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既然打探就知道會有這一天的,論起正面交涉倒是沒有多麼害怕,因爲腹中已經打好了許多底稿。唯獨是交談時一直盯着四孃的手腳,準備在見狀不妙時及時保護自己,這婆娘下手可比教習師傅太黑了。
四娘看着眼前男人的面容也生不起來怒氣,至少在沒發生招惹到自己的事情時還是不會生氣的。當聽到外鄉人喜歡自己家鄉風格當然會心生高興,可又會在同時覺得這其中有些不對,應該阻止這傢伙的繼續打探。
所以她就收起了一瞬間露出來的笑意,轉而是粗聲粗氣地威嚇到:“你就裝,你就繼續裝!別以爲我不知道你怎麼想的,這些日子裡的一切事情都瞞不過我!能做什麼、不能做什麼你自己看着辦,如果讓老孃不高興了……哼哼!”
反正就是一些內容含混的嚇唬內容,說不定碰上心智脆弱的傢伙就能詐出對方的目的。當然在這其中還得搭配上舉在旭川面前的大拳頭,通過對方在自己揮動時的表情就能確定他其實更怕這玩意。
如果雙方只是初次見面時這麼做到也罷了,見多識廣的旭川只會對這種小伎倆嗤之以鼻。
反正自己不管走到哪裡都會有許多忠心僕從做跟隨,他們會主動將這種威脅攔在數步之外的。可現在這些人卻是死的死,傷的傷,而且他也明確知道四娘脾氣暴躁起來會怎麼做,那拳頭上又有着幾塊老繭。
所以這個貴公子在氣勢上就被壓了下去,甚至都不敢正眼同四娘對視,唯恐再招惹來一頓老拳。在這種情況下就只能服軟地說道:“您就是這裡的天,一切都是您說了算!”
受到吹捧的四娘雖然心中滿意,但還是因着之前的氣勢挑刺道:“哼!不敢當!你只要知道該聽誰的就行了,但是別在這裡提天不天的,在這裡是以地爲尊,聽明白了嗎?”
聽到這句話就意識到情勢緩和下來了,旭川趕忙配合着連聲答應:“是是是!聖哉,暗流大神!聖哉,神使四娘!”
這隨口創制出來的神明和響遍河青城的名號倒是找的很準,一下子就搔中了四孃的癢處。於是她一邊隨口回了聲“嗯,聖哉!”就拍打旭川的肩膀,一邊則是面露喜色地在街上連蹦帶跳,彷彿生怕別人不知道自己很高興似的。
這一路上的行走也有不少人都在主動打招呼,其中既有因裝神弄鬼帶來的威望提升,也有人想就此詢問自己能在什麼時候領到甲冑。而四娘對此的應付倒是非常統一:“找衛老鬼去,他管這事!”
其實這也只是推脫之詞,就算有人真找到了衛也討不到甲冑。
因爲第一批甲冑早已經交易出去了,當時就算有四娘在場鎮着也是人潮洶涌,差點就發生了嚴重的cǎi tà shì故。幸虧有相關經驗的王濤及時做出了處置措施,又是要求排隊、又是設置木柵地限流纔沒出大事。
至於擁擠環境下發生的口角、乃至於動手毆擊都是再正常不過,而敢於這麼做的人都被當場驅逐了出去。同時還宣佈這些人交易盔甲的資格被延後,以此來懲罰他們的不守規矩。
其實這麼做就是殺雞給猴看,而且還是四娘以前勉強算是逍遙之時就很討厭的做法,沒想到自己也有這麼做的一天。以少量懲罰來震懾潛在的亂序之人,進而避免可能發生的爭先混亂,否則就得面對更加糟糕的亂子和傷亡。
異地而處之下就不再有從前的那種憋悶了,她反而覺得如此做法其實是非常必要的。
可是人羣並不管彈壓方面的措施,他們更在乎的是教團先前的承諾還有沒有效用,大家真的能得到自己夢寐以求的堅固護甲麼?
因爲鯉和他的那幫兄弟們都已經被武裝了起來,這不用說便是來自四孃的要求。還有一幫前捕快衙役也都交易到了金屬甲冑,而這也只能是衛通過便利的交流資格行的方便,一般人還真沒法同居於地下的四目族做交流。
先照顧親近之人倒也算是人之常情,而且將基本盤武裝起來的教團也能說話更有力氣了。當然這樣的底氣也只能持續到大部分人都獲得甲冑之前,到時候家家都會有一堆鐵罐頭存着,河青城的力量這纔會重新回到平衡。
部分人的重甲能維持住起碼的秩序,而真正讓渴望之心不再那麼急切的則是另一個東西。
“發號牌了!一人只有一個!不許多領,也不許代領,不然就將他放到最後一個交易去!”響亮的吆喝聲響起在鼓樓的廢墟上,在下面圍了一層層的人羣倒也不爭不搶,唯恐自己的交易順序受到調整。
以插在地上的木棍爲點、以將它們連起來的麻繩爲線也在發揮作用,而這些限制措置的重點就是廢墟上的高臺。那裡有一處用木板隨便拼接起來的小平地,並且還有幾個渾身甲冑的漢子在鎮場子。
所謂的號牌其實只在一開始是木牌子,直接由以前上工的地方借來就能用了。但在沒過多久後就發現不夠用了,於是很快就變成了木板片,再發展到現在就已經成爲了切割成巴掌大小的布帛。
曾經的書吏就再次找到了用武之地,他們被匆匆找來在各種各樣的材料上書寫數字。幹這種活計顯然也不可能白忙活,能再聽到人們的一聲聲感謝就算不虛勞累,哪怕是將手腕寫得痠疼了也沒人抱怨。
當然該有的報酬也是會有的,以若干器皿和糧食在河青城的水平上還算是公道,可一旦拿到其他城邑中就立刻會換來更多東西。這說明河青城人均擁有的物資已經遠超其他地方,所以再以之作爲計價就會顯得較爲昂貴了。
還真所謂是物以稀爲貴,物資的大大充裕總是讓人覺得有得有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