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旭之抻了抻胳膊,發現修煉了三天三夜,不眠不睡,精神居然要比剛剛睡醒還要好。暢快淋漓的洗了一個澡,喝了兩碗稀粥。便聽得大門聲響,外面一個酣沉的聲音喚着:“沈公子在嗎?”
石灘打開大門,見外面一個黑衣漢子,黑衣黑氅,看上去精明幹練,只是多了一分陰厲的氣質。黑衣漢子躬身道:“奉劉大先生命,來接沈公子。”
沈旭之帶着羊皮袍子,上了車,見石灘在車下猶豫,不知應不應該跟着,便招了招手,讓石灘也上了車。黑衣漢子道:“車裡有天樞院的制服,公子可以在車裡換上。”說完,看了看石灘,面帶難色。沈旭之見天樞院的人似乎有所難,心裡知道,以石灘的身材,很難有合身的衣服。便道:“我這兄弟身子蠻大,粗狀如牛,平時也少有衣服合適。衙門裡有合身的吧,回去再換也行。不着急。”
謝稚彤跟着沈旭之出來,三天的時間,傷勢已經養好。把頭髮披着,梳了兩個羊角辮,一點都看不出曾經受過傷。一臉的清純可愛,小清新的樣子。
“哥,你去哪?”
“去衙門。有什麼事兒?”
“沒有。”謝稚彤想說什麼,沒說出來,只是把懷裡一張包了三層油紙的大餅送到沈旭之手裡,又送給石灘一張。“都說衙門規矩多,很多時候會耽誤了午飯。哥拿着大餅,餓了就啃一口。”
“嗯。”沈旭之心頭微暖,用手輕輕摸了摸謝稚彤的頭,“乖,回去跟爺爺好好學習煉丹,以後幫哥煉丹。”
謝稚彤使勁嗯了一聲,似乎在向沈旭之承諾什麼。
馬車馳走,遠遠看見瘦小的身影在清晨的寒風裡揮舞着手臂。
清晨,街上人少,馬車走得很快。不到一炷香的時間,馬車便慢了下來,接着似乎進了宅院。沈旭之撩起車簾,露出一條細縫,往外看了看。還是上次那院子,沈旭之把簾子放下,摸着懷裡羊皮袍子的腦袋,琢磨着今天對弈的人到底是誰。不會那麼湊巧是慕容公子吧。
要是是,就好了。絕對不留手,一百手之內一定要他好看。什麼最年輕的九段高手,老子把你打成渣。至於真正動手,等兩年,老子也一樣把你打成渣。洞玄境就了不起?
不過,真的似乎很厲害。這個年紀便已經進入洞玄境。那天聽李牧和神殿長老對話,二十歲左右入洞玄境,便是人才濟濟的神殿之內,也是不世出的天才。沈旭之心裡雖然承認,但依舊戰略上藐視敵人。
對於這個假想敵,在沈旭之腦海裡已經死了無數遍。
馬車在園門外停下。石灘掀開車簾,沈旭之一身黑衣黑氅,在馬車裡下來,氣派十足。進了園門,見劉大先生端坐在一張黑色樟木椅上,向自己擺着手,招呼自己過去。本想裡面已經站滿一院子的人,自己在衆人注視中緩步登場,氣場十足,再秒殺他一二三四五次。從此也成爲無數青春美少女的崇拜偶像。沒想到現實和夢想的差距這麼大。沈旭之自嘲的笑了笑,快步走向劉大先生。
劉大先生放下手中茶盞,說道:“準備的怎麼樣?”
“下棋?”沈旭之帶着笑意,反問道。
“難道下棋就不用準備了?這麼自信?”
“要是參加先生的考試,準備一下還好。下棋,根本沒必要。”沈旭之肯定的說道。“今天的對手是誰?”
“中州的萬老先生。”劉大先生說道:“萬老先生棋譜流傳於世的極少,而且多有冒名仿造。所以就沒給你送去。怕耽擱了你的思路。”
“嗯。大先生想的真周到。”沈旭之讚了一聲。“該怎麼下就怎麼下。”
“萬老先生三十年前成名,那時候中州棋聖賽。要知道,當年中州可謂羣星薈萃,天下名士齊聚中州帝都。後來萬老先生一路殺進決賽,天下聞名的嘔血十局便是那時候下出來的。”
“嘿嘿,也不知道今天這萬老先生能不能嘔出血來。”沈旭之毫不在意的說道。
“你要認真。”劉大先生對沈旭之這般態度有些不滿,有些嚴厲的說道。“劉大先生可不比那日你對戰的樞密院棋手。那人僅僅八段而已。天下十九名九段棋士,一名棋聖,僅此而已。所以……”
“放心吧。”沈旭之說道,“棋風怎麼樣?”
