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娘將這些人的對話都眼中,稍一琢磨便會覺得自己差點掉進一個大坑裡,得虧同夥幫襯纔沒有當場露大丑。她於是就再次上下打量起了姚浦澤,然後問出了一個非常關鍵的問題:
“再說別的漂亮話也沒意思,我就問一件事。收上來的東西要歸誰?誰可以拿這些東西花銷?”
“呃,自然是歸河青城之主保管。”姚浦澤在這裡玩了個小花招,他希望以“保管”的名頭糊弄過去,並且還對另一個問題解釋到:“至於花銷則是按以往慣例和臨時需要商量着來,那些個祭祀採辦、修修補補還有供養城兵可都不容易,全都指着收上來的東西吃喝用度,還有就是……”
但凡是需要逼問和被迴避的都很重要,四娘也不聽那些辯解之詞,只是就最在意的部分繼續問道:“我就問收上來的東西歸誰,誰對這些東西的去向說了算!別給我玩花招!不然,哼哼……”
可見她也意識到姚浦澤嘴上不牢靠了,所以在嘴上說着威脅的話語同時還將一個酒甕徒手劈爛。光做了這件事還不夠,四娘還將目光有意無意的在姚浦澤的腦袋上轉悠,彷彿是在打量哪裡比較好下手。
如此爲之就說明她的耐心已經被消耗到了盡頭,若再聽到不樂意的東西就會做些什麼,而且很有可能絕對不會手軟。
“歸……”
姚浦澤在回答的時候便遲疑的拉長聲音,目光則是轉向其他的曾經同僚們求救。他原以爲四娘是好忽悠的蠻婆娘,但沒想到這女子居然能抓住最重要的部分,以至於搞得自己現在都不好下臺了。
“歸誰呀?”
四娘還在催促逼問,不過那危險的笑容和逗弄耗子般的聲調也說明她在享受這一刻。
然而姚浦澤沒能收到更多的幫助,之前向他投去讚賞鼓勵神色的傢伙們都紛紛扭過頭,顯然是不想被捲進這件危險的事情中。但也有幾人卻惡狠狠的以眼神進行了警告,想來是分外舍不得即將到手的好處。
對外進取無力卻擅長對內欺壓,就算是有了重新獲得名望地位的機會也不願付出太多。如此做派不論落在誰的眼中都是相當不堪,就是先前曾爲他們爭取過的姚浦澤也不由得大失所望。
既然如此就沒必要爲他們頂在一線爭取了,不然他們未必能在以後還記得自己。但也不能輕易便宜了正在威脅自己的四娘,當衆被女子威脅的事情實在是好說不好聽,做人總得要點臉不是?
姚浦澤在誰都不可靠的情況下便將眼珠一轉,轉而說出了情理之中卻又意料之外的話語:“歸……歸屬於暗流大神啊!現在整個河青城都是因爲崇奉暗流大神而富裕,大家肯定不會對此有不滿的。得來的財物當然是奉獻給至高無上的大神,而如何花費也當然得全憑神明的旨意!”
誰還不會喊口號說場面話呀,這對於公門書吏而言還不是正當本行?幾乎每個人都因爲異常豐富的物質獲得而感念神明,更因爲見過了從未想象過的場景而對之深信不疑。就算有人心懷猜疑也不會在公開場合宣揚自己的觀點,故而此話說出去也不會被人挑出丁點錯誤。
四娘對於姚浦澤的答案並不是非常滿意,但是轉念一想到也沒有覺得脫離自己的手心。所謂暗流大神不還是得由自己說了算嗎?當然還得加上具備較高專業素養的巫師師徒,以及其他身爲教團成員的夥伴們。
以神之名收稅花銷聽上去倒也挺不錯的,而且若是出了問題也可以拿出大義壓人。若真是這樣做了還能避免可能的質疑,畢竟四娘以前也沒有找到那麼多的人挨個收費,所以在心態上還有些放不開。
“嘿嘿,你小子倒是機靈。那這事總得有個章程吧?你先去把它們弄到板子上寫好,然後再來讓我過目。”
只要稍微想想就能看出這樣說法給自己帶來的好處,於是也就不必再計較姚浦澤之前給自己挖的那麼多坑了。四娘在簡單的稱讚過後便將其驅逐出去,免得這傢伙還會繼續冒出別的壞水來噁心自己。
其餘之人或許會識相地不再去處四孃的眉頭,也就是有足夠地位的傢伙還能稍稍取笑一下。
衛仗着自己年歲夠老便端着酒杯靠近四娘,並且接着喝酒悄聲問道:“剛纔是怎麼說來的?有誰似乎說‘禁絕此事是發自真心’,而且還‘絕對不允許發生反覆’?是誰說來的?”
“去去去!”
心頭髮惱的四娘最先反應就是驅逐此人,也就是看其資格夠老纔沒有當場翻臉。如果再看其表情和語氣也有些親近之人開玩笑的意味,於是便板着面孔解釋道:“當然是發自真心的,而且不也禁絕了好一陣子了嘛?我這也算是說到做到。再說是不許反覆讓公門去辦此事,這以後不就是給暗流大神,給咱們暗流神教去辦麼?所以這也算不上是反覆,那還有什麼不能允許的?”
“嗯,是是,還是神使大人聰明機靈。”
衛老鬼再敬了一杯纔算是結束話題,不過等轉臉挪開時卻在心中暗暗冷笑到:“歸於暗流大神?大神又不會開口說話,怎麼說還不是由教團來把握?可是你的小女娃子就能搞得清其中名堂嗎?人數越多可就越不能依賴一雙拳頭了,老夫倒要看看你還如何能坐穩話事之位!”
肯在一時站出來做爭取當然很重要,不過也得有多年養成的學識和勇氣才能支撐。但在人脈的事情上還是老人家更有些優勢,能活了那麼多年也多少得有兩下子,就是見識和心智也要超出一般人。
前捕頭就趁着姚浦澤不在微微向幾個熟人示意,顯然是準備提前與這些人私下商議一番。至於將要談到什麼也不會存在太大意外,幾個互相熟識多年的老傢伙都已經心中有數,甚至還向彼此露出了隱晦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