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捲雲舒。
經過造雲機數天不間斷的工作,恢復平靜的天空中再次佈滿了白雲。
但是帝都內卻愈加顯得不平靜。
蒂姆意外身死讓大地神教雪上加霜,0號城內各教派勢力的活動更加活躍。無論是大街還是小巷,無論是平民區還是貴族區,甚至連皇宮門前都出現了遊行隊伍。
帝國對高漲的抗議浪潮依然保持沉默,大地神教卻開始動用強硬手段。
爲了頂住這股褻瀆大地之神的‘邪風’,神之代表阿爾瓦不僅派出了總壇內的全部武力,甚至不顧戰局吃緊,下令從前線調回神教的精銳力量予以鎮壓。
一時間帝都內的形勢風起雲涌,在聽到這個消息後很多不算虔誠的異教徒都選擇了偃旗息鼓。
大地神教的精銳部隊戰力驚人,他們的數量堪比一支帝國主戰兵團,而且各個都是大地之神的狂信徒。這些傢伙對大地之神有着近乎狂熱的虔誠,在面對異教徒時根本不會選擇語言交涉,而是會直接揮劍擊殺。
與這支正準備從前線返回的隊伍相比,那些從總壇內涌出的人則更加可怕,給其他教派信徒造成的威脅也更加直觀。
他們的數量雖然不多,只有不足千人,但每一個都擁有高級騎士以上的武技級別。他們以五人爲一個小隊,走街竄巷,只要看到遊行隊伍,立即就會動用武力進行驅散。
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就有近萬人慘死在了他們的屠刀之下。遊行的人羣在逃亡中潰散,帝都的大街小巷裡更是血跡斑斑、屍橫遍地。
這時人們才驚恐的發現,貴族芯片竟然失效了!
從無數年月之前,這種芯片就開始在地內人的貴族中流行起來。它不僅可以彰顯貴族身份,更是有翻譯、瞬移等功能,而那多達三十九次的守護光罩,更是成爲了貴族們的保命金符。
可是今天,不知道什麼原因,在面對大地神教的屠刀時,這些貴族芯片竟然集體罷工,讓其他教派的信徒失去了僅有的自保能力。
夜已深,殺神們卻仍在街上游走。
遊行隊伍早已被他們恐怖的武力驅散,可他們卻沒有絲毫撤退的跡象,此時任何在街上出現的行人,都會成爲他們獵殺的目標。
本就一片狼藉的街道變得更加不堪,倉皇逃竄的遊行者丟下了無數的標語橫幅,甚至還有一些遊行車輛,在駕駛員死亡後也橫七豎八的停在了街道上。
除此之外,已變成垃圾場的大街上還有很多奄奄一息的傷者,很多或噴濺或塗抹的到處都是的血跡,以及很多已經看不出人形的殘肢斷臂。
爲了用最快速度鎮壓下這股反抗浪潮,阿爾瓦下了死命令,總壇派出的武力也使用了最血腥的辦法。
他們不僅要驅散遊行,更是要讓那些異教徒們知道背叛大地之神的下場,讓他們膽寒、讓他們心顫,讓他們在有生之年都不敢再次升起忤逆的念頭。
這種做法會極大損傷大地神教的聲譽,但是阿爾瓦別無選擇,因爲大地之神已經傳令給他,讓他在二十四小時之內必須鎮壓下全部的遊行示威活動,恢復帝都的秩序。
在神的威壓下,阿爾瓦才用抖動的手拿起徽章,顫顫巍巍的在命令書上蓋上自己的印信。
很顯然,行動取得了完美的成功。
所有的遊行隊伍全部潰散,絕大多數的異教徒都跑回了家,那些離家太遠又不敢在街上亂竄的人,寧可倒在地上裝死屍,也不敢再碰觸反抗標語一下。
大地神教在聲勢上重新奪回了主動權,但阿爾瓦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他擡手關閉了監視着大街小巷的監控系統,站起身,面容嚴肅的走出了大殿。
侍衛長站在大殿外,在看到走出來的阿爾瓦後恭敬的俯身一禮。
現在大地神教的總壇內只剩下他們兩個人,成片的宮殿顯得無比寂靜。
阿爾瓦看了眼侍衛長,用乾澀的聲音道:“博格,我想吐。”
說完話阿爾瓦快步跑向旁邊的花壇,彎下腰嘔吐起來。
他只是一名善於搬弄權術和人員調配的行政人員,剛纔監控中的畫面太過血腥,讓他這個純粹的文人無法適應,如果不是職責所在,深受刺激的他早就選擇逃避了。
可爲了確保清理行動的順利完成,也是爲了表明他對大地之神的忠心,阿爾瓦硬是強迫自己看完了整個行動的過程,直到此時纔不堪重負的嘔吐出來。
他吐得很痛苦,就連膽汁都從胃底翻了上來。
侍衛長博格依然站在旁邊沉默不語,甚至臉上的表情都沒有絲毫變化,如同一尊石像。
胃部劇烈的痙攣終於過去,阿爾瓦疲憊的站起身,掏出手絹擦掉嘴角的殘漬,這才轉身望向一臉冷漠的侍衛長博格。
他十分難受的咳嗽了幾聲,問對方:“你仍在對蒂姆的事情耿耿於懷?”
