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倏忽而過。傲雪種的夾竹桃開了。粉嫩的花瓣,上面還沾着露珠,盈盈欲滴,漂亮極了。傲雪輕輕聞了聞,很香。
傲雪的心情好極了,一直沒有任務,她平常就給花澆澆水,鬆鬆土,然後研究一下菜譜。再然後就是和站長太太她們打打牌,逛逛街。
但是傲雪心裡也隱隱有些不安。不知道這是不是暴風雨臨來之前的平靜。
這天,傲雪正在做一道新菜,電話鈴“嘀鈴鈴”地響了起來。
傲雪急忙跑過去接。
電話是侯廣來打來的,他道:“我們畫廊有新貨來了。您要來看看嗎?”
侯廣來說的是暗語,以防有人監聽。這個暗語保持久了。傲雪也習慣了。知道這是接頭的暗號。於是答道:“我下午去看看吧。你們那裡的畫一直是我最鐘意的。”
侯廣來在電話那邊說道:“那就恭候於太太了。”說完,就將電話掛斷了。
傲雪回廚房繼續研究那道新菜。但是明顯心思已經不在這上面了。她好奇這次派給她的,究竟會是什麼任務。
然後,果不其然,她把菜給燒糊了。
傲雪懊惱地將糊掉的菜倒入垃圾桶。她的休閒日子過久了。反而有些害怕接任務了。最近的任務越來越危險,幾乎是九死一生。這要放在以前,傲雪一點也不會打怵的。但是,自從和於秋文結婚以後,她感覺有了依靠,有了可以牽掛的人。她多怕失去於秋文呀。
如果自己哪次執行任務時,不小心犧牲了。老於應該會難過得要死吧。傲雪這樣想着,心裡忽然亂了起來。沒錯,她犯了特工的大忌。她開始怕死了。
但是,任務的危險程度是不可預知的,也許大風大浪過來了。卻在陰溝裡翻了船,這都是事先難以預計的。
然而,傲雪又知道,自己的身份是一名共產黨員,她肩上擔負着振興民族的重任。她不能糾結於兒女情長。她的使命就是戰鬥,直至死亡。無論傲雪願不願意,既然已經走上了這條路,那就別無選擇。她只有服從。無論任務是否兇險,她都沒有理由拒絕。
中午,傲雪小憩了一會兒。她想讓自己紛亂的腦袋清靜清靜。
下去,傲雪如約來到艾菲爾畫廊。
侯廣來依然是他一貫的油腔滑調,道:“哎呀,好久不見了。我好想你呀。你有沒有想我呢?”
傲雪最煩他這樣了。一進辦公室,侯廣來就不正經了起來。他和執行任務時的嚴肅認真簡直判若兩人。
傲雪道:“快有事說事,沒事,我可走了。”說完扭身就要開門往外走。
侯廣來急忙按住她的手,又將門關上了。
傲雪厭惡地抽走了自己的手。
侯廣來見傲雪這樣的態度,於是也收斂了起來。正色道:“傲雪同志,這次要派給你一個艱鉅的任務。”
傲雪見他恢復了正常的工作狀態,這才走到椅子跟前坐下。道:“有什麼任務,你說吧。”
侯廣來
坐在她對面,道:“共產國際要派一位蘇聯的特使到上海。但是,我們中間出了叛徒,特使要去上海的事情,也不知道被泄密了沒有。我們想要阻止特使來華,但是,他已經上了到天津的郵輪。所以,我們要派一個信得過,身手又好的人去護送特使到上海。我想來想去,覺得還是派你去最爲合適了。你可以化裝成特使的朋友,和特使一起上去上海的火車。”
傲雪納悶道:“特使怎麼不直接去上海呢?”
