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兒是個挺機靈可愛的女孩子,經常陪着傲雪講話,和她講這個宅子裡的人和事。傲雪很喜歡她。
但是,有一天,盼兒卻突然失蹤了。
新派來的丫頭則凡事三緘其口,什麼話都問不出來。
傲雪分外想念盼兒。
這一個月裡,傲雪享受到了公主般的待遇,品嚐的是最可口的食物,穿上身的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進口衣裙。但是她的心裡卻隱隱掩藏着不安。這一切安詳的平靜表面下,不知孕育着怎樣的狂風暴雨。
十二月份的最後一天,窗子上結起了霜。
昨天夜裡剛下過一場雪,傲雪穿着棉靴的腳踩在雪裡,發出“噗嗤,噗嗤”的響聲,在她身後則是殘破的初冬時節。
隨着高曼穿過花廳,進入後院。
傲雪從來沒來過這裡。
周府進入後院的地界就是禁區了。平時通往這裡的鐵門都上着大鎖。
高曼從隨身的小坤包裡摸出一把鑰匙,打開了門。
傲雪好奇地觀察着周圍的環境。
這是一個廢棄的院子,矗立的建築都很破敗。映襯着灰濛濛的天空,更顯出這裡的荒涼。
“你帶我來這裡幹什麼啊?”傲雪心裡稍微有些害怕了。
高曼則緩緩地回過頭來,對她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等下你就知道了。”
高曼緊緊攥着傲雪的手,將她帶進一幢古舊的樓裡。
樓裡面黑魆魆的,高曼點着了一根蠟燭,搖晃的燭光將兩個人的影子放大,施施然地消失在地下室中。
高曼將蠟燭嵌進牆壁裡的燭臺上,地下室裡才微微有了些光亮。
待傲雪看清屋子裡的景象後,不禁大吃一驚。腳下一軟,差點摔倒在地上。
高曼嘴裡發出一聲輕蔑的笑聲,將她扶住了。
傲雪怔怔地望着躺在地上那個小小軀體,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還是那個與她無話不談的盼兒嗎,這還是那個活潑機靈的盼兒嗎。現在她已是氣息奄奄。
傲雪走近了去輕輕搖了搖盼兒的身體,眼睛裡泛起了淚花,強忍着不敢哭出聲來。
盼兒一動也不動。
高曼道:“這個丫頭四處散播府裡的機密。看看她吧,如果你像她一樣,這就是你的下場!”
傲雪不知道是怎樣回到自己屋子的。
在地下室所見到的一切,都是那麼的觸目驚心。
可憐的盼兒就這樣做了殺一儆百的犧牲品。
傲雪膽戰心驚地問高曼,盼兒最後會怎麼樣,高曼則一臉的諱莫如深。
“這不是你應該關心的,讓你去的原因,是叫你以後乖一點,不要像那個丫頭一樣,敬酒不吃,吃罰酒。”高曼手裡夾着煙,嘴裡輕輕地吐出一個菸圈說。
“對了,你在府上的日子也不久了。別忘了是老爺子將你救活,給你一條命的。你以後都是老爺子的人,我們讓你做什麼,你就得做什麼。從今天開始,你就要接受一些高級點的訓練了。我還是你的教導員,希望你能夠放聰明一點,不要步那個
丫頭的後塵。”
高曼的語氣並不和善。失去了盼兒這個盟友,傲雪的心裡一下子又變得空空的。
這裡能給予她什麼,她所處的位置到底是福是禍,一切都還是未知。
透過窗戶望出去,外面是一個銀裝素裹的世界,粉雕玉砌的樹木上還吊着晶瑩的冰掛。
算算是快要過年了。
往常的年景,雖然家裡並不富裕,但是有爸爸媽媽和妹妹的家就是最溫馨的場所。有時候站在院子裡,也能見到林家放的煙火,是那樣的燦爛奪目。窮人家的孩子眼中的年節也並不因爲貧窮就少了快樂。
想起以往一家人在一起的歡樂時光,傲雪臉上第一次展露出笑顏。
“丫頭,來訓練了。”
高曼尖利的聲音打斷了傲雪的回憶,又將她拉回現實。
傲雪微微地嘆了口氣。
高曼教給她的是竊聽,爆破,日語和破譯密碼等等。這一切對傲雪完全是一個新奇的世界。她也努力得學着。
“我能再去見見盼兒嗎?”傲雪哀求着高曼。經過十幾天的朝夕相處,傲雪發現她並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那麼冷漠。
“你竟然還沒放下那個丫頭呀,真想不到你還蠻重情義的。再見見也好,反正她也快死了。這一面應該是最後一面了。”
再次回到那間陰森的地下室,已是三天後。
傲雪這次特意提了些飯菜和糕點,裝在提籃盒裡帶了來。
盼兒身上有血痕。
