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父長嘆一聲,知道瞞不下去了。他苦澀的朝顧夫人道,“夫人,請您先回去吧,日後我再找機會跟您解釋。”
顧夫人也被簡清吟可怕的臉色給嚇到了,知道這個時候不能再刺激她,於是忙不迭的道,“好的好的,你先好好跟孩子說,別嚇到了她。”說完她擔憂的看了簡清吟一眼,嘆了口氣,轉身離開了。
待她走後,簡父這才拍拍牀沿,“來,清吟,先坐下。聽爸爸好好跟你說。”
簡清吟蒼白着臉坐下,整個人看上去像是繃緊了的弦。
簡父勉強笑了一笑,安慰她,“孩子,別緊張,你想知道什麼,爸爸都告訴你。但你要答應爸爸,先不要激動,不要難過,不能讓自己情緒太大起大落,你還懷着身子呢,不能讓孩子受到傷害,好嗎?”
簡清吟哆嗦着嘴脣,重重的點頭,“嗯。”
簡父鬆了口氣,但眸光卻越發的黯淡。本來以爲這個秘密能隱瞞一輩子的,沒想到,這麼快就要揭曉了。他苦笑一聲,道,“其實,你應該猜到是怎麼回事了吧?”上次清麗跟他說血型的事,還說到姐姐聽到自己血型不符時的異樣,他的心裡就已經有了不安的感覺,後來,清吟又主動來問起她出生的一些情況,那個時候,他基本就已經能肯定,清吟肯定是已經懷疑到了自己的身世所以故意來試探他的。他本想能瞞多久就多久,畢竟,她現在是孕婦,不能太受刺激,但沒想到,顧夫人會找上門來,而且,還給他看了那樣讓人震驚讓人無法置信的監控視頻。這個秘密,他想捂着,也終究是捂不住了。
簡清吟目光爍爍的望着父親,希望能從他嘴裡聽到自己最想聽到的答案,希望他告訴自己,她是簡清吟,是簡家的孩子,是他的女兒。但,她失望了,因爲,她聽到簡父用緩慢的,沉靜的聲音在說道,“是的,你不是簡家的孩子,而是你媽偷來的。”
簡清吟的腦海裡瞬間一片空白。
果然是這樣,果然是這樣!這一刻,她無法形容自己心裡的感覺,只覺得心臟的位置,一下子就缺失了一塊,冷風涼颼颼的吹了進來,吹得她好冷,好冷。
……
季氏大廈,總裁辦公室裡。
Rose正在跟老闆彙報,“總裁,蘇氏的股票已經跌破歷史新低了,我們還要不要再繼續買進?”蘇氏已經名存實亡,這個時候再給予重重一擊,蘇氏立馬就能倒閉。
季蔚然脣角勾起一抹冷冷的笑,“當然要繼續。”他的目的,不是爲了讓蘇氏滅亡,而是要讓蘇氏變成一個無底洞,一步一步的拖垮它背後的那股神秘力量。他倒要看看,誰有這麼大的本事,敢來填蘇氏這個永遠也填不滿的洞。他要讓蘇家人好好的體驗一下,那種在懸崖邊上徘徊,不知道下一刻會不會跌落懸崖死亡的感覺。有時候,讓一個人生不如死的活着,遠比直接給他一槍要來得殘忍。
Rose明白了,總裁這是要對蘇氏趕盡殺絕,不但讓他們失去公司,還要讓他們揹負上一輩子都還不清的債務。總裁的手段還真是狠啊。不過這蘇家到底是怎樣得罪總裁了,以至於總裁要下這樣的狠手?
當然,這些都不是她該問的,她自然不敢問,她只需要貫徹執行老闆的吩咐便是了。“好的總裁,我馬上交代下去。”
季蔚然頷首,Rose輕輕退出辦公室。
這時,季蔚然放在桌子上的手機響了起來,他一看號碼,是常歡打來的,於是劃開了接聽鍵,“常特助。”
電話那頭,常歡的聲音一如既往的一板一眼,“總裁,已經查出金貞媛的身份了……”
“哦?”季蔚然來了興趣,“資料呢?”
常歡道,“已經給您傳真過去了。”
這時傳真機響了起來,季蔚然結束通話,順手抽過傳真機傳過來的文件。
白紙黑字的A4紙上,清楚分明的寫着金貞媛的所有資料。
季蔚然看着,脣角的笑容益發的冷戾。
手機再度響起,“喂?”
那頭是簡清麗驚慌的聲音,“姐夫,姐姐不見了……”
季蔚然騰的一下站起,因起得倉促,打翻了座子上的水杯,帶翻了笨重的大班椅。他一手握着手機,一邊冷靜的道:“怎麼回事?你好好跟我說說……”一邊抄起桌子上的車鑰匙,風一般的出了辦公室。
隨口朝聽到動靜慌張起身的Rose丟下一句“裡面你收拾一下”,然後高大的身子猶如颱風一樣,迅疾的奔向電梯。Rose都還來不及說話,只剩一臉的驚詫莫名。跟了老闆這麼多年,她還是第一次看到老闆這樣驚慌失措的舉動。
季蔚然匆匆趕到醫院,見到的是不停哭泣的簡清麗和一臉自責和後悔的簡父。看到他,簡清麗撲了過來,“姐夫……”
季蔚然深吸一口氣,“醫院都找過了嗎?”
