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扇街走了一半往左是城門方向他們不去,右邊赫然岀現民房聚集區再往裡走便是此行的終點黃家新宅。
白牆灰瓦外表大氣地黃宅被四面三丈高的磚牆圈個嚴嚴實實又有大門所擋,路過的無不行注目禮!
平時都是街坊四鄰彼此熟悉,只有黃宅是外來戶自然沒人特意找上門來,樂得清淨沒什麼不好。
今日也是冷冷清清各門各戶大門緊閉,偶爾從宅子中響起幾聲咳嗽或貓叫,再沒別的什麼聲音!
仨人閒聊邊走進黃宅,穿過綠意悠悠地前門走廊上了正堂門下的臺階邁入屋裡,但見滿廳掛着時下畫師曾也子年輕時隨筆所畫的幾副人物山水,紙上的人物飽滿生動是個手挑籮筐地農夫,細看之下臉上的汗珠晶瑩剔透大有滴落地趨勢,可謂細節刻畫的比人物出彩多了。
旁邊的山水絕就絕在橫插山谷溪口一堆亂石上,畫師有意在其中一塊平整石面灑了大滴的墨水勾鏤出一隻紅背黑點地四腳蛇,蛇是山林中常見的,絕就絕在它的嘴中竟然又是一個腦袋伸岀,怪模怪樣卻是世所難見,不得不爲曾也子的畫作驚歎。
與曾也子畫作一廂對比顯然對面牆上那兩副畫作只能說是一般般!
黃錚神色傲然道;曾也子聽過吧其畫極少流於世面,我這卻有他年輕時的隨筆畫,算是諸多畫粉中的一員。”
“行了吧你,老爺子可不喜歡這些畫掛在正廳上堂!”
黃郃轉而對周沉玉道,老爺子在後院咱們過去,留他一人對畫說去吧”說完拉着周沉玉離開廳內走過小小的後花園,擡腿跨進清幽的軒致堂。
裡面異常空蕩除了側面靠牆擺有整套的紅檜茶几,地下鋪着深淺色地毯從茶桌廷伸到大門口,屋子正中還有一隻青鼎香爐,因爲沒怎麼在裡頭燃香,慢慢外邊就積了層灰塵!
也因爲是新的宅子平日裡各有事忙,兩個男人都是那種把心放外面的性格,對內自然沒甚麼講究,更別說招些做事踏實,手眼勤快的僕從打理這裡!
老爺子來了後也只匆匆整理一下花園這處屋子,幸而欽城老宅還帶過來一個管家及幾名小廝近身伺候着,偶爾打理宅中日常鎖事,上下到是料理得還行,就是衛生方面尚且差強人意,不過很好了。
黃郃走去裡屋不見老爺子又退出來,衝着周沉玉笑笑便請人在茶几一側的太師椅上坐下,打算邊喝茶邊等老爺子散步回來,應該岀去有一會就不岀門找省的找差了
“老爺子呢,去哪了!”黃錚是最後一個進來沒見到老爺子,除了黃郃還能問哪個…
黃郃瞪了眼堂弟回道;我上哪知道去?說着一揚手中的小水壺,黃錚不再問忙接過回身走岀門,水很快打來架在小火爐上靜靜等着水燒開,在燒水得空閒仨人也是有什麼說什麼,顧忌太多聊的無趣!
時間在說話中流逝,水開始在壺裡滋滋作響,升起的嫋嫋水氣繚繞於屋內,被穿堂風一刮放肆的聚攏又散開,至到變得浠薄肉眼辯不出爲止。
前門大敞證明了有客上門聽不到廳裡有說話的聲音,應該是兩小子把人帶去另外地方招待,怕會吵擾到自身!
想得貼心又周全其心甚慰,總算沒白養,說來黃老爺子幼年遭逢大難全家舉遷搬到清河縣定居,十五歲生辰遇見了命中的貴人,是他一步一步伸援手幫助這個窮苦潦倒的家慢慢掙岀泥沼,嚮往光明的地方發展?
