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亡國之主,已死之人

一片空白的世界裡,千影低着頭,頭腦一片空白。

他感覺,自己站在不斷旋轉的世界裡,圍繞他的是,不斷轉動的、閃爍不明的破碎畫面。周圍沒有光,很黑,他甚至看不清自己的手指。但是,畫面和聲音卻一個比一個清晰。

有進入戴斯家族的、有上小學快樂時光的、有第一次與希言談心的,還有……小時候自己與哥哥被當做祭品,要活活燒死的……

對,那時,月瑟鎮的人說他們是惡魔,要燒死他們,然後……

我們,我……幹了什麼?

“你只是做了要活下去的事而已,千。”

身後突然傳來悅耳動聽的女聲,那是一直呼喚他的聲音之一。

千影有些震驚的轉頭,黑暗一瞬破碎,四周白的晃眼,千影微眯了眼睛。入目的是一個大約十六七歲的漂亮女孩。她穿着繡着墨荷葉邊的白裙,墨色長髮及腰,柳葉眉,一雙大眼睛靈氣十足。赤足,雙手抱着架七絃古琴,微微側着頭,笑的分外好看。

“我……做了活下去的事?”千影低頭看着自己的手,猩紅的液體從掌心漫出,順着指縫滴落在地。

那之後,我……

女孩看着他的樣子笑了笑,席地而坐,拿出古琴放置膝上,纖指撥動琴絃,琴音陣陣,哀傷而又動聽。

那天晚上,是鎮裡的祭典。

鎮裡的居民突然衝進我們家,抓走了媽媽,將我和哥哥趕了出來。點燃一把火,將我們暫居的竹屋燒得一乾二淨。我跪在屋前哭泣,祈求他們不要這麼做……然後,他們撕扯我們的頭髮。以往待我們和善的阿姨,不斷扇我的臉頰;曾經笑顏以對的叔叔,不斷踹我們的肚子。

他們叫我們,惡魔。

他們說,我們是不祥之物,會害死他們。

他們將我們當做祭品,處以火刑,用來向上天贖罪……

火焰灼燒皮膚的疼痛還殘留着,透過火,看到的是鎮民們扭曲的面容。我掙扎着、哭泣着、乞求着,放過我們,我說我們不會傷人的!

然而……他們用箭射穿了我和哥哥的身體,銳利的疼痛讓我頭腦一片空白,再之後,我隱約聽到了連綿不斷的慘叫聲。

……

對了……我好像殺了他們,全部都。

意識恢復時,看到的是滿地的屍體,以及,自己和哥哥沾滿血污的面容。

“我……殺了他們,我居然、真的殺了他們!”千影跌坐在地,臉色蒼白如紙。

此時此刻,女孩收起了琴,她輕輕抓住千影的手,語氣輕柔,“千,他們不是你殺的,也不是你哥哥殺的。只是你體內的血在作祟而已。”

“我的……血?”

“真夜家族的魔血,得到最強守護者的代價。承載魔血者;心惡者,它會使性格會變的狂暴,嗜好殺戮;心善者,它是一個單純搞怪小孩,會實現你的願望。它亦是你腦海裡的聲音之一。”女孩解釋道。

她站了起來,伸手將千影拉起,“這裡是你5歲之前的記憶世界。如果當初的你犯下了罪惡,那麼這裡便是一片血海,而不是一片雪白。現在,我封存的記憶你已經恢復了,你該去往下一部分了。”

女孩拉着千影站在白色世界的邊緣,“請相信自己,你從未做過任何罪惡的事。”然後輕輕一推。

千影陷入了柔軟的白色世界裡,眼前的女孩笑的溫暖,是暗夜過後、黎明初現時分的第一抹和煦晨曦,是那麼的充滿希望與救贖。

“你是誰?”

“我嗎?只是你長久生命中一個小小的過客而已啦!不用在意。”

……

千影五歲之前的記憶分爲了三個部分。第一部分,是一片雪白,是他遺忘的祭祀前奏;第二部分,在空白之後,是他遺忘的禁忌之舉;第三部分,是一個沒有光的世界,那裡是他的黑暗。

“……松花皮蛋嗎??”千影低着頭,無語。

天上紫月星空,地上一片血海,海天之間,白色玉臺上,放置着一顆體格稍大的黑色的圓形事物……

聞言,‘蛋’輕微的動了動。“你纔是皮蛋!本大爺是蛋!”

千影一驚,不禁後退一步,同時又覺得這故作蒼茫又十分稚嫩的聲音有些熟悉……他,似乎見過它。

……

[人類,初次見面。因爲這種那種的原因,本大爺會滿足你2個願望!]

唉?這種那種是什麼啊,還有,一般不是三個願望的嘛?

[這是因爲,以前有個人類誇~我很2!於是我很喜歡2這個數字!]

