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行,然後去了前臺,用座機在打電話,語速很快,似乎在商議公關危機的對策之類的。
曾悉水看了她許久,她也沒察覺,他眼裡的失落藏不住,轉身離開,走到門口,游泳隊的隊友電話過來。
隊友調侃:“約會順利嗎?”
曾悉水不太習慣穿正裝,解了一粒釦子:“不太順利。”
隊友問他:“怎麼了?”
他回頭看前臺:“聽聽和以前好像不太一樣了。”
楊曦是個悶性子,帶出來的隊員也都內斂寡言,喜形不於色,泰山崩於前而不變,以前的宇文聽就是這樣的,心理素質很好,眼底從來沒有什麼大起大落,總是無波無瀾的,可是方纔,她心神恍惚,她焦急萬分。
曾悉水曾經以爲,只有她哥哥才能讓她有別的情緒,現在,好像多了一個人。
隊友在電話裡苦口婆心:“悉水,聽聽在感情方面很遲鈍,我建議你儘早跟她明說。”別到時被外面的小狼崽子叼走了。
曾悉水苦笑:“我怕弄砸了連朋友都做不了。”
關於蘇問這件事,公關危機不好處理,公司公關部給的方案是先澄清戀情,再解釋去醫院的理由,最好,能把那個理由渲染得正面一點,而且,最好還是周見薇本人親自澄清。
宇文聽的態度是讓蘇問的工作室做決定,可劉衝那裡聯繫不上,工作室的第二負責人也不知情,沒法第一時間澄清。
宇文聽回酒店時,已經快九點了,忙了一天,她精神不是很好,耷拉着頭,神色懨懨。
“聽聽。”
她霍然擡頭,藉着昏暗的光線看過去:“蘇問?”
他站在她房間的門口,也不知等了多久,眉眼裡倦意很濃,戴着口罩,大概是來得急,拍戲時化的眼妝都沒有卸,燈光陷進瞳孔裡,光影深邃。
“你回來了。”他走到她跟前,聲音有點沙啞,“我不知道你在哪裡開會,只好在這裡等你。”
她的電話卡還沒有補,他就只能傻等。
今天起了風,他頭髮有點亂,一身的風塵僕僕,眉宇不免疲倦,只是目光灼灼,緊張、專注地盯着她。
“你吃飯了嗎?”她問。
蘇問搖頭。
他坐了四個小時的飛機,到酒店又花了一個小時,精神緊繃着,沒有心情,也沒有時間吃飯。
宇文聽看着他:“手機給我。”
他把手機放她手上。
“密碼。”
“591128。”
59是他的生日,1128是聽聽的生日,他所有密碼都是這個。
宇文聽解鎖後,撥了胡明宇的電話:“胡秘書,能幫我打包兩人份的中餐過來嗎?”
“好。”
她掛了電話,把手機還給他,拿出鑰匙開了房門:“先進來。”
蘇問跟着她進房間了。
她關上門,去給他倒了一杯溫水,他就跟在她後面,寸步不離:“聽聽,你知道了?”
“嗯。”
微博都被他的粉絲搞得癱瘓了,她怎麼能不知道,她把杯子遞給他。
他握着杯子,也不喝,急忙慌張地解釋:“不是真的,我不喜歡周見薇,她受傷了,我只是送她去醫院。”
她猜到了,應該是周見薇那邊出了狀況,還是不小的狀況。
“你爲什麼不澄清?”
蘇問也不瞞她:“因爲受傷的原因不能公開。”
她遲疑了一下,問:“那可不可以告訴我?”
蘇問點頭,知無不言:“性·虐。”
她詫異:“是黃平中?”
