邦巴柯里已經在一望無際的平原上獨自行走了五個日夜了。在這五天裡,他很少休息,每每當他筋疲力盡想坐在大樹下暫時休息一下的時候,那血腥的場面又會隨即浮現在他的腦海裡,那影像是那麼的真實。接着,那些昔日同胞們的慘叫聲又會在耳邊響起。這種無形的力量,一起在鼓舞着他不知疲倦地奮發前進。
每當身體極度需要能量的時候他就會進食,並在路上捕獵一些小動物,然後飽飽美餐一頓,因爲他必須爲接下來所要面臨的戰鬥作好充分的準備。雖然他算不上是高智商的種族,不過,從一路上那些已經凋零的植物以及被那黑暗力量所污染的水源來判斷,他堅信自己所前進的方向是對的。
他仍然在前行,進入了一片稀疏的橡樹林裡。由於是清晨,樹林裡籠罩着一層薄霧。
然而在他前進了一兩百碼的時候,他注意到不遠方的一顆大樹下,隱約可以看到一羣巨型甲蟲的身影。
爲了減少不必要的戰鬥以保存體力,他本想繞道而行。直到,他聽見了那打鬥聲,他好奇地慢慢靠近,眼前的畫面也越漸清晰。
一個膚色黝黑的同類正在和一羣怪物搏鬥,那是一個女性野蠻人!
對野蠻人部落來說,男性在種族裡起主要性作用,女性的數目一般及少,一個部落裡最多也有四五個,這也是使得這個種族日漸瀕臨的主要原因之一。而且身爲訓練有素的女蠻人戰士就是少之又少。
他遠遠地望着她,那長長的一束綜色長髮用一根細細的獸骨困紮在後腦勺,那細短的眉毛下面是一雙堅定的眼神,她五官均稱,與之那強健的四肢相比,那腦袋似乎略見嬌小。她身着獸皮製成的護胸和皮短褲,腰帶上鑲嵌着獸牙,從她那一圈獸牙項圈判斷,她定是個身經百戰的蠻族勇士。
他站在那裡,呆若木雞,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他被一種無形的力量所深深吸引。
在邦巴柯里出生的那一刻起,註定是一個勇猛的戰士,他一生都在尋求如何能使自己的力量更加的強大,而正是如此,卻恰恰讓他忘記了一些重要的東西。不過,他畢竟也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類,對於一個哺乳動物來說,那繁殖的本能和在這個本能的驅動下所誕生的情感是必不可少的,他很清楚什麼是男女之情。只是,一味對強大力量的追求讓他漸漸忘記了那些美好的事物。
然而,當這個性感的異性同類出現在他眼前的時候,讓他感覺到有一絲的歇斯底里。
他看見她的手正在流血,不單是手,她的大腿也被那些怪物的巨鉗所傷,而且看來那傷口很深,一股股深紅的暖流從裡面淌出。
圍攻她的是一羣巨型黑甲蟲,那些甲蟲在邪惡力量的影響下逐漸變異成爲高智商的生物,它們能使用雙腳直立,能協同作戰,有簡單的思維能力。它們陰險狡猾,而且殘忍無比。
地上躺着一些怪物的屍體。現在,還最後剩下三隻沒有被遷滅的敵人正在圍攻她。它們圍成一圈,從各個角度找出她的破綻。然而,她也因爲失血過多而快要支持不住了,身體搖搖晃晃,她求行的本能讓她勉強地堅持着戰鬥。
他立即衝上前去,雙揮起那兩把鋒利的斧子,一隻怪物倒下了。緊接着,又倒下一隻。最後的那隻巨型甲蟲是深紅色的,後背上的軀殼看上去堅硬無比,腦袋上那雙空洞的黑色大眼睛看起來毛骨悚然,而那頭兩邊長出的長長的巨鉗也是它主要的攻擊武器。
這個很可能是那些怪物的頭目,他心想。
邦巴柯里緊緊握着手中的武器,他用盡全力一躍,那雙腿上強健有力的肌肉讓他跳到空中八尺高,然後落下的同時雙斧同時砍向那怪物。
“咣!”一雙巨大的雙鉗抵消了那驚天動地的致命一擊,他失手了。
那怪物沒有錯過這有利的機會,邦巴柯里的雙腳剛剛接觸到地面,那雙鉗毫無先兆地向他襲來!眼看那惡魔的利牙近在咫尺,他本能地用雙手擋住了視線……
片刻過後,一陣微風吹過,樹上的葉子嘩嘩作響。然後,一切又都回歸如初。
邦巴柯里慢慢垂下雙手。他看見,那怪物死死地躺在死上一動不動,正如其它那些黑色的屍體一樣,而它的頭顱卻飛到了不遠處的一角。
