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大的手指輕輕點點韓羽的桌子,胖子主任挺着將軍肚站在韓羽面前,眼睛中帶着絲毫不加掩飾的厭惡,嘴角卻掛着一絲似笑非笑的表情,似乎非常享受這種可以教訓韓羽的機會,讓韓羽忍不住在心裡暗罵一聲變態
果不其然,胖子主任很是不屑的撇撇嘴,毫不客氣的呵斥道:“韓羽,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幾點纔來上班的而且一來就發呆,你是跑來混日子的嗎”
憑心而言,胖子主任的聲音真的很像殺豬的,就好像用刀片在玻璃上劃來劃去一樣,聽起來格外刺耳。
韓羽默不出聲的坐在位置上,根據經驗這時候如果進行解釋或者爭辯的話,只會受到胖子主任更大的侮辱。
不過看到韓羽對他的呵斥似乎沒有什麼反應,胖子主任頓時火冒三丈,敲敲桌子惡毒的說道:“韓大少,我在和你說話呢,麻煩你稍微分給我一點注意力,不要一上班就開始神遊太虛行嗎像你這樣的人,天生就是小混混,每天混吃等死”
點着桌子,胖子主任彷彿祥林嫂一樣開始喋喋不休起來,言語極盡惡毒之能事,這樣胖大的身體,卻說出這麼尖細的聲音,可想而知這胖子主任的心胸有多麼狹窄,韓羽雖然說已經習慣了他的辱罵,可是依然不由得一陣陣怒火往頭上直衝,恨不得站起來照着他的臉上狠狠扇上兩巴掌,只是靠着理智勉強控制着自己。
韓羽的沉默似乎更加刺激了胖子主任,他的語氣變得更加惡毒起來:“發呆,你就知道發呆,一來就坐在這發呆我看你好像根本無心工作嘛,如果你再這樣下去的話,我會考慮向龔主任彙報,讓你回家準備吃自己,公司掏錢可不是要養你們這種混日子的傢伙的”
好像一頭暴怒的野豬一般,胖子主任將種種惡毒之極的詞彙噴灑出來,而韓羽也同樣忍耐得很辛苦,見到這種情形辦公室的同事無不沉默的坐在座位上,這個死胖子主任的德性他們實在太清楚了,只有胖子主任的忠實狗腿小黃在一旁露出了幸災樂禍的表情。
說實話如果換作以前,面對胖子主任的咒罵,韓羽可以說都已經習慣了,甚至麻木了,可是今天不知道爲什麼他卻感到這些咒罵彷彿分外刺耳,令他心中憤怒之極。
“真他媽的想見見你的豬玀爹媽到底什麼樣子,能生出你這樣蠢貨的爹媽估計也是一對蠢貨,又髒又蠢的蠢貨”彷彿發泄夠了的樣子,胖子主任用一句惡毒之極的咒罵結束了戰鬥,徑自罵罵咧咧的轉身離開,而在旁邊胖子主任的狗腿小黃聞言頓時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還誇張的搖了搖頭。
可是這時候,韓羽的腦袋中彷彿聽到什麼東西崩裂的感覺,他的眼睛霎時間眯了起來
“你居然敢辱罵我地父母”
人皆有逆鱗。而“親人”、“父母”恰恰就是韓羽地逆鱗
“你居然敢辱罵我地父母”理智瞬間破滅。百般壓抑地怒火瞬間衝昏了頭腦。不過他倒是沒有直接撲上去。只是平靜地掏出了口袋中那個神秘地筆記本。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這胖子主任也是自作自受。他真地不應該辱罵韓羽地父母。尤其是在韓羽剛剛試驗了某個神秘筆記本地效果時候
他媽地。老子沒辦法在精神上征服你。那我就在上讓你消滅好了暴戾地想法在腦海中一閃而過。數秒鐘後胖子主任地名字無聲無息地出現在筆記本上。
2015年元月十一日上午十點零八分。張慶林心臟病突發死亡
上午十點零八分,實際上就是現在的時間。
用暗黑筆記製造意外,必須要知道對方的姓名、年齡、長相、生日併發生過肢體接觸,這個該死的胖子是韓羽頂頭上司,他對死胖子的這些自然不會陌生,至於說肢體接觸握手也是肢體接觸的一種吧
就在韓羽剛剛放下手中的鋼筆之後,前面還在耀武揚威的胖子主任忽然一臉痛苦的捂住了前胸,急促的喘息起來,原本紅潤的胖臉頓時變得一片蒼白,人也彷彿失去了力量一般,扶着桌子緩緩的向下滑到。
在最後一刻,胖子主任彷彿感覺到什麼似得,突然半轉過身來,一臉恐懼的望着韓羽,只見他嘴脣發紺,呼吸急促,右手微微提起,顫抖着,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就這樣張着嘴,看着韓羽,直直的看着韓羽,眼睛中充滿了恐懼,看上去是那樣的無助。
似乎因爲呼吸困難,胖子主任的嘴越張越大,臉上佈滿了汗珠,嘴脣紫的怕人,好像扯風箱一樣拼命的喘着氣,掙扎想要多呼吸到一口空氣,他使勁捏住了自己的脖子,好像一條擱淺的魚,發出含義不明的嗚咽聲,可是最後終於還是無助的緩緩的扶着桌子滑倒下去。
這一刻,生命的價值顯得是那樣的輕賤