“嗯。”
果然,是大事件。
黃平中已婚,是國內最頂級的導演,名下的電影製作公司,也是國內一流,捧紅了無數藝人,有才是真有才,但德行也是真差,被他沾手過的女藝人數不清,周見薇是唯一一個與黃平中長期保持關係的,這件事在圈子裡也不是什麼秘密,可圈內人都會給黃平中三分面子,誰也不會戳破。
若是周見薇被性·虐的事情曝光,她被潛規則也就坐實了,如此一來,她的星路基本就到頭了。
宇文聽也清楚,蘇問出道便是周見薇給了契機,況且,這件事,也不適合由蘇問來捅破,雪中送炭的事可以做,雪中送砒霜粉絲會怎麼想?
宇文聽給自己也倒了一杯水,坐在沙發上:“這件事我會守口如瓶,也不會干涉你的處理方式,澄不澄清你都可以自己做主。”
他跟着坐下,目光一直追着她:“我說的,你都信?”
她點頭。
她從來不懷疑蘇問說過的話,每一句她都信。
蘇問很矛盾,糾結地擰着眉頭:“你不懷疑、不生氣嗎?”語氣失落又挫敗,“你一點都不介意我和別人傳緋聞嗎?”
他覺得自己有病,希望她信任自己,又想她跟他鬧一鬧,吃吃醋吵一吵也好。
宇文聽回答:“我介意。”
他眼裡瞬間有了星辰,亮得驚人,她還是很在乎他——
她的後半句是:“因爲你的緋聞,我們公司股價降了。”
蘇問:“……”
眼裡的星辰頓時全部暗掉了,他居然還沒有股價重要……
“如果下次還有類似的情況,在電話裡說也可以,不用特地趕過來。”就算是電話裡,她也會好好聽他解釋。
蘇問手裡拿着杯子,角度傾斜,水順着杯口滴下,他毫無察覺,目光像牢牢的一張網,鎖着她:“我怕你誤會。”
她與他對視:“誤會什麼?”
他看不得她的眼睛,會讓他方寸大亂,會讓他鬼使神差,沒有經過大腦的話脫口而出了:“誤會我不喜歡你。”
沒打算這麼快就攤開的,因爲了解她,若是做不成情侶,不可能做朋友,可心不由己,被她迷惑了,就這樣毫無準備地表露了藏了這麼久這麼久的心事。
她只是驚訝了一下,眼睫像沒了方向的蝶翼,毫無節奏地顫了幾下。
“蘇問。”
“嗯。”
她臉頰稍稍被染紅,眼裡融了吊頂的燈光:“你是不是,”她停頓,目不轉睛地看他,“是不是喜歡我?”
他點頭:“是啊,你怎麼才發現。”
他等了很多很多年了,數不清的日日夜夜,在她看不見的地方,瘋狂地想念,瘋狂地蒐集任何與她相關的點滴。
可是,她站得太高了,他花了很長時間才站到她看得見的地方。
“咚。”
她打翻了杯子。
他立馬戰戰兢兢了:“嚇到你了嗎?”
宇文聽搖頭,把杯子撿起來。
“爲什麼喜歡我?”她聲音很低,不是一貫的平鋪直敘,聲線像是繃着,“是因爲我很會游泳遊嗎?”
他是她的粉絲,她的粉絲都是喜歡她游泳的,她只想到了這個理由。
蘇問說不是,耳尖紅紅的:“你遊得不好的時候,我就喜歡你了。”
她想了想:“那是因爲體操嗎?”她體操也練得很好,有一部分粉絲是她的體操粉。
蘇問又搖頭。
“因爲你是宇文聽。”
她低頭,把手放到後背,擦了擦手心的汗。
“叩——叩——叩——”
敲門聲打斷了房間裡教人臉紅心跳的氛圍,胡明宇在門外:“二xiao jie,晚飯準備好了。”
宇文聽紅着臉:“先吃飯?”
