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靜嫺被果郡王拒婚的消息沒幾天就傳遍了整個京城,一時間,她淪爲了滿京城的笑柄,又因她平日裡自詡清高,從來不和女眷們來往,現下更是誰都樂意來踩一腳。然而,這些都不是孟靜嫺在意的,她在意的,是果郡王在宮裡說的那些話。
“王爺說,非摯愛絕不爲妻……”孟靜嫺失魂落魄地坐在梳妝檯前,怔怔地看着鏡子裡的自己,心口忽的疼痛起來,悽惶落淚,“他真的愛上了甄嬛……”
服侍她的婢女心疼不已,也爲她打抱不平:“小姐陪伴王爺多年,爲王爺忙前忙後地做了那麼多事情,竟都是白費功夫不成?到頭來,被一個破鞋鳩佔鵲巢,真是令人寒心!”
話音剛落地,就聽門外嬤嬤來報,說是果郡王上門賠罪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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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靜嫺擦了擦眼淚,整理了一下妝容,便要起身往前廳去。
“你還要去嗎?”孟國公夫人的聲音乍然響起,拉住了孟靜嫺的腳步,“這麼多年,你一心撲在果郡王身上,如今卻落得這麼一個結局,何苦還要湊上去自取其辱?難道一定要從他嘴裡聽到那些話才肯死心嗎?”
“母親,當年你執意要嫁給父親的時候,不也是這般飛蛾撲火嗎?”孟靜嫺沒有回頭看她,只冷冷說道,“我是你的女兒,自然是和你秉性如出一轍。”
“非要把頭碰破了才知道回頭,也罷,隨你吧。”孟國公夫人自嘲地笑了一聲,轉身走了。
孟靜嫺含住滿眶的眼淚,用力地深呼吸,把鬱結在胸口的那口氣嚥了回去,才邁開步子朝前廳走去,剛走到廳外,就被裡頭的聲音給阻住了腳步。
“王爺,臣只有這麼一個女兒,自小捧在手心,視若明珠,幼年對您一見傾心,此後便一直在您身邊鞍前馬後,爲您效力。她身子弱,可是,但凡王爺發話,她總是不顧己身,每次都把事情做得漂亮圓滿,臣雖心疼,但也攔不住她。”孟國公的聲音蒼老卻沉穩,“一直以來,臣都以爲王爺與小女已是兩情相悅,才默許了這門親事,可如今,太后想要賜婚,王爺不惜惹惱太后也要拒婚,臣實在不明其意,還請王爺解答。”
果郡王的聲音有些不真切地傳出來,一聲聲刺痛孟靜嫺的心:“是本王辜負了靜嫺,但一件事情既然知道它是錯的了,就應該及時改正,正是因爲本王憐惜靜嫺,不忍她後半生寂寥悽慘,本王纔開口拒婚。”他頓了頓,繼續說道,“本王已然心有所屬,實在不能再拖着靜嫺了,還請國公爺體諒。”
孟靜嫺倒吸一口冷氣,捂着嘴淚如雨下。
“王爺,謀大事者不該拘泥於兒女之情纔是,敢問王爺鍾情之人可否能像臣一樣助力王爺榮登大寶?”孟國公的聲音了帶上了幾分怒氣,“只要王爺答應,迎娶靜嫺入門,臣願效忠王爺,襄助王爺完成千秋大業。”
廳內靜默了好一會兒,才響起果郡王的聲音:“本王已決意,放棄奪位大計,以後只做一個逍遙王爺,過閒散人生,國公爺有心,然本王已無意了。”
“王爺!”孟靜嫺一聲悲音,她從門外走進來,看着果郡王,痛心滿面,“爲了她,王爺竟是連大業都放棄了嗎?這麼多年的隱忍和部署,就因爲一個女人,王爺說不要就不要了?那我算什麼?這麼多年的相處與陪伴,到底算什麼?”
她本不是這般衝動感性的脾氣,但這一刻,孟靜嫺真的忍不住。若是王爺然後坐上那個位置,她便是做妾也可以,但她絕不能接受,王爺爲了甄嬛放棄自己多年的心血,這其中,也有她的心血。
王爺拋棄了他的野心,順帶,也拋棄了她對他的真心。
“靜嫺,對不住。”果郡王只是定定地看着孟靜嫺,然而,眼中的決心卻已說明了一切。
孟靜嫺腳下一軟險些跌倒,她不願相信,搖着頭,眼淚一滴一滴地落下來,手緊緊捏着胸口的那一片衣襟,許久才擠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擡頭道:“王爺,她不值得你爲她做這些,時間會證明這一切……只有我,是真心喜歡王爺的……靜嫺可以等,等王爺回頭的那一天……”
“靜嫺!”
孟靜嫺眼前一黑,身形軟軟倒下,心口傳來的劇痛讓她跌進無盡的黑暗。
甄嬛、甄嬛,我早該提防你的!
“也是個可憐人。”安陵容得知孟靜嫺病倒後,淡淡地感嘆了一句便沒了下文,“近來眉姐姐可還好嗎?”
