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機巨大的螺旋翼帶動的風力,瞬時將礦上的晨霧捲開,小屋前方的礦場變得明淨起來。
從直升機上下來了十多名空警,最後,從直升機上走下來一位熟悉的面孔,那人正是李劍。
見到我們,李劍高興地迎了上來,將我們緊緊地摟在臂膀裡,喜極而泣地說:“感謝上帝,你們還活着!”
張導看了看李劍身後的十多名空警,問:“這是怎麼回事?鍾倩呢?他不是和你一起的嗎?”
聽到張導的問話,李劍哭得更是傷心,說:“張導,你不知道,昨晚我們和你告別後,進山找露露姐和鐵實前輩,不想中途遇到了狼。”
李劍一邊抹着眼淚一邊繼續說:“爲了救鍾倩,我試圖把狼羣引開,將她藏在了一堆草叢裡。不想狼羣狡猾,沒有來追我,反而發現了草叢裡的鐘倩。等我趕回去救他的時候,發現鍾倩已經被狼咬死。見狼多勢重,我顧不得搶回她的屍體,只得暗下里獨自逃生……”
李劍大哭着跪在了地上,接道:“是我無能啊!救不了她。該死的人應該是我。”
張導扶起李劍,也泣着聲說:“不怨你,你做得對。”
李劍稍顯安慰地說:“我逃走之後,迷了路,幸好身上帶有一塊備用電板。凌晨時分,藉着微光,爬到了一處山頂,收到了信號,報了警。因爲車進不來,所以他們便派了空警來搜救。”
突然,前方一個警察叫道:“快看,那邊有個人!”
我和張導奔上前看,只見一個人從仍舊霧氣騰騰的溪溝那邊向我們走來。
那人勾着腰,踉踉蹌蹌地走出迷霧來,他手裡提着一把钁頭。
“是小張!”張導突然驚喜着喊道:“小張……小張……”邊喊邊跑着迎了過去。
大家見狀,也跟着隨了過去。
走近一看,小張周身沾滿了血跡,雙眼呆滯無光,面無表情,四肢僵硬。
見他這副樣子,我略感害怕,不敢走得太近,停住了腳步。
他手裡提着的那把钁頭,手柄上有一個豁口,和先前鐵實前輩用來採藥的那把一模一樣。
看到這,我突然欣喜起來,心想小張定是在山林裡碰見鐵實前輩了。
我剛想繞開張導,走上前去問個究竟,張導卻先我一步迎了上去,邊走近小張邊激動地說:“小張,你總算回來了,急死我了。你昨晚跑到哪……”
張導還沒把話說完,小張突然揚起钁頭,劈在了他的肩頭。
瞬時,張導倒在了地上。衆人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嚇得目瞪口呆。
隨後,小張從張導的肩頭拔出了钁頭,歪歪斜斜地向我們走來。邊走邊說:“鬼……鬼……你們都是鬼!我要全把你們殺光……”
警察把我和李劍擋在身後,拔出槍對準小張,警告說:“趕快把兇器放下,把手放在頭上,否則我們就開槍了!”