你被騙了哦……

[額……是嗎?那也不管啦!你會實現你的願望,實現你的全部願望後,我便與你……呃,後面的詞我忘了,反正也就是走個形式,算了……你現在很痛苦吧,人類!說吧!你的第一個願望!]

那,我想……

……

“原來是你啊,好久不見。”千影擡手輕輕碰了碰眼前的‘皮蛋’,“那個時候謝謝你。”

“來,說吧!你的第二個願望!自己和哥哥,你選誰?”

這是一個熟悉而又陌生的問題。熟悉是,這是腦海裡的聲音之一,他已經聽過了好幾次了;陌生是,聽了這麼多次,還是覺着問得莫名其妙。

“……我暫時還沒有願望。”千影說。

【殿下……您是我們黑暗的希望!請您回到我們身邊……您只能成爲黑暗的王!請對這個世界施以天譴!您是惡,請殺了……】

湖面上突然聚集了許多黑影,他們在不斷沙啞低語。

“吵死了!”蛋劇烈的顫了顫。

黑影一瞬破碎,消散。

千影有些驚悚的看着這詭異的畫面——蛋蹦躂了下,轉向他的方向,彷彿是在直直的看着他。

“你沒有許願,有人可是許了。”

與此同時。

燒成廢材堆的破落竹屋內,神崎旭窩在牆角,雙手合十,瑟瑟發抖。

“蒼天啊,大地啊!如來佛祖,觀世音菩薩,各路神仙,小百里,我家小季徹!請保佑我,告訴我一切都是幻覺,現在站在我身後臉色刷白、穿白衣服女的只是我的幻覺,這世上真的沒有鬼啊!”

女子溫柔道,“水神的後裔,我不是鬼,我是一個殘念,我想——”

“等等!你離我遠一點再說!十步開外!!你離我太近我害怕!”神崎旭連忙擺手,心裡後悔莫及,他爲什麼要因爲好奇就跑過來了呢!!

他是豬嗎?!

女子飄到離他遠的地方繼續說,“我想請您救救我還活在世間的孩子。有人利用這個島將它做成了一個巨大的**。”

“What!你在開玩笑吧?!”

“這是島上的地圖,**的引爆陣法在畫叉的這個湖上,你用水在陣上刻映出‘解除’兩字即可。這是我寫的一封信,是百年月瑟屠殺的真相,希望你能爲我無辜的孩子平反。”女子說着,就要將地圖與信遞給他。

“不不!你扔過來就好!”

神崎旭撿起飄落在地的地圖與信,彈了彈灰塵,拔腿就跑,“雖然我害怕,但我還是會幫你的!永別啦!”

見此,女子笑了笑,她擡指撫摸燒焦的竹子,略帶透明的手指輕輕穿了過去,她眼神很溫柔,彷彿想起了開心的事情。

她輕柔的說了一句話,便化作萬千星芒消失在空氣中。

“小軒,小千。以後有機會,媽媽會再給你們做你們愛吃的藍莓派哦~”

……

那封信,神崎旭在一切結束之後,打開來看過,那裡面不僅說明了所謂的真相,更多包含的是一個母親對孩子們的無私愛意。

但是那時一切都晚了。

【我親愛的孩子們曾有過天真爛漫的笑容。他們曾在家門前的小河裡嬉戲、在蓮花池裡摘下蓮蓬、在屋前種過一顆柚子樹,還興致勃勃的養了一隻小鳥。

後來……小河被填了、蓮花敗了、柚子樹被砍斷了、小鳥在荒旅中死去了。他們睜着明亮的眼睛問我,世界是不是被神捨棄了?

我搖搖頭,告訴他們。這世界本就沒有神,支配家族的是惡魔。這裡不再有生機、不再有光明。幸或不幸的是,你們繼承了惡魔的血液。

月瑟是個美麗又寧靜的小鎮,被送來這裡的我們過得很開心。我過於沉溺安穩,卻忽視了他們臉上漸漸失去的笑容。

同時,我也開始覺得小鎮有些不太對勁。

那一夜,小鎮變得很奇怪。他們要殺了我們。我親愛的小軒受了重傷後,孩子們覺醒了,他們變成了擁有獸瞳的惡魔,在明亮的煙火下,看到了光明正大的屠殺。

血蜿蜒流至那片黑色的森林,上方的天空,月亮變成了紫色,我躺在地上,無能爲力的感受血流空身體,看着他們被未知的黑衣人追殺……

火燃燒了整個鎮子,他們卻再也沒有回來。我成爲了一縷靈魂,無望的等待他們歸來。

我的孩子,你們流淌着罪惡的血液,人們稱你們爲惡魔,你們會受盡詛咒厭惡;但是,我親愛的孩子,我真誠祈願,你們一定會遇到一個真心待你們的人,好好地、幸福地活下去。

這是我最大的心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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