蘇問也紅着臉:“好。”
一頓飯,都吃得心不在焉,他在看她,她不知道該看哪。
吃完飯已經很晚了,他奔波了一路,她讓他早點休息,他就聽話地去開了一間房,她也忙了一天,本以爲會倒頭就睡,可一夜無眠。
早上七點,她打開房門,就看見蘇問站在門口。
“聽聽。”
他眼裡有紅血絲,頭髮也亂糟糟的。
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來的,宇文聽心裡五味雜陳:“你怎麼不敲門?”
“我不知道你醒沒醒。”
他一開口,聲音沙啞得緊,面色也不太好,膚色透白,只有一雙眼睛通紅通紅的。
“沒睡好嗎?”
她也沒睡好,所以,特地化了很淡的妝,遮了黑眼圈。
蘇問有點感冒,聲音悶悶的,有鼻音:“我一晚上沒睡。”他看着她,不知道怎麼說,煩躁地抓了一把頭髮,“聽聽,”
他收了聲,回頭看了劉衝一眼,示意他迴避。
劉衝看了一下手錶:“七點四十的飛機,你還有四十分鐘。”說完,就識趣地給兩人挪地了。
時間還早,外面下雨,天有些昏黑,走廊裡沒有旁人,因爲隔音好,一點別的雜音都沒有,只有蘇問的聲音,在空蕩蕩的走廊裡,在她耳邊纏纏繞繞地盪開。
“我今天就得回劇組,如果不問,我可能明天、後天也會睡不着覺。”他下了很大決心,顧不得那麼多了,“聽聽,你喜不喜歡我?”
若是喜歡,就交往。
若是不喜歡,就繼續追,死纏爛打也好,無孔不入也罷,總之他只接受一種結果,她必須、也只能是他的。
她沒有立刻回答,想了許久:“下次見面告訴你,行嗎?”她很慎重,“我還要再認真地想一想。”
交往對她來說,是和結婚一樣大的事,若是交往了,他就是她開始考慮結婚的理由和對象。
蘇問鬆了一口氣:“好,我等你。”看了她一會兒,“那我走了。”
“嗯,路上小心。”
他腳下邁出了一步,可目光還落在她那裡:“我走了。”
“嗯。”
他捨不得,走了不到十步,又折回來,求抱抱:“聽聽,我想抱一下再走。”
宇文聽看了看走廊裡,沒有人,她走過去,伸手環在他腰上,臉靠在他胸口,捱得很近,她能聽到他心跳的聲音,一聲,一聲,雜亂無章,與她的一模一樣呢。
他張開手,把她整個抱在懷裡,下巴擱在她頭上,蹭了蹭:“聽聽,我好喜歡好喜歡你。”
他鬆開,迅速在她臉上親了一下,然後……跑了。
宇文聽站在門口,摸了摸臉,笑了,她想,應該不用再深思熟慮了,她喜歡他。
中午十二點,午餐的高峰期,高檔的西餐廳裡有來來往往的客人,多數是情侶,或牽手,或相擁,說說笑笑,眉眼溫柔。
她和蘇問也會這樣嗎?
“聽聽。”
她沒聽到一樣,若有所思,曾悉水又喊:“聽聽。”
她回頭:“嗯?”
“有心事嗎?”
她搖搖頭,拿起了刀叉。
曾悉水把她那份牛排拿過去,順其自然地把切好了的那份給她:“公司忙不忙?還適應嗎?”
她道了聲謝:“還好。”
曾悉水是個體貼紳士的人,與誰都相處得很好,她與他認識有八年了,是隊友,也是朋友。
他自然地開始了一個話題:“你的肩傷怎麼樣?”
“已經好了。”
他放下刀叉:“你不再考慮一下嗎,重新回體壇。”就這樣退役了,他覺得可惜,她性子沉穩堅韌,很適合當運動員,他的父親便是教練,也曾說過,她是難得既有天賦,還毅力驚人的運動員,天生是世界冠軍的料。
她卻搖頭:“手術後,速度慢了很多,現在應該只有我五年前的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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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更十萬倒計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