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端倪
“是,夏常在嗎?”甄嬛拍着嚇得劇烈跳動的心臟,仔細看了一眼,卻見那人身材臃腫,面若銀盤,一身皮肉在陽光下白得發光,隆起的孕肚讓她看起來更笨重了,甄嬛想了好一會兒纔想起這是夏冬春。
“莞貴人……”夏冬春似是沒什麼力氣,稍稍開口說話就要喘氣,“容兒,最近很久沒看見她了……她、她去哪了?”
甄嬛覺得有些奇怪,剛要開口說話,卻是聽見剪秋的聲音突然響起:“夏常在你怎麼出來了?章太醫說你身子剛好,不能吹風。”剪秋步履匆匆地走上來,殷切地扶住了夏冬春,轉頭呵斥宮人,“你們都是死的嗎?要是夏常在有個磕碰什麼呢,看皇后娘娘饒你們哪一個!”復又和甄嬛告罪,慌忙將夏冬春扶了回去。
甄嬛看着被剪秋和一羣宮人圍着離開的夏冬春,眼中流露出幾分疑惑。算算日子,夏冬春快有七個月的身孕了,不是說皇后娘娘一直督促她鍛鍊嗎?怎麼看着還是比尋常孕婦胖上許多的樣子?乍眼一看,還以爲要臨盆了。
“莞姐姐,怎麼了?”淳常在扯了扯甄嬛的袖子,問道。
“沒事。”甄嬛回過神來,同淳常在離開景仁宮,一邊走一邊問,“剛剛那個是夏常在吧,我有段時間沒見她了,沒曾想她竟然胖了這麼多,差點沒認出來。”
淳常在卻是說道:“姐姐不知道,夏常在自從懷孕後就特別喜歡吃東西,先前皇后娘娘擔心她吃得太多胖太快,讓她每天鍛鍊,還剋制了她的飲食。結果有一天因爲在御花園裡走了太多路,回來後見了紅,皇后娘娘嚇得趕緊讓她臥牀休息了,前陣子又因爲吃得太少,夏常在險些餓暈過去,皇上知道了後還爲這事兒訓斥了皇后娘娘,從那以後,皇后娘娘就對夏常在越發上心了。”她頓了頓,又說道,“太醫說了,夏常在是剛懷孕的時候胃口養得太大了,收不住嘴,若是不多吃一些,恐怕孩子的營養會跟不上。”
“我瞧着她身量也實在太大了些。”甄嬛皺眉,回想起夏冬春的樣子,總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但是又說不上哪裡不對勁。
沈眉莊晉封惠嬪後,來道賀的人絡繹不絕,甄嬛與淳常在來的時候,正趕上熱鬧,沈眉莊忙招呼她們進來。
“恭喜姐姐,一朝封嬪不說,還被賜協理六宮之權,當真是大喜。”甄嬛笑着對沈眉莊說,親暱地拉着她的手在榻上坐下,“姐姐心想事成,雙喜臨門,總得賞點什麼給我和淳兒,也算是沾沾姐姐的喜氣。”
沈眉莊卻是輕嘆了一聲:“什麼大喜,這分明就是個燙手山芋。”她說起今早蘇培盛宣完旨後告訴她的事情,“昨晚華妃大鬧梓椿閣,被皇上訓斥,最後還是太后親自出面調停,降了容兒的位分才作罷。我這次晉封,是被皇上推出去當槍使罷了,左不過是爲了給華妃一次教訓。”她穩了穩心神,面上卻不見驚慌之色,“不過,既然這權力已經到了我的手裡,我就不會輕易交出去,倒是要感謝華妃昨晚的一時衝動,纔給了我這麼個可趁之機。”
“姐姐實權在手,不必怕她。”甄嬛是真心爲沈眉莊感到高興。
沈眉莊點了點頭,轉而說道:“我正預備去壽康宮請安,順道看看容兒,你們倆要不要一起去?”
