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兆琛臉陰沉沉的,如同暴風雨來臨的前夜。重重地將一張報紙往桌子上拍,一句話不說,悶着頭抽菸。
喬智已經看清那報紙就是今天上午的晨報,很顯然,李書記被那招人眼球的標題激怒了。
大家都不敢吭聲,低着頭坐着。
好半天,李兆琛這纔將菸頭掐滅:“報紙都看了吧?”
大家面面相覷,緩緩點頭。
“兇手出招跟我們叫陣了,說說吧,怎麼接招啊?”
沒人吭聲。
李兆琛對政委許帆道:“你先把上午的事情說一下,讓大家知道我們面臨什麼樣的局勢!”
“好的。”李兆琛輕輕咳嗽了一聲,“同志們,案子展到現在,已經不單純是一件普通的刑事案件了。已經成了涉及到我們市局生死存亡的大事了!”
這幾句話讓所有的人都是心頭一沉,雖然具體還不知道生了什麼,但是,就算用腳丫子也能想像得到這件事的嚴重性。
許帆扶了扶眼鏡,從文件夾裡取出一份文件展開,說道:“這是市紀委督辦函,要求我們調集所有精兵強將,盡最大努力偵破這起案件,是一大早送來的。”
他又從文件夾裡取出另一份文件展開:“這是市委辦公廳送來的急件,是一個多小時前接到的。是市婦聯給市委地一份請示,請求督促公安機關加大連環姦殺案偵破力度,確保全市廣大婦女生命安全。主管婦聯工作的夏副市長上面有一大段批示,主要內容是贊同婦聯請示報告的要求,並請市委陳書記閱示。”
說到這裡,許帆站起身來,將手裡的文件展開,指着上面被毛筆圈閱的地方,說道:“看到了嗎?陳海寧書記圈閱同意了這個請示!”
場中頓時鴉雀無聲,儘管陳海寧書記沒有在上面寫一個字的具體批示。但是那個黑乎乎的圈,如同一根上吊的繩索,勒住在場每個人的脖頸,讓每個人都喘不過氣來。
許帆坐下。兩手疊加,跟一個泥菩薩打坐似的,掃了一眼在場地衆人:“上午,重案組去了市電視臺和市晨報社,詢問這封電子郵件的情況。並問他們爲什麼不報告我們就直接刊登播放這封電子郵件,人家冷眼看着我們說,這是經過市委宣傳部批准了的。要問去問市委宣傳部去。重案組又找到市委宣傳部,得知這個決定是市委常委、主管宣傳的副市長呂博川地親筆批示。而且,批示件還經過紀委書記蔡光順的圈閱的!據說,蔡書記還向宣傳部的同志們打電話說,要尊重民衆的知情權和輿論監督權,要充分揮人民羣衆在偵破案件中地巨大作用。讓兇手陷入人民羣衆的汪洋大海之中。”
喬智立即明白了,市委常委、紀委書記蔡光順的兒媳婦被姦殺,這倔老頭肯定會使用一切招數督促公安破案。想不知。甚至不惜動用新聞媒體。只不過,這樣一來。只怕羣衆的破案作用還沒揮,倒先把羣衆地心搞亂了。民衆如果感到缺乏安全感。這會導致什麼結果,鬼才知道。
許帆後面的消息立即印證了喬智的想法,他說:“還有一個壞消息,剛剛接到市委辦公廳電話通報,說市教育局報告說,今天上午電視臺播出了那個新聞,還有市晨報的新聞之後,全市多所中小學裡,大量的女學生家長蜂擁而至,將女學生強行接回家去了。說是兇手不抓到,就一直請假不上學。有的中學的女學生都走了一大半了。問該怎麼辦?”
聽到這裡,重案二組探長周維正忍不住笑道:“真是驚弓之鳥,那兇手不是隻針對貪官污吏地妻女嗎?怎麼三分之二地女學生都成了貪官污吏的孩子了?嘿嘿嘿”
場中地人本來也想跟着笑的,可是看見李兆琛陰沉地臉,頓時都把笑容硬收了回去。
一組探長肖雲琦捅了周維正一下,壓低了聲音道:“閉嘴!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許帆掃了周維正一眼:“這不能怪市民們小題大做,誰家沒有孩子?都是父母的心肝寶貝,兇手說過只殺高官的妻女嗎?沒有!只不過到目前爲止,死的被害人都是地廳級以上高幹的妻女,所以才這樣推測,萬一兇手改變主意,要姦殺一兩個平民百姓的妻女呢?誰也不敢冒這個險啊!”
三組探長馬堯吃吃一笑,低聲對周維正嘀咕了一句:“姦殺老百姓的老婆女兒,哪有姦殺高官的老婆女兒刺激啊……”
許帆很討厭他說話的時候,下面開小會,喝問:“馬探長,你說什麼?”
