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認爲我對妮娜.凱爾一無所知？”
“至少知之甚少。”
“…”S沒有再說話。
周天明朝他揮了揮手，微笑說道：“你問的問題我差不多都回答了。在金陵市究竟發生了什麼，並且我是如何來到這兒的，你也差不多都知道了。如果沒有別的事情的話，我就先告辭了。下次見咯！”
他說着，邁着緩慢的步伐，往二樓走去，“你知道，忙碌一晚上，我甚至還來不及衝個涼。這身衣服可是夠難聞的…”他的身影消失在二樓轉角的時候，這般悠閒的對S說道。
“如果你是希望邀請周天明加入你的隊伍的話，那麼你可是打錯算盤了。”周天明走後，凱瑟琳緩步自二樓向大廳中走來。
S擡起眼簾，似有若無的打量了凱瑟琳一眼，並沒有說話。
“從一定程度上來說，他是絕對不會爲政府賣命的。他現在在克里姆林所做的事情，也只是他發自自願，並非任何逼迫的，你明白我的意思？”
“我並沒有逼迫他。”
凱瑟琳走下樓梯，微微聳了聳肩，“或許吧。不過…”
“我想重組SPJ。”凱瑟琳的話還沒說完，S忽而打斷了她，以難得一見的嚴肅的語氣說道：“不論你怎麼看，不論你怎麼想。認爲我只是自私自利也好，認爲我只是不知輕重也好，但是，我確實想要重組SPJ。”
“重組SPJ…”凱瑟琳呢喃一聲，而後微微搖了搖頭，“S，現在已經不是那個時候了。你已經很難再找到與你志同道合的人了。我是說，我從來沒有認爲你自私自利或者是不知輕重，只是你心中想要達成的夢想，太過遙遠…遙遠的根本讓人看不到方向，甚至，在通向這樣遙遠的夢想的路途中，你不知道你究竟會失去什麼。”
“我認爲，現在就有兩個與我志同道合的人在我的面前。”
“…？”
“你，周天明。”S直視凱瑟琳微帶疑惑的臉龐，說道：“不要急着否認，凱瑟琳。如果你真的對於外面發生的事情無動於衷的話，你爲什麼要幫助周天明呢？利用當時SPJ解散時還殘留的一些資源，幫助他創造了影武者這個身份…”
“那套黑色的戰衣，想來，價值不菲嗎？”
“…”
“晶體性記憶鏡片，多功能強化防護帶…這些東西，可不像是周天明一個人可以搞定的。”
“總得有人出來爲這座城市做點什麼。”凱瑟琳說，“或許你已經覺得沒有什麼了，但是，這兒畢竟是我們曾經待過的地方。我們的故鄉，我只是無法坐視它被一個荒謬的恐怖主義分子這般肆意的踐踏。”
“啊，所以我纔回到這兒。凱瑟琳，問題不單單只是出在克里姆林。”S停頓了一下，緩緩地說道：“過去的三年，我在舊金山、紐約、華盛頓這些地方一直都在追查一個神秘組織。現在看來，這個神秘組織應該就是周天明口中所提到的‘暮月’。”
“嗯，所以呢？”
“你去過那些城市嗎？不妨去看看那兒，抓不完的罪犯、銷燬不掉的毒品、阻止不了的謀殺。每天都有人因爲這樣那樣的理由死去，當地的警方，政府，幾乎都被收買。黑幫肆意橫行，他們幾乎掌控着城市的一切。人命如同草芥，道德與法律幾乎被埋藏在陰暗的下水道中。”
S說到這兒，不禁搖了搖頭，他懶散的語調中多少出現了一絲無奈，“找不到問題的根源。人們在罪惡中迷失了希望，墮落、頹廢、迷茫。我一直在想，如果有一個人，可以改變這樣的現狀——給人們帶去希望，讓他們明白，罪惡是永遠無法戰勝正義這樣的道理，如果有一個人敢挺身而出，用自己的行動去證明那樣的事情的話，或許，情況就會有所不同。”
“那個人，不是你嗎？”
“我不行。”S說，“雖然我很想那樣，但是我不行。我不具備那樣的能力。”
凱瑟琳忽而笑了起來，笑容清麗，但是有掩飾不住的調侃意味，“如果連你這種智商高達三百的天才都不行的話，還有誰呢？”
“這不是頭腦的問題。凱瑟琳。”
“這是，能力的問題。”
“能力？”
S習慣性的咬着自己右手的拇指，說道：“我或許可以不斷地利用自己的頭腦抓住那些爲非作歹的罪犯，但是…這不足以解決根本的問題。凱瑟琳，今天這個人被抓進去，也許第二天他就被保釋出來了。你明白我的意思？”
“嗯，這是體制的問題。”凱瑟琳點了點頭。
“當一個體制已經完全背離了人們的創建它時的初衷，並且背離了人們的信任，那麼，我們所利用的法律便不是武器，而是枷鎖。”
“這無關乎頭腦，也無關乎智商，更無關乎手頭的資源。凱瑟琳，只有一個人，可以不遺餘力的打擊這些犯罪，在人們有目共睹的情況