淳常在正要說話,甄嬛卻是搶先開口說道:“剛和皇后娘娘提起淳兒從延禧宮搬去碎玉軒的事情,進進出出的少不得要忙活一陣子,我和淳兒今天就先不去了,改日再去,姐姐替我和容妹妹道一聲歉。”
沈眉莊是半個月後才行冊封禮,所以搬出鹹福宮的事倒也不用那麼着急,聽甄嬛如此說,便也點了點頭。
三人一道出門,正巧遇上敬嬪。
敬嬪正準備去給皇后請安,見着沈眉莊,似乎想說些什麼,卻又忍住了,只溫婉笑笑:“惠嬪今日大喜,這是要出門?”聽見沈眉莊說要去給太后請安,便多說了兩句,“太后昨晚勞累了呢,惠嬪妹妹真是時時刻刻都惦念着太后,可要小心自己的身子,別太過辛苦了。”
“多謝敬嬪娘娘關心,嬪妾知道。”沈眉莊謝過敬嬪,便走出了鹹福宮。
敬嬪看着沈眉莊離開的背影,忍不住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娘娘是想和惠嬪娘娘說什麼嗎?”含珠扶着敬嬪往景仁宮走去,有些奇怪地問道,“這一年多來,惠嬪娘娘住在鹹福宮,和娘娘也算得上是要好的,有什麼話不能直說呢?”
敬嬪嘆了口氣,語調平靜如水:“看見她,就像看見了曾經的自己,不過都是皇上拿來制衡華妃的棋子罷了,有心想提醒她幾句,卻又怕自己是多此一舉,萬一得罪人豈非得不償失?罷了。”她以前不是沒有吃過這樣的虧,在華妃宮裡的時候,她就曾經好心提醒過麗嬪,結果卻是被反咬一口,讓人踩着上了位。
人沒有道理在同一個地方跌倒兩次,惠嬪要想真正握住手裡的權力,有些事情也必須要經歷一遭才行,她還是別橫插一腳了。敬嬪扶着含珠的手,慢慢走遠。
春禧殿內,安陵容幽幽轉醒,只覺得全身上下都在疼,她恍惚了一陣猛然清醒,不安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苦澀的藥彷彿還在嘴裡一般,她記不太清自己到底被掐着喝了幾口進去。
孩子……孩子還在不在?
“小主放心,龍胎一切安好。”
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安陵容吃力地轉頭看過去,不禁微微一愣:“芬若姑姑?”
芬若依舊是那張古井無波的臉,她伸手小心地扶着安陵容半坐起來靠在牀頭,服侍她吃藥,順道把她想問的事情都一一說來:“小主此番遭難,皇上很是憂心,太后爲了顧及皇上名聲,降了小主的位分,皇上知道小主是受委屈的,所以交代了奴婢要好生照顧小主。翠音她們幾個和印公公捱了不少板子,現下正在養傷,這幾日怕是都下不來牀了,小石子受傷太重,已經被內務府帶下去安葬了。華妃娘娘被太后罰回宮思過,皇上晉了惠貴人爲惠嬪,即日起協理六宮事務。”末了,她總結道,“小主安心,事情都已經了了,眼下還是安胎要緊。”
安陵容一口一口喝着補藥,在聽到小石子死的時候,心頭一痛,驀地掉下一顆豆大的眼淚,她強忍着悲痛,問道:“翠音蒔蘿她們傷得很重嗎?是我連累了她們。”
“主子受辱,便是奴才無能。”芬若放下喝空的藥碗,神色淡漠,“昨晚小主在梓椿閣被逼入險境,她們沒護着主子已是失職了,如今沒傷着根本,日後服侍小主自當心懷愧疚,盡心盡力。小主心善,也不要太過於軟弱了。”
“多謝姑姑提點。”安陵容氣弱地謝了一句。當日芬若還是教習姑姑的時候,就言語犀利地同安陵容說過許多,確實是讓她受益匪淺。對着芬若,安陵容說話也放開了一些,“昨日之事想必姑姑已經知曉來龍去脈了,敢問姑姑,是誰想害我?”