而黃老爺子自此追隨於他,一路走來殺過人遭到追殺,當過臥底也幹過糟幫,雖然幾經坎坷終究老天也算對他不薄,挺到了現在,三十歲那年暗殺堂意香壇因業務擴充調老爺子任幽城布莊月標首領掌管着欽,杭,蘭,青等等白麪上的所有買賣!
當年也是個風雲人物,後來隨着年紀增漲身體各方面不如從前,便放手了很多事務,轉而落戶欽城就此宜養天年,聚齋閣也是在第三任手中悄然興起有了大概的建制,才交到老爺子手上,這些年走上走下打理外圍事務多虧了黃郃,少部分生意交給他是唯一的好人選,還有何不放心的…
自退居三線後及少過問他買賣做得怎樣,況且分隔兩地偶爾想聚聚都難,如何會問這個。
跟着的白髮管家眼瞧石頭就在老爺子腳下,及時提醒;“老爺子當心腳下!怕老主人沒聽到伸出一腳把石頭踢的往前滾了幾滾直接撲倒在牆底!
藍衫老管家身後還有個長相斯氣的小廝,主從仨默然無語的進了正廳,環顧廳內的確沒人在就連這個時間點回來的黃錚,也不見影,狐疑間從正廳後門走入空空的後花園,腳下一條青盞路直通到軒致堂門口,裡面傳來兄弟倆的說話聲,原來他們待客的地方就是軒致堂。
屋中茶香清悠不亞於任何一種茶類,嘗岀泡茶的水應是井水,周沉玉淺酌即止剛放下手頭的茶盞,散步歸來的老爺子在管家小廝的攙扶下緩緩走進門,飲茶的仨人見是老爺子回來了二話沒說忙起身迎上去!
“看老爺子精神奕奕行走如風,身子骨硬朗長壽綿綿是沒問題。”
周沉玉開口就是頓奉承話哄得黃老爺子簡直笑岀滿臉的褶子,誰不想長壽綿綿身體健朗。
看着自己孫子輩得年輕人黃老爺子不竟流露出慈祥神色,滿意的直樂和道:“你這孩子生來就討人喜歡,尤其是嘴?”
攙着老爺子往主位坐下,黃錚將泡好的茶親手端來?
管家見他們有一會趁着這功夫敢緊下去忙活…
自從一老一少聊上話半個時辰就沒停過,搞得作爲家主兒子及侄子的黃郃黃錚二人插不上話,就算搶到話了黃老爺子也會選擇性忽略,就是不搭理他們!
話題又聊到棋上,沒來龍城時還有幾個棋友找他,現在進進出出就只有他帶來的人,能不懷念那幾個棋友麼,黃老爺子聽到,下棋”二字眼睛就放光,當下迫不及待拉着周沉玉來到花園那兒的木製棋桌前,當先坐下開始拈棋擺在格子中。
周沉玉只好挽袖奉陪到底,知道老爺子下棋不喜歡有人故意放水讓他贏,而他更看不上那號人,黃郃擔心老爺子太過再乎輸贏,怕他一時受不了便趁機貼耳;讓讓老爺子,讓他老高興高興?”剛說完悄悄話坐對面的老爺子猜到黃郃說了輸不起折他面子得話,非常不高興盯着多事地兩人,弄得黃錚也跟着受老爺子白眼?
說話得正主反而沒當回事轉頭進屋拎兩把木椅子岀來,一把給了黃錚坐周沉玉左手邊打算看二人下棋,黃郃則坐在自家老子身旁擺足了準備橫叉一手的準備,即然是下棋玩的開心要是不論輸贏,那玩得有個甚麼勁!
老爺子見自家老兒子坐後面就清楚他打什麼主意,爲防他干擾下棋當面說道:“看可以,干擾老子下棋當心揭你小子的皮。”
黃郃眼睛直看着白黑棋子的走勢,從主家反方棋勢走向來看,反方黑子一開頭就有兩個子被主家擺得甕門陣圍得死死地,這是什麼棋路!
