,那個現在還躲在醫院裡哭的少女的照片被傳到了網絡上,大家嘖嘖稱奇於少女的青春靚麗,而這樣一個平時的好學生,偶爾跑去夜店玩,似乎也不是不能原諒的事情。然後,那兩個“有賊心沒賊膽”的青年,則被大家鄙視了一萬遍啊一萬遍,大家都覺得,他們居然也看《記事》?簡直是丟了被《記事》定義的廣大“色狼”們的臉。
然而,的確像是那篇文章所說的,那些明顯的猥褻行爲一下子變得多發了起來。以前,可能是比較隱秘,可能受害者不敢聲張,但似乎是有一大批新人加入了這個猥瑣的行當,他們的手法太業餘了,一直被見義勇爲的旁觀者揪出來。而猥瑣的程度,則從偷拍裙底照到強姦未遂不等。電視新聞也播放了最近這奇怪的風潮,開始小心地提醒女性要注意安全。當然,也不是沒有正面的消息,一個被毛手毛腳的業餘色狼猥瑣了一下的白領女青年,施展出了《記事》上教授的防身術,將一個22歲的無業青年放倒在地,小腿骨骨折。類似的消息,反而更激發了《記事》的銷量,但雜誌社都無意進行加印。已經流傳在市面上的《記事》雜誌,變得緊俏起來。
各種傳聞接連冒出來,有的說已經發生了強姦殺人事件,但被上面捂住了,有人說現在有女警化妝開始抓色狼了,還列舉了幾個公交地鐵線路,總結了那幾個女警的活動線路和工作方法,有人說已經有公司在考慮讓女性員工乘坐公司的班車上下班等等。最陰謀論的說法莫過於指責這整個事件都是《記事》雜誌一手策劃的,故意煽動起這種色狼和美女的全城範圍的緊張空氣,來給自己的雜誌打廣告,讓人以爲他們的影響力非產深遠,直達內心。
但是,這條傳言卻讓人開始懷疑起來。《記事》雜誌可不是光上海發行的,在北京深圳南京杭州等地的發行都不比上海少多少,各地都是供不應求,但爲什麼唯獨只有上海出事?是因爲上海的青少年特別不靠譜麼?這倒是讓人聯想到了陰謀論:有人在背後操縱着些什麼。
蕭永早早就意識到了這一點。他和楚弘從一開始就在商議,怎麼對付這種情況來着。背後有人操縱那是毫無疑問,但這一次對方真的切中了一個媒體的要害:社會影響力和社會責任感。新聞出版署雖然並沒有發文表示什麼意見,但龍冬私下裡去問過,他們雖然並不覺得《記事》有問題,但這種情況是擺在檯面上的,他們也不能光看着。龍冬是個很有行動力的傢伙,他私下裡向對方保證,將盡快將事情擺平。而現在的問題,就在怎麼擺平上了。
女兒因爲愛戀蕭永,而索性遠避到日本去的狀況,並沒有改變朱建國對攝影的癡迷和對蕭永的好感。在他看來,蕭永居然在明知朱漪泓的情感的情況下,又是作爲一個典型有許多女人經驗的大男人,居然沒把自己女兒拐牀上睡了再說,已經很說明人品了。朱建國提議:“這次的事情,交給影友團吧。給我三天,我給你們個結果,如何?”
龍冬看看楚弘,楚弘看看蕭永,而蕭永聳了聳肩,說:“你們誰都比我對上海熟,問我做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