“若說要害小主性命,自然是華妃。”芬若直言不諱,“若說是害小主的孩子,那應當是皇后。”
安陵容猛地心裡一沉:“果然是她。”本以爲,皇后手裡有了夏冬春的孩子後,會對宮裡其餘的孩子稍稍放手一些,沒想到竟然這般心狠,她不過纔剛有孕,皇后就已經迫不及待想要動手了。想到這裡,安陵容不禁心裡泛起一絲恨意。
“小主,若要動皇后,現在還不是時候。”芬若手上動作不停,說話卻很輕。
安陵容看向芬若,忽然覺得有些奇怪:“姑姑似乎對皇后抱有很大的敵意。”這一點,在初次接觸芬若的時候,安陵容就有所察覺了,這種敵意,已經深刻到了只要安陵容想對付皇后,她可以不問任何緣由就伸手想幫的程度,“爲什麼?”
芬若深深地看了一眼安陵容,然後垂眸錯開了視線:“有些事情,小主還是不要知道爲好。小主只要記着,若要對付皇后,奴婢一定會站在小主這邊就是了。”她隱忍蟄伏多年,纔等到一個安陵容,自然要事事小心。
雖是帝王近旁的人,但總要爲自己後半生做些打算,芳若就是自請去教導莞貴人的,芬若本不想摻和進後宮,但她那日聽到安陵容的聲音就動了心思。教習的那段日子,她曾有意試探過安陵容,越發覺得她是個得力的幫手,若是能夠成長起來,或許她畢生的夙願也能有機會一了。
安陵容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還想說些什麼,卻是被人走進來打斷了。
沈眉莊穿着一身半舊不新的宮裝走進來,因晉了嬪位,旗頭也妝扮地華麗了些,但依然端莊大氣,鬢間戴了一支玉簪更顯貴氣。她一進來就脫去了斗篷,坐到了安陵容牀頭:“怎麼這就坐起來了?身子可覺着好些了?”
“剛吃了藥,只覺得還有些累。”安陵容看見沈眉莊就像看見了親人,壓在心底的委屈突然就全部倒了出來,“眉姐姐,我好害怕……”昨晚種種畫面紛涌而至,被掐着喂藥的時候,她只覺得滅頂的絕望。
“別怕別怕,已經沒事了。”沈眉莊拍着安陵容的後背,連聲安撫,“今早我聽蘇培盛說起昨晚的事情,真是心驚肉跳,原本我與嬛兒還想着你尚在禁足,華妃在宮裡行事高調總歸牽扯不到你,沒想到她竟然敢私自闖宮。”她看着安陵容蒼白的臉,只覺一陣後怕,“萬幸你沒出事。如今我奉旨協理六宮,她怎麼了也該消停一陣子了。”
安陵容點點頭,平復了一下心情,復又問起甄嬛:“莞姐姐近來很忙嗎?還是病了?我許久沒和她通過消息了。”
“嬛兒她……”沈眉莊欲言又止,最後只說了一句,“她近來是有些忙碌。”
看着沈眉莊這幅模樣,安陵容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這是一句面上的說辭,她輕輕眨了眨眼,將細枝末節全都想了一遍,突然想起一個人來,問道:“眉姐姐,莞姐姐近來身邊跟着服侍的人是誰?流朱嗎?”
“怎麼突然問這個?”沈眉莊有些不解,但還是仔細想了想說道,“近來服侍嬛兒多些的好像是竹青,日常出門時,嬛兒都是帶着她出門。”
安陵容心裡有了答案,面上笑笑將此事翻篇過去。
不過三兩日的功夫,宮裡的風向就變了。
沈眉莊炙手可熱,搬進儲秀宮後,她所住的重華殿每日都門庭若市,有了上半年的經驗和教訓,這次她協理起來更加得心應手不說,爲人處事也越發圓滑起來,一時間,滿宮對她都是稱讚不已。而相比之下,恩寵卻是不多了,如今最得聖寵的人是碎玉軒的甄嬛和淳常在,兩人抱成一團,在宮裡形成了並蒂雙秀的局面。
而華妃自那日私闖梓椿閣後便沉寂了下去,年羹堯得知後,每每進宮都會提及此事,太后得知此事後,也同皇上談了一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