下挺身而出，才能讓人們明白，什麼樣的人格是高尚的，什麼樣的人格纔是好的。只有這樣，才能讓人們重新找回希望，而只有心懷希望，才能徹底的改變現在在克里姆林發生的，在許許多多的城市發生的事情的現狀。”
“你認爲，重組SPJ可以達到這樣的目的嗎？”
“我認爲，影武者，這個人，就可以達到這樣的目的。”S依舊咬着拇指，說話的聲音依舊懶散，但是卻充斥着一種莫名的說服力，“我不知道爲什麼周天明要做這樣的事情。但是，影武者確實是給這座城市的人帶來了希望。要一個人改變世界，是很難得一件事情，凱瑟琳。但是如果有兩三個人的話，那麼，或許這樣困難的事情就會變得簡單許多。”
“這就是你的想法？”凱瑟琳似笑非笑的看着S。
“不然，影武者，這個人存在的意義是什麼呢？”
“也許只是周先生單方面，純個人的想爲這座城市，想爲自己做些事情罷了。”
S漆黑的眼瞳中流出一絲淡淡的失望，“如果是這樣的話，我恐怕會很失望。”
“他現在做的事情，應該不單單是爲了這座城市，不單單是爲了自己。凱瑟琳。”S搖了搖頭，說道：“看看這座城市，繁華，卻也充斥着危險。罪惡始終在延伸，並且是肆無忌憚的延伸着。你們認爲在這兒阻止了妮娜.凱爾，就能結束一切，那是錯誤的。”
“妮娜.凱爾，不過只是個事情的一面而已。而影武者，是事情的另一面。一個象徵着絕望，一個象徵着希望。”
“犯罪，每天都在發生。搶劫、謀殺、強姦，這樣的事情，層出不窮。無論是這裡，還是金陵市，或者是別的地方，都在腐爛着。如果沒有人出來做點什麼的話，那麼…這個世界將會變得無可救藥。”
S凝視着凱瑟琳平靜的眼瞳，停頓了一下，而後說道：“我們曾經組建SPJ，正是因爲無法忍受發生在我們身邊的這些不公不義。善良的人在不斷地死去，醜惡的嘴臉越來越多…這樣的事情，是無法忍受的。凱瑟琳。但是這些不公不義爲什麼總是存在呢？那是因爲人們對它視若無睹，即便是這樣的不公不義發生在自己的身上，也只是逆來順受…”
“雖然不願意承認，或許這樣的說法有些老套，但是這是個需要英雄的年代。凱瑟琳，而在我看來，或許，周先生，影武者，可以成爲那樣的英雄。”
“你不過才與他見一面而已，憑什麼這麼肯定？”凱瑟琳平靜的眼眸中泛起如同夏日螢火般的笑意，“不覺得這樣的斷言武斷了些？你又怎麼能保證，周天明就是那個可以與你共同實現心中夢想的人呢？”
“我無法保證。但是我願意冒一冒這個險。就像當初我們組建SPJ的時候，不也是在無法保證任何事情的情況下，冒險一試嗎？”
“所以，我們付出了代價。”凱瑟琳的眼中的笑意漸漸褪去，轉而爲一抹黯然，“我們失去了一個最重要的朋友。”
“如果這就是戰爭，如果這樣的事情，註定是要有犧牲的話…我願馬革裹屍。”
“…”
“可是你這些年，不一直是隱藏身份嗎？”
“我在自保，凱瑟琳。但是，如果我的死是有價值的，如果我的死是真的可以改變一些事情的話，那樣的話，也並沒什麼所謂。”
凱瑟琳沉默半晌，而後微笑着搖了搖頭。雙方，都默契的陷入了沉默中。
周天明站在二樓樓梯的拐角，緩緩合上眼眸，方纔S與凱瑟琳的談話他自然是盡數聽入耳中。
他的面上泛起一絲莫名的微笑，而後緩步走回自己的臥室。
“怎麼樣？是不是被觸動了？”臥室裡，凱莉正赤着腳，一身白色的連衣裙，白皙的香肩裸露在外，似笑非笑的看着周天明。
“什麼被觸動了？”周天明微笑反問。
“那個S說的話啊。”凱莉笑着說道：“即便是我聽了，也覺得這個人，還真有些與衆不同呢。”
“不過是一個不知輕重的小孩子罷了。”周天明坐在書桌前，仔細的端詳着自己曾經與凱瑟琳親手在圖紙上設計的有關影武者形象的設計圖，腦中卻是不自禁的迴盪起S的話語來，“妮娜.凱爾，不過只是個事情的一面而已。而影武者，是事情的另一面。一個象徵着絕望，一個象徵着希望。”
“我們曾經組建SPJ，正是因爲無法忍受發生在我們身邊的這些不公不義。善良的人在不斷地死去，醜惡的嘴臉越來越多…這樣的事情，是無法忍受的。凱瑟琳。但是這些不公不義爲什麼總是存在呢？那是因爲人們對它視若無睹，即便是這樣的不公不義發生在自己的身上，也只是逆來順受…”
“不公不義…”周天明合上眼，他的內心深處，又何嘗不是無法忍受這樣的不公不義呢？
善良的人不斷死去，醜惡的嘴臉越來
越多…