“沒……,沒什麼……”
“你說了!”許帆這時候很希望能在李兆琛面前表露自己統領才能和威信來,脖子一擰:“你覺得姦殺高官的妻女才刺激,姦殺一般老百姓的妻女就不刺激了,是嗎?”
馬堯張口結舌,漲紅着臉低着頭不敢吭氣。
“馬探長的話還是有依據的,”喬智咳嗽了一聲,把桌上那張報紙拿過來,指着上面那篇新聞說道:“兇手的電子郵件上清楚地寫了我還會繼續姦殺這些身居高位的貪官污吏的妻女,可以理解爲兇手的作案目標針對的的確是高官的妻女。”
聽到喬智給自己解圍,馬堯非常的意外,感激地偷偷瞧了他一眼。不料喬智接着說的話卻讓他尷尬不已,喬智說:“不過,姦殺哪種女人更刺激,這恐怕是馬探長自己的想法,而不是兇手主要考慮的問題。”
許帆對喬智還是很看重的,立即把話語放緩和了:“喬教,你說一下你的看法。”
“許政委,還是分析一下目前掌握的情況,再談看法吧。”
“嗯,”許帆點點頭,整理了一下面前的幾份文件,說道:“對市電視臺和市晨報的這兩份電子郵件的來源,局技偵隊全力進行了追查,但遺憾的是,沒能查到信件的送人。另外,兩封郵件還附有一個附件,這個附件沒有公開。附件是市電視臺臺長和市報社社長的老婆女兒的相片,是長焦鏡頭從遠處拍攝的,從衣着看,應該是近期拍的。郵件還註明如果今天不播放這封公開信,就姦殺他們的妻女。不過,臺長和社長的黨性都還不錯,將這件事層報了上級,詢問是否可以刊登播放,想不到獲得了批准。”
喬智心想,有蔡光順在後面,當然會獲得批准的。爲了報仇,這老頭寧可將整個清河市鬧翻天也在所不惜。反正有民衆知情權和監督權這兩塊擋箭牌免責。
許帆合上文件夾,哈着腰對李兆琛道:“書記,情況介紹完了。”
李兆琛點點頭,掃了一眼衆人:“各位,我們目前面臨的局勢,想必每一位的心裡都很清楚了,現在,我們不僅面連市委領導掛牌督辦的壓力,更承受着全市民衆對我們信任感逐漸失去的巨大壓力。現在,兇犯居然通過新聞媒體直接向我們挑戰,這恐怕全國全世界都是罕見的。說說吧,怎麼迎接這場挑戰,把兇犯儘快抓出來?”
衆人又面面相覷,誰也不敢開頭炮。
刑警大隊長劉威道:“按順序吧,一組先說。”
肖雲琦只好硬着頭皮道:“這段時間我們一直在外調排查,白天黑夜幾乎沒有休息,有的同志生病了,重感冒,高燒三十九度,都沒去醫院,有的家裡孩子逃學跑出去玩,老師叫家長,都顧不得去查問,有的連續熬幾個通宵調查詢問,累的站着都能睡着……”
許帆用鋼筆敲了敲桌子:“行了!同志們很辛苦,書記知道,大家都知道,既然選擇了公安刑偵,吃苦受罪是平常事,就不用說了。直接說對案件的觀點吧。”
“好的,”肖雲琦翻開筆記本,“這件案子我們花費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投入偵破,自從專案組成立後的三個多月裡,僅僅我們重案一組,就外調排查線索總共一千五百餘個,調查詢問證人五百六十多人次……”
咄咄……
許帆又用鋼筆頭敲了敲桌子:“工作量也不要說了,現在書記要聽的是結果!明白了!結果!書記想知道我們怎麼才能抓到這個囂張的罪犯!”
“……”肖雲琦苦笑搖搖頭,“書記、政委,我說得這些,只是想證明,我們盡力了,但是,所有的線索都沒有結果,所有的嫌疑人都一一排除了……,很對不起,我們沒能現確定罪犯的線索,甚至找不到行之有效的偵破方向……”
許帆不耐煩地打斷了肖雲琦的話:“行了,不用說了。二組?三組?你們呢?有沒有現什麼重要線索?”
二組探長周維正和三組探長馬堯都苦笑着搖搖頭。臉上滿是沮喪。作爲一個偵查員,最尷尬最讓人難受的,就是這種時候了。
許帆扶了扶眼鏡,瞧了一眼劉威和喬智:“兩位呢?不會也沒招吧?尤其是喬教導員,書記對你可是寄予厚望的。”
喬智笑了笑,他當然不能說自己準備潛入**俱樂部調查的事情,因爲這個消息肯定是爆炸性的,一旦泄漏,不僅對自己的調查會有嚴重影響,而且會造成整個上層社會的大地震,那未必是一件好事。更何況罪犯是否真的是俱樂部裡的人,目前也只是一種推測,還是等有了眉目再說。所以,喬智準備只說一下自己對案件的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