傲雪終於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抱着盼兒的小小身軀大放悲聲。既爲盼兒的悽慘命運,更爲自己的前途未卜。
哭了好一陣,盼兒才微微睜開眼睛。看到是傲雪,微微展露出一個虛弱的笑容。
盼兒倒在傲雪的懷裡,聲音嘶啞地說:“雪兒,沒想到我們再見面竟會是這樣的場面。咳咳,看起來你最近過得還不錯。我也就放心了。總算沒連累到你。“傲雪早已哭的泣不成聲。
她哭着說:“盼兒,你不要死,我們還有許多事沒一起做呢。”
盼兒拉着她的手又說:”你知道嗎?我娘曾經教會我一首小詩‘昨夜雨疏風驟。濃睡不消殘酒。試問卷簾人,卻道海棠依舊。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現在我落得這個下場,可以說是我命運不濟,也可以說你以後定要飛黃騰達的。你是綠肥,我卻是那紅瘦。”
傲雪萬萬不到這裡的規矩會這樣多,同時又是這樣的殘忍。
她曾經爲了盼兒去向周清海求情。
這是她第一次到周清海的書房,在二樓朝南的最佳位置。
傲雪在鋪滿陽光的地毯上靜立着,遠遠就聽到皮鞋踏在地板上的“得得”聲。十分的清脆悅耳。
但是傲雪的神經卻不由自主地繃緊了。
周清海進屋來後示意傲雪坐下。
傲雪小心地打量了一下他。如果不說出他那個令人膽寒的身份的話,他可以稱得上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家。唯一讓他產生震懾力的是一雙如鷹隼的眼睛,時刻都透着機警與凌厲。
傲雪甚至不敢與
其對視。
周清海聽完傲雪的求情後,很長時間沒有說話。
雙肘支在扶手上盯着傲雪很長時間。
傲雪不由將裙角緊緊攥在手中。她也畢竟只有十五歲而已,面前這個不苟言笑的老人的目光令她十分不舒服,甚至有些恐懼。
那兩道濃眉下的眼眸是那樣深邃,面無表情的臉上,看不出他的任何情緒。
傲雪也不知道,自己的哪句話會觸到這位叱吒風雲的大人物的敏感神經。
半晌。周清海緩緩吐出一句話來:“你不想讓她死,那麼,你替她好了。”
言罷,叫進來兩個彪形大漢,二話不說就將傲雪架了出來。
傲雪還來不及害怕,就被關在了地下室。
地下室裡陰冷得很,傲雪本來沒穿多少衣服,待了不長時間,就被凍得哆嗦成一團。
這裡很昏暗,只有牆壁上嵌着的半截蠟燭發出微弱的光。
傲雪萬萬也想不到事情會演變成這樣。
她雖然不想讓盼兒死,但是也沒想到過自己會淪落到這種下場。
不知在地下室裡待了多久,只是知道定時有人會從門下的小方形口子裡送進飯來。傲雪不知道吃了幾十頓這樣的飯,只覺得時間茫茫無涯,她像一艘在大海中漂泊無依的小船一般。每天面對冰冷的四面牆,沒有人說話,甚至沒有任何聲音。
雖然沒有人拷打她,沒有人審問她,但是傲雪覺得這樣的待遇簡直生不如死,和拷打,質問是一樣性質的折磨。而且是精神折磨。
她開始學會和自己說話,把牆壁當成爸爸媽媽和妹妹。想象着一家人還是其樂融融地在一起聊天。
有時候她自己說着說着就會留下淚來,這種自欺欺人的把戲維持不了多久,她就又會面對漆黑,陰暗的環境。
就在傲雪覺得自己快要瘋掉的一天,高曼突然出現在鐵門門口。
她的臉上依然帶着標誌性的傲慢笑容。
傲雪像見到救世主一般撲進高曼的懷裡。
高曼撫着她凌亂的頭髮,愛憐地說:”受不了了,是嗎?我明白的。你知道自己在這裡待了多長時間了嗎?“傲雪眼含熱淚,輕輕地搖了搖頭。然後像突然想起什麼似的,說:”盼兒還好嗎?“高曼彷彿有些不願相信似的,說:”想不到你這個丫頭竟然這麼軸。老爺子,你贏了。“這時,一直站在暗影中的周清海才走了出來,笑呵呵地對高曼說:”盼兒終於沒有白受苦。“傲雪不知道她們到底在講什麼。只覺得眼前一黑,昏死了過去。
事情的真相,是後來盼兒告訴她的。一切只不過是周清海對傲雪的一次檢驗。
老爺子喜歡仗義的人,傲雪的表現讓老爺子很滿意。同時也要給她一個下馬威。而且也要考驗她的抗壓能力。
盼兒的傷也全是假的。
“真想不到你竟然這麼有情有義,以後不管你遇到什麼事情,只要能幫上忙的,一定義不容辭。”盼兒鄭重其事地對傲雪說。
傲雪則是暗暗心驚,組織對於內部人員的調查與檢驗可謂是滴水不漏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