見到胖子主任忽然滑到,臉色慘白得嚇人,周圍衆人頓時慌了手腳,尤其是胖子主任的忠實走狗小黃,馬上站了起來,焦急的向着胖子主任撲了過去,嘴上緊張的大叫道:“張主任張主任你沒事吧”
當小黃撲到胖子主任身前的時候,這個剛纔還中氣十足的胖子已經張着嘴,彷彿被人捏住了脖子一樣,掙扎着卻說不出一句話來,旁邊的人都這時候都有些傻眼了,還是小黃反應機靈,馬上轉頭大喊起來:“打電話趕快打電話喊救護車啊你們都愣在這裡幹什麼”
被小黃這樣一喊,人們這纔好像反應過來,立刻急救的急救、打電話的打電話,整個辦公到處吵吵嚷嚷的,亂的好像菜市場一樣,引得旁邊辦公室的同事們都跑了過來,不過卻沒有人注意到,這時候韓羽反而一臉茫然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傻傻的看着軟倒在地上,似乎已經停止了呼吸的胖子主任,面色非常蒼白,和其他人那種忙亂的景象顯得格格不入或者也有人注意到了,但誰都知道整個辦公室裡就屬韓羽和胖子主任最不對盤,事實上這時候他如果非常緊張熱心的話,反而可能還更加引人懷疑吧
其實韓羽現在很緊張,真的很緊張如果細細觀察就會發現他的手腳都有些微微顫抖當初怒火攻心的時候是一回事,現在胖子主任真的倒下之後又是另外一回事。
作爲一個普通的都市白領,韓羽雖然平時毒舌了點,但絕對不是那種冷血無情的傢伙,剛纔因爲暴怒一時衝動將胖子主任的名字寫到了暗黑筆記上,可是現在看到這個傢伙如此掙扎的痛苦樣子,他真的被嚇着了。
當看到胖子主任真的摔倒之後,韓羽的怒火頓時好像被一盆冷水瞬息間澆滅了一樣,下一刻涌上心頭的就是一股非常的恐懼感
我殺人了殺人了
雖然這個人是一個很讓人討厭很讓人厭惡還老給自己找茬子的傢伙;雖然明知道這件事情絕對不會被任何人發現;
可是一想到自己居然親手將一個大活人給害死了,韓羽就抑制不住自己手腳的顫抖,那種恐懼彷彿從骨髓深處緩緩升起,縈繞在韓羽的每一寸血肉上,他只能竭盡全力的裝出一副鎮定的樣子,這一刻他簡直感到每一個人看他的眼神都像是在懷疑他,懷疑他就是殺人犯
我殺人了
殺人了
救護車呼嘯而去,辦公室裡也似乎恢復了秩序,大夥交頭接耳竊竊私語交流着方纔的那一幕,只要韓羽還是顯的非常茫然,兩眼無神、面色蒼白的坐在那裡,幸好這時候其實每個人都顯得有些心不在焉,反而沒有太多人會再去注意韓羽的異樣。
當然就跟不會有人注意到,放在韓羽桌子上的黑色筆記本的封面上,忽然隱然劃過一道流光,那彷彿是一個人在那裡痛苦的掙扎着
回家、吃飯、睡覺
一直到了第二天清晨,韓羽才總算是恢復了精神,這可不是他懦弱,相信任何人突然遇到這樣的事情精神上都難免會感到接受不了,這天晚上張胖子那副面色慘白、大汗淋漓、嘴脣發紺、胸悶氣短的樣子彷彿總是會在他的眼前浮現,那種怨毒的、憎恨的、恐懼的、不甘心的眼神就好像刻在了韓羽的腦子裡這一天也是韓羽有史以來第一次開着燈睡覺
不過失眠了一晚上後,韓羽也已經想清楚了既然做了就不要再後悔反正即使後悔也不可能再挽回張胖子的性命。
或許是因爲現代人固有的那種冷漠和缺心少肺沒神經,當他在來到辦公室的時候,前一天那種蒼白的臉色已經完全恢復了正常
“餵你知道不,老張昨天因爲搶救無效,已經去世了”
“什麼不可能吧到底是什麼病啊”
“突發性心臟病,我昨天下班到醫院去了。”
“怎麼突然,好好的一個人,平時沒聽說他心臟不好啊”
“誰知道呢,人到中年你說,好好一個人就這樣走了”
“可不是嘛晚上去他家看看吧”
辦公室裡的對話聲隱約傳入耳中,不過韓羽已經完全沒有了感覺,靜靜的做好準備,揹着挎包就徑自出門,開始了他一天的工作找新聞。
日子還是那樣的平淡無味,似乎並沒有因爲某人的意外身亡而產生什麼變化,地球一樣再轉,太陽每天下山還會升起來,要說唯一的變化就是沒有人還會刻意去給韓羽找茬了吧。
一晃十多天過去了,胖子主任突然去世這件事情的影響也在漸漸散去,辦公室同仁的注意力也漸漸的轉到了另一個地方。
現在辦公室同仁們關注的問題是:老張去世後,記者部主任的位置會落在誰的頭上
是原來的副主任老嚴,資歷最老的陳珥,張主任生前最信任的小黃又或者是據說有着相當背景的馮濤
不過這事和韓羽無關,他就是一沒權沒事的小記者,又沒有什麼背景靠山,好像記者部主任這樣的高位,就算是做夢也不會輪到他頭上的,人們甚至都沒有想要去參考他的意見,雖然這個位置實際上是因爲他的原因才空閒出來的。
採訪包狹窄的空間中,筆記本的封面上不時滑過一道純黑色的流光,彷彿無聲的微笑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