博格保持沉默。
阿爾瓦又道:“你認爲我是想故意害死蒂姆?”
博格終於有了反應,輕輕搖了搖頭。
他對着阿爾瓦躬
身一禮道:“我只是覺得,如果你早拿出今天這樣的手段,蒂姆大主教就不會死。”
幾天前蒂姆離開總壇,打得就是平息遊行示威的幌子,可惜他雖然讓反抗勢力暫時蟄伏,卻因此遭到偷襲,再也沒有回來。
阿爾瓦想了想,決定把事實真相說出來。
他告訴博格:“蒂姆上次出行,目的並不是這些小雜魚,而是爲了釣出季蒙神安格斯。”
博格身體爲之一緊,失聲道:“那當初你爲何要拒絕我的請求?如果我陪在蒂姆大主教身邊,也許他就不會遭遇不測了。”
阿爾瓦擺了擺手,解釋道:“事情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整個計劃是大地之神親自安排的,你要是跟在蒂姆身邊,很可能會影響到計劃的實施。”
博格並不買賬,他冷笑一聲道:“可惜即使是大地之神的安排,最終也出了紕漏。”
他相信以蒂姆的境界和對神教的貢獻,大地之神不會以蒂姆的生命來完成這個計劃。而蒂姆的身亡,就說明這個所謂的計劃沒有成功,顯然是哪裡出了問題。
阿爾瓦輕嘆一聲,揉着太陽穴道:“大地之神一直用神識鎖定着蒂姆,只要讓他察覺到安格斯在附近出現,他就會立即現身格殺。但讓我們沒有想到的是,安格斯竟然在隱藏期間培養出了僞神,而且還不是一個,這才導致了計劃的失敗。”
大地之神威能無比,即使隔着一方世界,仍能感應到其他神祗的存在。但是在整個戰鬥過程中,安格斯一直沒有露面,更沒有動用神祗之力,大地之神在這種情況下無法憑藉感應確定座標點,進而穿越時空來到這裡,所以雖然察覺到了蒂姆身處險境,卻也無能爲力。
得知這些秘辛,博格心中的芥蒂稍減,對阿爾瓦的抱怨也瞬間少了很多。
他微微躬身道:“對不起,神之代表閣下,我之前誤會你了。”
阿爾瓦擺了擺手,博格又道:“請您向大地之神申請,我希望能參與他和安格斯之間的戰鬥,並親手滅掉那些殺害蒂姆大主教的兇手。”
看着博格堅毅的眼神,阿爾瓦點頭道:“我會把你的請求呈上去,至於大地之神能否恩准,我就不敢保證了。”
得到了阿爾瓦的承諾,博格再次躬身一禮,“無論結果如何,我都謝謝您了。”
阿爾瓦笑了笑,因爲臉色太過難看,笑容看起來十分怪異。
他將視線投向遠處,穿過層層宮殿,望向燈火輝煌的皇宮。
“跟我走,我現在要去拜見奧格斯格陛下。”
兩人走出大地神教總壇,穿過血流遍地的中心街,經過層層亭臺樓榭和嚴密的檢查,來到了奧格斯格的寢宮。
身爲帝國皇帝,奧格斯格極少早睡。尤其是近段時間,宗教戰爭愈演愈烈,賈斯特家族又蠢蠢欲動,他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在凌晨以前登上過龍榻了。
此時他正坐在茶几旁,滿眼血絲的把玩着手中的茶杯。