“據和萬老先生對戰過的人說,萬老先生棋風有時彪悍,有時輕靈,沒有定式。”
沈旭之點了點頭,閉上眼睛,琢磨着。不是慕容公子,真是可惜啊。那就打這老傢伙的臉好了,誰讓你弟子那麼囂張跋扈呢?
兩人正在說着,門口一羣人進來,爲首的赫然便是軍衣老者。身後一名鬚髮皆白的高大老人,手拄一根龍頭手杖,精神矍鑠,滿面紅光。沈旭之掃了一眼,走在手拄手杖的老人身後那名一身白衣,身材碩長,面白如玉的青年男子一下子便吸引了沈旭之的注意。
劉大先生見軍部的人來了,站起身,朗聲道:“萬老先生好,難得軍部請來了萬老先生,此番對局還要請萬老先生手下留情纔是。”
“大先生客氣了。老朽了,早已經不復當年之勇了。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啊!”說着,萬老先生哈哈一笑,甚是爽朗。
“堂內請吧,先喝口熱茶。昨天新送來的明前毛尖,上好的新貨,萬老嚐嚐。”劉大先生客套着。
“還是先下棋吧,忙完正經事兒,老夫還要趕回中州。有個老友七十壽誕,時間不等人啊。”萬先生拱拱手,說道。“不知天下聞名的天樞院派出的棋手是哪位?”
放眼望去,盡是黑衣黑氅的軍士,就連劉大先生都是一般穿着,實在看不出來是哪位。
劉大先生手放在沈旭之後背,略一用力,把沈旭之向前推了推。沈旭之知道劉大先生意思,便上前一步。猛然間看見萬老先生身後站的慕容浩蘭,心裡頓時覺得很不舒服。往前一站,也不說話,也不拱手施禮,只是冷眼看着軍部衆人,一副目中無人的樣子。
劉大先生見沈旭之情緒奇怪,場內氣氛尷尬,咳了一聲,道:“這就是我天樞院的棋士,也是我天樞院客卿,今天大家認識一下,以後好多親多近。”嘴裡說着多親多近,語氣裡實在沒有多親多近的意思。似乎在告訴軍部諸人,這人是我天樞院的客卿,以後見面要繞道走一般。
本來軍部諸人對沈旭之的態度很不滿意,要不是今日棋賽事關重大,便要當場發作。萬老先生面色微寒,這些年不管在哪州哪府,誰人見了不是禮敬有加,哪有這般不知好歹的少年。也不知道是誰家的公子哥,這般無禮。但一聽劉大先生說,這個少年時天樞院的客卿,當場衆人都面露異色。
萬老先生呵呵一笑,說道:“自古英雄出少年,這位小兄弟英雄年少便能在天樞院任客卿一職,實在是佩服,佩服。”
沈旭之看了慕容一眼,冷言道:“哪有刀棍身加在手無寸鐵婦孺身上英雄。小子更是佩服佩服。佩服的五體投地。”
園裡空氣隨着沈旭之一句話,爲之一寒。似乎漫天飛雪直接從九幽地獄下了下來。萬老先生一臉笑容凝固在臉上,彷彿被忽然滿場的寒氣定住了一般。慕容浩蘭身邊元氣猛然之間暴漲,看樣子,一句話撕開那層文質彬彬的面紗,慕容浩蘭暴怒,眼見便是要拼得得罪了天樞院,也要把這少年立斃於當場。
沈旭之身後換上一身黑衣黑氅的石灘見對面人羣裡有人發難,氣機直指沈旭之,悶哼一聲,閃身站在沈旭之身前。
如此彪形大漢閃了出來,衆人眼前據是一黑。石灘感受着危險的氣機,隨着自己向前一步,感覺更盛,不僅未退,反而揮手把黑氅撕下,向前邁了一步。
愈挫愈勇,如山一般重重壓在軍部諸人身前。軍衣老者見此人步步逼近,一擺手,身邊一人渾身骨骼咯咯作響,身材猛然暴漲,撐破軍衣,着上身迎上前一步,和石灘面對面站着,虎視眈眈,兩人像是兩頭猛虎一般,對視着,似乎要擇人而噬一般。
“石灘,回來。”劉大先生說道,語氣裡聽不出高興還是不高興。全然沒有了方纔的熱情,陰森的氣息籠罩全身,“我倒要看看,誰敢在我天樞院的地方動手。”
聽到劉大先生這麼說,軍衣老者厲聲道:“你屬下出言冒犯我軍部的客人,當我軍部是擺設?!”
“說什麼了?”劉大先生一臉陰寒,冷語譏誚說道:“刀棒相加於婦孺?難道不對?咱們這宛州真是承平已久,軍部的刀劍只敢面相婦孺,還他媽的是自家婦孺,當真好英雄,好氣魄!”
“你……”
“我又怎樣?!”劉大先生牽着沈旭之的手,說道:“我天樞院的客卿,說過的話便是我劉大先生說的話。別說句句是實,就是說的不是真話,爾等也得聽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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