豆蔻點點頭,說道:“自從惠嬪娘娘搬去碎玉軒後,皇上就沒怎麼去見她了,就連朧月公主也見得少了,只偶爾送些東西過去。昨日,惠嬪娘娘夜裡驚夢,皇上知道後讓溫太醫去看診,只說是憂思過度,並無大礙。”
“憂思過度。”安陵容低低地呢喃重複了一遍,看向窗外刺目的陽光,“又是夏天了……”
“一到夏天我就心慌,想着夏天過去就是秋天了,嬛兒離宮的事情好像又在眼前,我眼睜睜看着她受苦,卻一點法子也沒有。”沈眉莊坐在東配殿的軟榻上,遠遠看着碎玉軒的大門,不知是說給溫實初聽,還是說給自己聽,“以前是這樣,以後也還是這樣。”
“嬛兒在外一切都好,娘娘放心吧。”溫實初緩聲說道。
沈眉莊牽了牽嘴角,淺笑道:“每每都說好,其實我知道,她並不好,不過是你安慰我罷了。我也知道,你見她不好,心裡會更難過。”她擡眸看了一眼溫實初,戳穿他的小心思,“只是你也要注意分寸,嬛兒如今雖是被廢,但到底是宮裡出去的,大人只能做惜花護花之人,不能成爲花的主人。”
“微臣惶恐。”溫實初趕緊低下頭,頓了一會兒後,才又繼續說道,“娘娘如今住在碎玉軒東配殿,對嬛……莫愁娘子日夜掛心,才導致憂思過度,失眠少睡,微臣會開一張方子,娘娘吃了後,晚上或許能睡得好些。”
“有勞你了。”沈眉莊對他點點頭,“難爲你,宮裡宮外兩頭跑,溫大人的這份恩情,本宮記下了。”
“微臣也有自己的私心,娘娘如此說,便是折煞微臣了。”溫實初忙拱手行禮道,“聽採月說,娘娘近來入夜後偶有咳嗽,微臣燉了冰糖枇粑,娘娘進一些吧。”
沈眉莊看着溫實初從藥箱裡端出一碗冰糖枇杷湯,點頭笑了笑:“你有心了。”
溫實初心頭一動,行禮跪安:“微臣告退。”
日子一天天地過,安陵容的肚子也一天天地大起來了,瑾貴人和婉貴人禁足期滿後,宮裡再一次熱鬧了起來。
“婉貴人越發得寵了,便是連貞嬪娘娘也得靠後呢!”豆蔻一邊摘豆子,一邊說道,“皇上一個月進後宮也就那麼十來天,有八九天都是婉貴人侍寢,瑾貴人氣得不行,卻沒有絲毫辦法。”她壓低聲音,往安陵容這邊湊了湊,“聽說隆科多被皇上囚禁起來了,佟家大勢已去,瑾貴人這陣子慌得沒頭路了都。”
安陵容抿嘴輕輕一笑,轉頭看向坐在廊下繡花的順貴人,緩聲道:“佟家大廈將傾,你的大仇也將得報了,再過幾日就是中元節了,藉着這個機會,和你那位郎君說說吧,也該瞑目了。”
“多謝娘娘。”順貴人眼中隱隱含了淚,起身對着安陵容俯身一禮。
安陵容對她笑笑,轉頭示意豆蔻繼續說。
豆蔻復又說起宮裡細細碎碎的瑣事來:“三阿哥近來讀書越發用功了……”
“三阿哥近來讀書越發用功了,皇上昨日還誇獎他了呢!”齊妃滿面春風地向皇后道謝,“到底還是娘娘有辦法,給三阿哥新換了夫子,可比先前那個好多了。”
皇后不動聲色地抿脣喝了一口茶,覷了她一眼:“三阿哥是皇上長子,本宮當然看重她,倒是你,位分這麼尊貴,何必次次針對婉貴人?白白落人話柄。她如今可是皇上的心頭好,若是有孕,即刻便能封嬪,你更該和她好好相處纔是啊。”
齊妃臉色一苦,不免又絮絮叨叨起來:“臣妾何曾想與婉貴人計較,只是臣妾畢竟是三阿哥的生母,怎麼能不幫着三阿哥呢?今早請安,她話裡話外地譏諷三阿哥不聰明,處處比不上四阿哥……”
“你是生下三阿哥的,本宮也是看着他長大的,本宮疼他不比你少。”皇后不大高興地瞪了齊妃一眼,這話倒是像說只有她一個人疼三阿哥似的。
齊妃還沒意識到自己說出了,暗自神傷:“臣妾自知年老色衰,皇上已經不疼愛臣妾了,只是臣妾失寵不要緊,可是三阿哥畢竟是皇上的長子啊!”
皇后被戳中了痛處,不由地面皮一緊。
她比齊妃還大一些,齊妃自稱年老色衰,可不就是在暗指她這個皇后更老了嗎?不由地氣惱了三分,但還是耐着性子開口道:“你是伺候皇上的舊人了,皇上怎麼會不疼你呢?三阿哥好歹是皇上唯一一個已經成年的皇子,哪怕榮妃生下的皇子,也追趕不上三阿哥。”
齊妃猶在憤憤,皇后見她油鹽不進,也是耐心告罄,惱怒道:“若真是看不過眼,就自己動手替三阿哥剷平前路,別在本宮面前說這些沒用的。”
“娘娘……”齊妃還想再說,卻被皇后不耐煩地打發跪安了,無法,她只能起身離開景仁宮。
路上偶遇方淳意帶着胡貴人在御花園撲蝴蝶,兩人笑鬧着向齊妃行禮問安。
這兩個在齊妃眼裡就是沒長開的小丫頭,便隨意地甩了甩手帕讓她們起身:“這麼熱的天還在外頭玩,當心曬黑了。”
“胡貴人悶得慌,沒處可去,嬪妾就帶她出來走走,等下就回去了。”方淳意孩子氣地笑笑,“齊妃娘娘這是從皇后娘娘那邊過來嗎?昨日皇后娘娘新做了一道栗子糕,可好吃了,娘娘可嘗過了?”
“你個饞貓,一天到晚就想着吃。”齊妃被她的笑容感染,不由地也笑起來,“你們倆跟着本宮回長春宮坐坐吧,栗子糕本宮也會做,等下做了給你們嚐嚐。”
方淳意拉着胡貴人歡天喜地地跟着齊妃走了。
然而齊妃不知道的是,她這是已然引狼入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