奧古斯汀恭敬的站在茶桌對面,至於皇帝的那位親叔叔,也就是奧德賽斯親王,因爲前幾天的欠佳表現,讓奧格斯格陛下很是不滿,已經連續幾天沒有宣他入宮了。
由於受到奧德賽斯的排擠,奧古斯汀幾乎沒有單獨陪伴哥哥的機會,如今有了這麼大的轉機,奧古斯汀自然要好好把握。
針對現在紛亂的情況,這幾天他獻上了很多計策,大到整個帝國的規劃,小到對某條街道的治理,每一條都直指要害,讓皇帝陛下很是滿意。
正是因爲這個原因,奧格斯格才重新審視自己這位被冠以紈絝子弟的弟弟,並決定重用於他。
否則像今天這種關鍵時刻,奧古斯汀是絕沒有資格出現在奧格斯格身邊的。
帝國皇帝放下茶杯,擡起頭問道:“清理工作需要多長時間?”
他所說的清理,並不是指大地神教的行動,而是說街道的清理。
連續爆發的遊行示威讓城市清理工作陷於停頓,因爲無事可做,隸屬於城衛軍系統的環衛工人甚至大部分已多天不去治安所上班,處於了半停工的狀態。
不過這種情況已經在奧古斯汀的直接干預下得到了扭轉,他早就傳令下去讓環衛工人們在城衛所裡待命,準備隨時恢復帝都的清淨與整潔。
奧古斯汀回稟道:“陛下,大地神教的人還在街上,如果此時派出環衛工,很可能會造成不必要的誤會。”
“大地神教的人就算再愚蠢,也不可能分辨不出環衛工人與異教徒的。”
奧格斯格微笑着搖了搖頭,對奧古斯汀道:“小滑頭,這裡只有你我兄弟二人,再說那些官話就沒意思了。”
奧古斯汀恭敬的道:“君臣大義,無論何時也不可輕廢。”
奧格斯格對他的態度十分滿意,輕拍桌面道:“不管怎麼說,你都是我的弟弟,有什麼話就直說吧,恕你無罪。”
奧古斯汀想了想,坦白道:“異教徒只是一些普通民衆,在面對大地神教武力時必然驚慌失措。我猜應該有很多人躺在街上裝死,如果此時派人清理街道,無所遁形的他們勢必會受到神教武力的殘殺,
所以……”
他沒有把話說完,而是對着奧格斯格躬身一禮道:“陛下,此舉並非對神教不敬,而是憐憫於這些平民百姓,畢竟他們都是陛下的子民。”
奧格斯格示意他不用解釋,自己心裡明白他的想法。
沉吟片刻,奧格斯格拿出電話道:“我和阿爾瓦聯繫一下吧,既然遊行隊伍已經驅散,他的人手也應該儘快收回去了。”
話音未落,門外便傳來了通報聲。
“啓稟陛下,大地神教的神之代表阿爾瓦閣下求見。”
奧格斯格收起電話,哈哈大笑道:“看來這通電話可以省了,宣他進來。”
奧古斯汀走到門前請阿爾瓦進來,奧格斯格伸手示意阿爾瓦隨便坐,緊跟着直言道:“把你手下都召去吧,大街上弄的這麼亂,總要收拾一下才好,否則帝國的威儀何在?”
阿爾瓦點頭應下,轉身吩咐博格處理此事。
安排完這一切,他對奧格斯格道:“陛下,根據我神的推測,賈斯特家族餘孽和季蒙教近幾天就會有異動,不知您是否已經做好準備。”
奧格斯格輕輕嘆了口氣,迴應道:“主戰兵團已做好準備,只等那些宵小跳出來了。”
奧古斯汀在旁邊插言道:“阿爾瓦閣下,大地之神是否推算出了叛軍會在選在哪裡動手?”