侯廣來道:“據說,天津有位他的故交。他特意坐船到天津,來拜會這位老朋友的。”
傲雪道:“那就在天津阻止特使去上海吧。”
侯廣來嘆了口氣,道:“事情有這麼簡單就好了。蘇聯那邊說,特使身負神秘使命。必須到上海。這下,就把問題拋給我們了。我們務必要保護好這位蘇聯特使的安全。讓他安全抵達上海,完成他的神秘使命。然後,再把他安全護送出上海。這趟旅行,可不輕鬆啊。”
傲雪知道自己從來沒有拒絕的權利。於是道:“將事情交給我去辦吧。特使在,我在;特使亡,我亡。”
侯廣來急忙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道:“你和蘇聯特使,兩個人都不可以出事。否則,我會懊惱自己一輩子,怎麼會把這個任務交給你的。”
傲雪覺得他正經起來還是蠻可親的。於是故作鬆弛地說:“好啦。我剛纔說得嚴重了。我會好好護送特使去上海的。”
侯廣來輕輕地鬆了口氣。然後,告訴傲雪:“特使的郵輪將在後天九點抵達。到時,他會在手中拿一本《民國風情》雜誌。你也同樣拿一本。這就是你們的聯絡暗號。”
傲雪說道:“明白了。”
後天很快就來臨了。傲雪八點半就到了碼頭。
很久沒有執行任務了。她有點心跳過速。但是,她的理智還是將她跳動不已的心按耐了下去,保持着正常的速度在跳動。
時刻保持冷靜,是一個特工必須的修養。
很快,載着蘇聯特使的船就到了。
傲雪儘量擠在人羣的前排,將雜誌放在胸前。同時,眼睛緊盯着從船上下來的人。
終於,在人流的最後,蘇聯特使出現了。
他是個中國人,可能是在蘇聯進修的時候被髮展爲共產國際的一份子的。
蘇聯特使是一個年紀在四十歲左右的中年人。面相很儒雅。身上穿了一件深藍色的西裝。一手拎着皮箱,一手拿着《民國風情》的雜誌。
傲雪主動迎了上去,低聲道:“特使先生,你好。”
蘇聯特使道:“請叫我老秦就好了。”
傲雪道:“怎麼,蘇聯也有中國的刊物呀?”
老秦道:“這本雜誌,還是我一年前回國探親的時候買的。當時爲了打發在路上的時間,就把它帶上了。這次想聯絡暗號的時候,它就在我手邊,於是,我就想到,用這本雜誌來聯繫也不錯。”
傲雪道:“我們組織裡出叛徒了,想必
你也聽說了。現在由我來護送你去上海。”
老秦道:“我還想去拜會我的一位老朋友呢。”
傲雪嚴肅地說:“情勢不允許了。我們得爭分奪秒。您的那位老朋友,還是下次您來天津的時候再拜會吧。”
老秦見傲雪說得一本正經,也認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於是,他說道:“那好吧,我們坐什麼時候的車走?”
傲雪道:“明天七點四十分的車。我現在帶您去旅館投宿吧。”
由於蘇聯特使沒來過幾迴天津,所以一切安排都聽傲雪的。
傲雪將他引到一家旅館,在前臺替老秦辦好了住宿手續。然後,對老秦道:“您的房間在二零三。我和您一起去看看吧。”
兩個人來到二樓,傲雪拿鑰匙打開了房間門。一縷陽光透過白色的窗簾,映照在牀上。
傲雪道:“這裡採光還不錯。這是我挑的一家中型旅館,衛生噪音方面都沒有問題的。而且這裡離火車站最近,很便利。”
老秦道:“有勞你費心了。”然後,又一拍腦袋,道:“看我,和你待了大半天了,還沒問你叫什麼呢。”
傲雪笑道:“我叫蔣傲雪,叫我傲雪就行。我明天來的時候會化裝成男人。爲了以防萬一,我敲門時,會是三下重,兩下輕。這樣,你就知道是我了。其他任何人敲門,你就跳窗逃跑就好。下面是一個篷布搭的棚子,能給你作爲緩衝,應該不會有問題的。”
老秦道:“好的。你想的可真周到。”
傲雪道:“可惜一樓都租出去了。不然,有事的時候,你從一樓逃走更方便。”
老秦道:“這裡已經很好了。我很滿意。謝謝你。”
傲雪笑道:“別和我客氣,我們都是一家人嘛。”
出了旅館,傲雪回到家來。開始收拾自己的一個小皮箱。這次去上海辦事,肯定不是一天能結束的。她得準備點必須品。
晚上,於秋文回來後,見到傲雪收拾的小皮箱就立在屋角,不禁道:“也不知道你們要去幾天。記住小心爲上。更多的囑託,我也不說了。你自己切記保護好自己,你不是一個人,你還有我。“傲雪走過去抱住於秋文的腰,道:”我知道的。我會一直惦記着你,保護好特使和我自己的。”
第二天很快就來臨了。傲雪比於秋文早起牀。她儘量小聲地穿衣服,但是,於秋文還是醒了。
於秋文在背後擁住了傲雪,道:“切記,注意安全。”
傲雪道:“我會的。你放心好了。”
說完,就急匆匆地梳洗化裝,然後拎着自己的小皮箱,出門往旅館而來。
傲雪按照事先的約定敲門。門很快開了。
老秦剛見傲雪,還是很驚訝的。畢竟這和她昨天的裝扮太不一樣了。站在老秦面前的,分明是一位風度翩翩的佳公子。
傲雪首先開口道:“老秦,我是蔣傲雪呀。”
老秦這才反應過來,連忙將傲雪讓進屋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