良善被人們當做用來調侃與譏諷的東西，而罪惡的東西卻越來與被人們所推崇，這樣的悖論，存在於這個世界的每一個角落…
“想什麼呢？”凱莉欠起身子，走到周天明的身邊，輕輕握住他的手，語氣柔和的說道：“是在考慮剛纔S說的話嗎？在考慮…要不要接受他的邀請？”
“你怎麼…做起他的說客來了？”周天明疑惑的，微帶笑意的望着凱莉。
“什麼說客！”凱莉搖了搖頭，說道：“我也只是希望你有個助力而已。”
“助力？”
“你一個人，現在做的這些事情，一個人，是很困難的吧？甚至是十分危險的。每天晚上你出去，我都擔心你…”
凱莉說到後來，卻是沒有再說下去。
她俯下身子，讓自己姣好的身軀近乎是貼着周天明坐在他的膝蓋上，她摟着他的脖子，凝視着他的淡藍色雙瞳，輕聲細語的說道：“如果有個人可以幫助你的話，爲什麼要拒絕他的幫助呢？”
“我可不認爲這個S可以…幫助我。”周天明說着，臉龐有些僵硬的向後移了移，他若是再不向後退一點，凱莉的櫻脣就會貼上自己的嘴脣了。
當然，他這麼做的舉動並不是因爲他嫌棄凱莉，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了。她美麗，善良，堅強，善解人意，似乎集世界上所有的優點於一身。她不惜犧牲自己救了周天明一命，這樣的一個女孩兒，鍾情於周天明並且主動投懷送抱，周天明實在是沒有什麼可以拒絕她的理由。
只不過…當他明白凱莉的心思並且想要主動去接受她的這份心意的時候，凱瑟琳那天與他說的話就會不自禁的在耳畔迴盪開來，“如果有一天你…因爲什麼意外去世了，那麼相應的，凱莉小姐也會死去。”
“就是你終此一生，都不可與凱莉小姐結合。也就是說，你不可以與凱莉小姐在一起。”
“這樣一來，你們彼此的陽氣不會取得任何聯繫。待得時間足夠長，她徹底將你渡給她的陽氣轉爲自身一部分的時候，那樣一來，你們之間的生命連接，也就會消失了。”
“你明白我的意思吧？如果你與凱莉小姐在一起，那麼只會不斷地加強你們彼此之間陽氣的感應，這樣一來…”
周天明想起凱瑟琳與自己說的話，心中猛地一驚，他如同一隻受了驚嚇的阿拉斯雪橇犬，警惕的將凱莉的身子輕輕地從自己面前推開，而後自椅子上欠起身，神情上有着說不出的尷尬。
凱莉看着他，抿着嘴脣，眼中微帶着一絲不解。
“我…我去廚房拿點三明治，你要嗎？”
凱莉看似無奈的聳了聳肩，對於周天明剛纔做出的拒絕自己的舉動，她的心中多少還是很失望的，只不過她已經習慣了將這種習以爲常的失望隱藏在心底，“我要有煎蛋的那個。”
“OK。”周天明如蒙大赦，逃也似的離開了房間。
凱莉望着他匆匆離去的背影，如水的目光中現出一絲複雜的情緒來。
“天明，你要好好的活下去。屏蔽了人性也好，不屏蔽也罷，都要好好的活下去。事情並非完全如你所想的那樣的，你總會…碰見一個讓你心動的女孩兒，無論生死，都想要與她在一起的女孩兒…”
“如果我已經碰見了呢？”
“如果那個人，現在就在我的面前呢？”
凱莉不禁回想起在病房的時候自己與周天明說的話，當時，她分明感受到周天明話中吐露的心意。可是爲什麼呢？爲什麼等她好轉，等到他們倆都相安無事的時候，他卻又不知不覺的與自己拉開了距離呢？
凱莉想不明白，也不會去問周天明。這樣的事情，如果兩個人有默契的話，是不需要一言一語的。
周天明走出臥室，正撞見站在臥室門口的S。
“周先生。”S像是終於等到了自己要等的人，濃重的黑眼圈綴飾着的漆黑雙瞳凝視着周天明微帶錯愕的臉龐，緩緩地說道：“不介意的話，可以借一步說話？”
周天明微微皺起眉頭，“如果是說讓我加入那個什麼SPJ的事情的話…”
“別忙着拒絕，周先生。”S說，“我即將說的事情，對於你我來說，或許都是一個極爲重要的轉折。”
“轉折？好的轉折，還是不好的？”
“那就要取決於當事人了。”
“…”
周天明微微聳肩，“也許我表達的不夠清楚，不過，說句老實話，我真的不太想和政府合作，或者是爲它賣力。”
“沒有什麼政府，周先生，只有我們。你和我。”S看着周天明，就像在看一個經受實驗的機器，“如果你真的想阻止妮娜.凱爾，改變這座城市的現狀，那麼，我覺得，你確實需要與我談談。”
“或許你不明白，我並不需要任何人的幫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