簡父愧疚道,“都找過了,醫生護士也都問過了,都說不知道她去了哪裡。”
季蔚然皺眉,“怎麼會突然就不見了?”
簡父捶胸頓足,“都怪我,不該把她的真實身份告訴她……”
“真實身份?”季蔚然微微眯起了鷹一樣銳利的眼睛,“怎麼回事?”
簡父把事情大致說了一遍,一臉的悔恨交加,“那孩子當時的表情還很冷靜的,我以爲,她不會有太大的反應,而且我也一再叮囑過她,要注意自己的身體,沒想到……”沒想到她還是沒能承受得住這個秘密帶來的衝擊。
季蔚然聽到簡清吟居然是顧夫人的女兒時,着實吃了一驚。他想起某天她忽然問自己的,若不是簡家的女兒時,還會不會娶她。當時以爲她不過是隨口那麼一說,現在想來,那時她定就察覺到了端倪,只是,還未證實罷了。若那時他多問一句,或者多注意一下她的情緒,也許,就不會發生今天這樣的事了。
他心中悔恨萬分,面上卻冷靜如斯的安慰簡父,“事出突然,也不能怪伯父。咱們先冷靜下來,好好想想,清吟有可能去的地方。”
“是是,”簡父努力控制慌亂的情緒,“我想想,我想想……”
簡清麗忽然道,“爸,你說姐姐會不會回N市了?”
簡父怔了怔,搖頭,“她去N市幹嘛?”她還懷着孩子呢,不可能長途爬涉的。
季蔚然卻眸光一沉,N市?她會不會又像那次一樣,一個人躲起來,跑到簡母的康復中心去了?依照她鴕鳥的性格,很有可能。畢竟辛玉霞養了她這麼多年,如今突然知道自己並非她親生,心情複雜,他可以想象。也許,就真的跑去印證些什麼了。
想到這裡,他定了定心,道,“我去康復中心看看,有消息再給你們打電話。”
簡父一怔,“康復中心?”
簡清麗點頭,“是啊,沒準姐姐真的去媽媽那兒了。”
簡父想想也有這個可能,於是對季蔚然道,“那就辛苦你跑一趟了,清吟要是在那兒的話,麻煩你告訴她,不管她是誰的女兒,簡家永遠都是她的家,我們也永遠都是她的家人。”
季蔚然點點頭,快步走了出去。
留下房間裡父女倆,一個還在懊惱不已,一個卻陷入了愣怔當中。半響,簡清麗才道,“爸,姐真的是媽媽偷來的?”
簡父冷臉叱道,“胡說些什麼?”
簡清麗不以爲然的撇嘴,“爸,都這個時候了,您還遮遮掩掩的幹嘛?”
簡父閉上眼睛,“我累了,想休息會兒,你先出去吧。”
“哦。”簡清麗只好走出了房間。坐在外面的休息椅子上,她的心思像奔騰的海洋。真沒想到,簡清吟竟然不是她的親姐姐,而是媽媽偷的顧家的孩子。她來青城也有陣子了,自然知道顧家在青城的影響力,雖然比不上聲名顯赫有權有勢的季家,但家大業大財大氣粗,在青城也是有頭有臉的富貴人家。尤其是這個顧夫人,更是商人中的女強人,聲名遠播,青城人盡皆知。沒想到,她竟然是簡清吟的親生母親。
這一刻,簡清麗對姐姐又是羨慕又是嫉妒,不但找了個有錢有勢的夫家,有個帥氣又多金的老公,連真正的身世都是這麼的讓人眼紅。這世上的好事,怎麼就全都讓她佔了去?再回頭看看自己,出生普通,家世尋常,既沒有有錢的男朋友,也沒有光鮮亮麗的工作,同樣吃簡家飯長大的兩人,上天給的待遇卻是這樣天差地別!一時間,簡清麗心裡五味雜陳,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
簡清吟的意識昏昏沉沉的,她感覺自己的身子好像在大海里浮浮沉沉,周圍卻一片黑暗,怎麼也找不到方向一樣。她內心惶然,不知道出路在何方。
忽然聽到了“滴答”一聲。那聲音異常的清晰,似乎穿透了所有的喧囂和阻礙,直接落入了她的耳中。這種感覺,就好像你閉着眼睛,全神貫注的去聆聽大自然的聲音時,聽到沒有關緊的水龍頭在緩慢的向下滴着水一樣。
“滴答——”又是一聲,重重的落在了她的心上。
那種緩慢的,一點點往下掉落的聲音,揪着人的心,像是整個世界突然都死寂了,萬籟俱寂了,安靜得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聽不到,卻突然有一滴水緩緩的滴落在石塊板上的聲音一樣。
她想看看是哪裡的水龍頭沒有關緊,可眼皮子卻有千斤重,急得她滿頭都是大汗。
“滴答——”
她終於掙開混沌,“啊”的一聲,豁然掙開了眼睛,一身的冷汗涔涔。
意識漸漸的回籠,她這才發現自己蜷縮在一個空曠廢棄的工廠裡,牆角有一個壞了的水龍頭,正在一滴一滴的往下滴着水,她意識不清醒的時候聽到的滴答聲,就是從這裡發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