那個女性野蠻人就站在那裡,她手中那沉重的巨劍再也經受不起地心的引力而掉落在地上,她看上去是那樣的虛弱。漸漸地,她失去知覺倒在了地上……
篝火裡的枯材在火炎裡燃燒,時而蹦發出啪啪的聲響,火光映照在這個六尺半的巨大身軀上,他逢低着頭,頭上那束黑色髮辮垂直地搭在臉的左側,那雙濃眉的右側上方有着金色圓環在閃閃發光,臉頰上那野蠻人所獨有的五官在火光的照耀下顯得平凡而又不失英俊。
他看上去毫無生氣,那也是理所當然的。他一心想着復仇,而現在又不得不在這裡照顧那位迷人的異性朋友,他陷入了無盡的迷茫當中。他的內心在掙扎彷徨、在自相矛盾。
他好幾次都想過放棄眼下這位不知道名字的朋友,而繼續他應有的使命。可是最後,他還是留了下來。至少,也得等到天亮再走。
這時,那捲縮在一旁的女人挪動了一下身子。
他知道,她已經醒了過來。
她慢慢翻過身,面對着邦巴柯里,那雙撲朔迷離的眼神對於這位來自魯巴格的勇士仍是那樣的誘惑,以致於他不敢與她正視。
“是你救了我?”她看着自己身上已經包紮起來的傷口處。
“只是爲了報答你之前的救命之恩”他回答到。
“那麼,”她坐起身,直視着邦巴柯里,“算是抵平了,誰也不欠誰。”
“天一亮我就繼續趕路,”說話的同時,邦巴柯里的視線仍然注視着篝火。
“你的身體還很虛弱,也許你應該吃點兒……我想。”他說話時,不自覺地透露出內心的那一絲緊張感。然後,他把剛纔已經烤好的七成熟野豬肉遞給她。
“謝謝!”她似乎爲之所動,眼神有意識地迴避了他的視角。
“瑪莎。”
“誒,什麼?”
“瑪莎•德巴路亞,你叫什麼?”說話的同時,她的眼神沒有再次轉到邦巴柯里身上,而是盯着身旁的大樹。她覺得他身上有一股十分熟悉的感覺,那種感覺並不是愛情,而是一種十分複雜更加難以解釋的東西。
邦巴柯里沒有立刻回答她的問題,他內心裡非常明白,對第一個野蠻人來說,他們對自己的名字都是守口如瓶的,因爲那是在自己出生時,先人賜予自己的神聖禮物,只有在兩種情況下能破例。
第一種是在戰場上與自己的對手交鋒之後,他們會報上自己那神聖的名字,就好像是在說:“嘿,夥計!我勝利了,並且我已經承認了你是個勇士。所以,在接下來的幾秒裡我會結束你的生命,在毫無痛楚的情況之下。”然後給出對方致命的一擊。因爲,對野蠻人來說,失敗是一種莫大的恥辱,只有對方了結自己的性命才能結束這一切,而這種死——是光榮的!
而第二種情況是,當一個野蠻人想和另一個野蠻人結盟,意爲“讓我們共同面對眼前的強敵吧!”這個時候雙方都會報上自己的名字並進行一個簡單的儀式。而這種結盟與一般的友情不同的是,它代表着一生都不可以背叛和拋棄對方的誓言。
很顯然,邦巴柯里所遇到的是第二種情況。所以,這也是邦巴柯里爲什麼會猶豫不決的原因。他知道,什麼是自己現在最重要的事情。
最後,他還是選擇了沉默……
天邊的地平線已經漸漸泛出一絲絲深紅,樹下的篝火已經熄滅。兩個野蠻人結伴前行了一會兒,那也是因爲碰巧他們所要嚮往的方向一致。
而現在,在一個山洞前,是該分道揚鑣的時候了。
他們對視了一下,雖然只是無從捕捉的一瞬間,不過,命運的牽絆已經把這兩顆心牢牢地綁在了一起。
片刻過後,當他看見她從洞裡走出來,臉上那還沒有完全風乾的淚痕在閃爍的時候,他知道,他們面對的是同一個敵人。
於是,他賦行了那個結盟儀式。
“邦巴柯里!”說着他伸出了右手的手掌,並在上面用利器劃出一道鮮紅的十字。接着,瑪莎也同樣照做了。
然後,兩個手掌用力擊打在一起。
這個時候,太陽從遠方的地平線緩緩升起,那第一道晨光映射出兩個強壯的身影,兩顆熱血的復仇之心因爲偶然而碰撞到一起,迸發出灼熱的火光,那火光將會慢慢延續,直到偏布那最爲陰暗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