經過再三警告,小張不聽,像瘋了一樣,拖着血淋淋的钁頭向警察襲來。
一個領頭的警察出於無奈,開槍擊中了他的右腿。不想小張像着了魔一樣,拖着被射傷的腿,手拄着钁頭,還要前來。
警察見況,又開槍擊中了他另一隻腿。他終於雙腿不支,跪了下去,爬在了地上。儘管如此,他還不放棄,仍舊向前趴着。
警察只得圍了上去,將他雙臂按住,將其制服。
見小張被制服,我忙跑上去看張導的傷情。
只見張導躺在地上,肩上的傷口很深很長,正在“噗嗤噗嗤”的涌着血。我忙將圍在脖子上的圍巾扯下,堵在他的傷口上。
張導略顯吃力地微微一笑,氣息奄奄地說:“小……小露啊!假如我死了,替我照顧好小張。這孩子可憐,爹孃死得早,無依無靠。”
見他傷情嚴重,不好太多牽掛,我顧不得考慮,連連點頭,答應了他。
張導和小張,因傷情嚴重,亟待救治,我便陪護着他們,合同兩個空警,乘上直升機,到山外治療去了。
李劍則留了下來,陪同其餘的警察,進山搜尋其他失蹤人員。
張導因傷勢嚴重,失血過多,在趕往醫院的途中不治身亡。
小張因沒傷到要害,幾經搶救,算是保住了性命。但他精神失常,隨後被送往了精神病院專門照看。
經過一週的搜尋,空警在李劍的陪同下並未找到其他失蹤人員,只是在山林裡找到了幾具骨骸,和一些死者留下的遺物。
警方經過DNA比對,發現其中一具遺骸是鍾倩的,另外兩具無從比對,身份不明,但並不是鐵實前輩和鄧偉的。
因搜尋無果,最後警方只得以失蹤案定性。
但我想他們都身帶傷病,在那荒山僻野的老林裡無故失蹤,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回到城裡後,單位爲了讓我平復心境,準了我一年的休假。
一年後,我漸漸地從陰影中走了出來,重新回到了單位上班,生活一切如舊。
轉眼五年過去了……
五年裡,除了工作,我很少出門,喜歡陪着父母。
昔日勘探隊一行六人,只我和李劍得以保全,所以我也格外珍惜這份情誼。五年裡,我們走動頻繁,關係日近。
“露露……露露啊!”
聽着叫聲,我呆呆地從書桌前回過神來,站起身,出了臥室的門,問:“媽,你叫我什麼事?”
“甜甜他爸爸來電話,說他今天有事,不能去接甜甜,問你有沒有時間,有的話讓你去接一下。”
我看了看錶,四點半鐘,說:“噢!甜甜馬上放學了,我這就去接她。”
“嗯,路上小心點,我做好晚飯等你們!”
“知道了,媽。”說完我便打了輛車,往學校趕。
甜甜,學名孫甜,今年九歲,上幼兒園,我和前夫孫兵所生。離婚後,跟了他。
當我趕到時,一個男人正抱着甜甜在門口等着,那個男人正是李劍。
我笑着迎了上去,有些意外地說:“誒,你怎麼在這裡?”邊說邊從他手裡將甜甜接了過來。
“媽媽,李叔叔給我賣的棒棒糖,你吃。”女兒將糖遞到我嘴邊。
“你吃,媽媽不吃。”我轉視李劍問:“你還沒告訴我你怎麼在這兒呢?”
“我順道路過這裡,看見甜甜和老師在這裡等你,就陪她在這兒聊會天。”
“噢,是這樣!有一段時間不見了,過得還好嗎?聽說你辭職,離開單位了,是真的嗎?”
他略略地笑了笑,點頭說:“是的,我沒在單位幹了。”
“那你現在做什麼?”
突然一個警衛走上來說:“你好,請問這輛車是你的嗎?”
我側頭看了看,那是一輛很大氣的黑色寶馬。“不是我的。”
“那是我的。”李劍接道。
“哦,先生,這裡是校門口,不能停車,請你馬上開走,好嗎?”警衛很有禮貌地說。
“好,馬上就開走。”李劍瞥了一眼警衛,利索地回道。
“你沒開車?”他又回過頭來問我。
我搖了搖頭,難爲情地說:“沒。最近神情恍惚,不在狀態,前幾天不小心,把車給撞了,現在還在維修店裡維修呢!”
“人沒傷到吧?”他焦急地問。
“沒……不過說來也挺懸的,當時正駛在高架橋上,突然一個人影閃出來,我連忙避讓,一下就撞到水泥墩上去了。還好當時速度不快,水泥墩也夠結實,沒有衝出去,否則……”
見我沒往下說,他接過話去:“沒傷到人就是不幸中的萬幸!那你的車損毀得嚴重嗎?買保險沒?”
“誒,先生,麻煩你把車馬上開走好嗎?”警衛見車沒有動靜,再一次上來提醒,依舊很有禮貌。
李劍沒有理他,從衣袋裡掏出鑰匙,說:“你既然沒開車,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這裡打車很方便,我們自己打車回去吧!”