阿爾瓦道:“帝國邊陲,不過咱們這裡也有些許危險,所以我纔會緊急召回神教的精銳部隊。”
奧格斯格臉色有些難看,他最擔心的就是對方實施斬首行動,而以大地之神的推測來看,賈斯特家族顯然真有這方面的打算。
他摩挲着茶杯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阿爾瓦道:“神教的部隊返回帝都尚需時日,但願這段時間裡不會有異變發生。”
大地神教的精銳部隊雖然只相當於一支帝國主戰兵團,但都是由正規騎士組成,對付類似於斬首之類的特種作戰,他們遠比普通的主戰兵團有用。
阿爾瓦道:“正是擔心敵人派出精銳刺殺陛下,我纔會帶着博格侍衛長深夜入宮。”
奧格斯格將目光投向阿爾瓦身後的博格,若有所思的道:“難道這位侍衛長和蒂姆大主教一樣,也是……”
下面的兩個字他沒有說出來,因爲那兩個字太過震撼,他不希望弟弟,甚至是他自己,被那兩個字給嚇到。
阿爾瓦點了點頭,默認了奧格斯格的猜測。
他微笑着道:“陛下宮中不乏神聖領域的強者,再加上博格侍衛長,即使不增加常規守衛力量,也足以保證陛下安全無憂了。”
奧格斯格長出了一口氣,對阿爾瓦一抱拳:“謝謝神之代表閣下了。”
阿爾瓦擺手道:“陛下客氣了,皇族與我教休慼相關、榮辱與共,我神正是出於對盟友的安全考慮,纔會傳令於我,讓我把博格侍衛長送過來的。”
奧格斯格這才知道,原來這個安排是大地之神親自授意的,連忙再次抱拳道:“代我謝謝大地之神,感謝他對我的關心和維護。”
阿爾瓦表示一定會把奧格斯格的謝意傳達回去,並再次代表大地之神重申對亞希波恩家族這個盟友的重視,強調了雙方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實質。
奧格斯格表示贊同,然後不留痕跡的道:“在如此風雨飄搖之際,蒂姆大主教卻意外慘死於敵人之手,這對我們來說可真是個痛心的巨大損失啊。”
阿爾瓦長嘆一聲,“誰說不是呢,我也沒想到我那位多年的老友,竟然會這樣離開我。”
說到這裡,他突然明白了奧格斯格話裡隱含的寓意,想了想繼續開口道:“現在可以確認,殺害蒂姆大主教的,至少是兩名僞神高手。”
蒂姆已經踏入僞神境界百多年,傳言是這個世界上最接近神祗的人,想要殺死他,即使出動兩名同級別的僞神高手,也很難做到。
奧格斯格變得擔憂起來,問阿爾瓦道:“到現在仍然無法確定兇手的具體人數嗎?”
他現在只有博格一名僞神守護,而且還是阿爾瓦剛剛送來的,如果對方把殺害蒂姆的隊伍派過來對付自己,他的安全就堪憂了。
一直沉默不語的博格突然開口道:“我可以確認,兇手只有兩人。”
他曾檢查過蒂姆大主教的屍體,也曾反覆勘察過戰鬥現場。雖然他拿不出確實的證據,但以那些痕跡來看,足以讓他做出正確的判斷。
奧格斯格心中稍安,但想到博格需要以一敵二,他心中不免仍然有些擔憂。
阿爾瓦轉身指着博格,安慰他道:“雖然世人都認爲蒂姆大主教是最接近神祗的人,可實際上博格侍衛長的境界比蒂姆還要高。”
因爲記恨於對方殺害蒂姆大主教,博格忍不住接着阿爾瓦的話,向奧格斯格保證道:“如果他們敢對陛下不利,我必將讓他們有來無回!”
看着信誓旦旦的博格,奧格斯格的緊張情緒逐漸恢復了穩定。
就在這時,刺耳的警報聲驟然響起。
屋內衆人臉色隨之一變,異口同聲的道:“竟然有人敢夜闖皇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