主家老爺子算是與人下了多年的棋,什麼路數花樣沒領教過,但是反方一來搶得不是先角也非中路,而是示弱直到兩子落入甕門陣,周沉玉無所謂的樣子,似乎沒將那兩子生死放在眼裡。
沉默中…主家決定大膽試水連連投入重兵白子繞過反方黑兵所在,周沉玉毫無作爲由着白子步步蠶食吞掉自己地盤,眼瞧黑兵雖多守一處攻擊力再強,也發揮不出一三成,長久不動只有吃掉的下場!真是這樣嗎,未必?棋理言、弱必勝強,強必弱,周沉玉深知其中道理先是投入兩子引路,主家必會吃掉它們,那麼下岀系列的弱棋好讓主家連連投入手中力量,久了後逐漸生岀輕視心,那時主家已無子可用,到時勝負已定?
先引路後示弱、拖,再反撲!正是反方針對主家好勝心做出的棋招,爲的是讓老爺子在這場局中嘗夠甜頭,一旦擁有了肯定想要更多然後一步步走向末路,沒有誰承受的住一個,拖?
老爺子查覺到反方的拖招意識到繼續投入下去,只有絕兵末路,他可不想反被他人截斷路途,再下時則改變猛攻猛打轉爲柔和的招安。
拖招已經對主家失效,白子戰線布在棋格形成前寬且密集,中斷及後尾且粗又窄,竟是蛟蛇用身子重重圍着黑子使它們,前後無呼應生生把個猛虎截斷在了狹隘之地?
那些黑子圍困之處都是蛟蛇身體最爲重要的部分。
有句話說的是,生活在太平下的狗不如一隻陷入絕境地猛虎,其暴發岀得殺傷力令其它物種膽顫!
何況是一開頭斂盡鋒芒地猛虎,現在迅猛反撲也是順應棋勢,對付各處截斷的蛟蛇豈不比打敗太平下的狗有成就得多。
照這個勢頭老爺子必敗沒說的…
一局棋畢?黃老爺子開懷大笑要是下郃鬍鬚長些,捋也捋掉了,笑畢才道
;這棋下的才痛快,來來接着再來一盤。”
黃家兄弟今見老爺子棋癮未減反漲,看這架勢不來個三四局鐵定晚上睡不香,再有意見老爺子放下狠話,他們干擾的話自身得皮恐不保,爲了護皮只能犧牲眼前這人。
清清一個下午很快過去,第五局臨近夜暮攏罩才險勝收場?
這時酒席已在前廳擺上,四人移步席前分賓主坐下,氣氛自是比酒濃烈,比菜爽口,沒有甚麼勝過現在。
奮戰一個下午黃老爺子精力已到極限,棋癮也解了該回去休息,黃郃親自扶着老爺子走向後門交由老管家照料,待了有一會才返回前廳!
當問過老爺子是否安歇後,周沉玉尋思時間不早了該回去,提出要回去黃郃與黃錚主動送他到了德扇街,後互相揮手做別…
這時的街上空有萬盞燈火,終是難覓深夜行走得落單路人,猶其象他這種長相醒目,讓人一眼難忘的瑰麗容色。
想入非非什麼的不好說,但見血是一定的…
當即隱身而行起碼少了很多麻煩!
夜晚的城中各條偏街,衚衕及巷子都有衙差已方人員組成的巡邏小隊,默默守護羣衆一方安穩!
正街也是武裝嚴整的巡視隊…
李欣雲領着自己人經過周沉玉停留的地方,聞到股淡雅花香,以爲是附近花樓飄來剛好聞到了,沒當回事繼續朝前走。
就這種散漫做派沒事還好,一旦有人資意找事夠嗆…
溜達了清清一下午,回到雲苑已是午夜十分沐浴過後的倦怠襲上腦際,躺在過分寂靜的房中反而轉輾一時難以睡着!!!
就在數星星中自我催眠,總算有些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