他走到寶馬車前,打開車門,躬身揖道:“有請二位尊貴的女士賞光,讓我送你們回去。”
我難爲情地看了看邊上的警衛,他筆直地站着,好似要目送着我們離開。爲了不多做磨蹭,讓他爲難,我上了車。
他啓動了車,走了起來。“你這車多少錢?”
“一百多萬!”他隨口答道。
“一百多萬!”我感慨着問:“呵,當大老闆了?哪來這麼多錢?”
他謙虛地說:“沒有,談不上什麼大老闆,就是和幾個朋友合夥做做房地產。”
“房地產?這可是大手筆,這東西沒有點實力,可做不了。”
“蠅附驥尾而至千里,仰仗着幾個貴人混口飯吃罷了!”
“坐騎上百萬還叫混口飯吃?你這不是寒磣人麼!”我略帶嘲諷地說。
“媽媽,這是什麼?”女兒拿着一個吊墜突然問我。
“誒,這不是鄧偉的吊墜麼?你從哪裡得到的?”
女兒指了指兩排座位間的夾縫,說:“就在這裡。”
聽我提到鄧偉的吊墜,李劍突然剎住了車,轉過頭,匆忙問:“鄧偉的吊墜在哪裡?”
我從孩子手裡接過來給他看,他一把搶了過去,直愣愣地看着,嘴裡喃喃自語道:“不可能……不可能。”
我不解地問:“什麼不可能?”
他激動地說:“鄧偉的吊墜一直不離身,他失蹤了那麼久,怎麼突然會在我的車裡出現?”
“這……這有什麼好稀奇的。”我推測說:“你和他關係那麼好,他失蹤時你又和他住在一起,他的東西不小心和你的捲到了一起,被帶了回來,這有什麼值得驚訝的!”
他搖了搖頭,轉過了頭去,背對着我說:“不可能……不可能。他跟我說過,這塊吊墜是他母親去世時留給他的,他一直把它當做寶貝,片刻不離身。有一次我跟他借來看看,不到兩秒鐘,他又搶了過去。這麼愛惜的東西,他怎麼可能亂丟?”
“再細緻的人也有粗心大意的時候,更何況他當時身體不適,神智不清呢!”我開解說。
“不可能……不可能!”他依舊搖着頭,否定着說:“我和他在一起那麼長時間,沒有人比我更瞭解他了。”
“那……那你是什麼意思?”我不解地問。
他猛地轉過頭,大睜着眼睛,深邃地看着我,嗓音拉得極爲低沉地說:“他——還——活——着!”
“嘀嘀……”一陣刺耳的汽笛聲從後面傳來。他撇開我,瞄了一眼堵在後面的車,然後轉過身,發動了車,說:“我先送你們回去吧!”
我依舊被他剛纔的話驚住,愣在那兒。女兒突然鑽進我的懷裡,小聲小氣地對我說:“媽媽,李叔叔剛纔的眼神好嚇人!”
我反應過來,拍着女兒的背,安撫說:“不怕,李叔叔剛纔是逗我們玩的。”
不一會兒,就到家了。
我邀請他說:“我母親想必已經將晚飯做好了,不如一起進去吃過晚飯後再走吧!”
他勉強地衝甜甜笑了笑,然後對我說:“不了,我還有點事,來日方長,下次再聚!”
見他開車要走,我心裡有道結好像還未解開,忙湊到他的車窗前,問:“鄧偉真的還有可能活着嗎?”
他剛剛有些舒張的臉,突然又緊繃起來,他沒有回我,只是默默地搖了搖頭。然後搖上車窗,遠了。
我暗想:如果李劍還活着,一齊失蹤的鐵實前輩是不是也有幸存的可能?
想到這,我又不禁暗笑自己,都過去那麼長時間了,怎麼還會想起他?畢竟和他只認識了三天。
“媽媽……媽媽。”孩子叫道。
“啊!什麼事?”我回過神來。
“李叔叔已經走遠啦!我們進屋吧。”女兒提醒道。
“噢!不好意思,媽媽剛纔想問題。”我抱起女兒,“進屋嘍!看外婆給你做什麼好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