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真的給我弄回了一張輪椅？”周天明有些不可思議的看着凱莉手中提着的那輛看起來有些破舊，就連扶手附近的金屬漆都掉了色的小型輪椅，“噢，這個椅子對我來說是不是小了點兒？”
“將就着用吧！”凱莉將輪椅放在地上，瞪了他一眼，“福克斯先生可是花了不少功夫弄來的！”
“實際上，也沒有多費事。你不用感激我的。”福克斯關上房門，走到餐桌前，拿起桌上的一個瓷碗，而後提起靠着牆壁的水瓶，爲自己倒了一杯水，少許的喝了一口，“這樣至少能方便你行動。即便我和凱莉小姐不在的時候，你也可以自由活動了。況且，這也方便你與凱莉小姐實施你們的賣早點大計，一舉多得，不是嗎？”
“這倒是。”周天明極爲坦然的由凱莉扶着，坐上輪椅，他推着輪椅的車輪，前後來回移動了一下，“嗯，還不錯。”
凱莉走回廚房，掀開鍋蓋，看了眼還在燉着的雞湯，有些欣慰的說道：“今晚可以喝到美美的雞湯了！”
當晚，如凱莉所說，周天明與福克斯都喝到了極其鮮美可口的雞湯。而不僅僅是雞湯，凱莉着實爲她們與自己準備了一份極其豐美的菜餚。紅燒鯽魚、清炒萵筍、麻婆豆腐，三樣最普通不過的菜餚，讓他們兩人對於凱莉的廚藝不禁有了新的認識。
“你知道嗎？或許我們不該去賣早點，只要你找個稍微有點兒生意的飯店，你一定就是那裡的特級大廚！”周天明這樣笑着，帶着調侃意味的看着凱莉。
“我是有這個打算。”凱莉捧起碗，喝了口雞湯，“不過，如果我去做大廚的話，你豈不是會無所事事了？”
“你也知道我這個人懶得很，如果可以白吃白住，其實我打心底裡也覺得並沒有什麼…”
“終於說出心裡話了，是吧？”凱莉白了他一眼，“如果你能有一分鐘的正經，我想我們的談話會變得愉快很多。”
“你應該適應，處於叛逆期的青少年說話就是這樣。”福克斯莢起一塊看起來模樣鮮美的鯽魚肉，塞入口中，說道：“我曾經有個朋友的兒子，約莫也是十七八歲，說話的語氣與你幾乎一模一樣。”
“我可沒有十七八歲…”周天明小聲嘀咕了一句，他有些好奇的看着吃的津津有味的福克斯，詫異的說道：“所以，不但是凱莉這麼拿手中國菜，你看起來也很喜歡中國菜？”
“當然。我很喜歡中國菜。”福克斯的臉上浮現一抹發自內心的笑意，他眼角些微露出的皺紋讓他看上去更加和善可親，他推了推架在自己鼻樑上的老花眼鏡，用一種感慨莫名的語氣說道：“中國菜是很合我胃口的。比起那些什麼漢堡包，薯條這樣的食物來說…”
“還有速食罐頭。”周天明調侃了一句。
“你不能把速食罐頭和我做的菜來比較。”凱莉搖了搖頭，有些嚴肅的看着他，“就好像你不能拿桑塔納來比較蘭博基尼一樣。”
“都是車嘛！”
凱莉放下筷子，有些惱怒的瞪了他一眼。
“OK，OK。”周天明豎起雙手，表示投降，“就當我沒有說過。”
“看來你最近總是惹凱莉小姐不開心啊？”福克斯將碗中
的雞湯喝完，看了眼周天明。
“更年期嘛，你應該適應，處於更年期的女士都是這樣的。”周天明朝福克斯眨了眨眼睛，模仿者他之前說自己的話，連那副老氣橫秋的語氣也學得十分的像。
福克斯搖頭微笑，凱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一雙妙目中仿若有熾熱的火焰噴薄而出。
一鍋雞湯，三個人只喝了不到三分之一。凱莉與福克斯的飯量看起來都不大，而本應在他們想來最能吃的周天明，似乎他的飯量還要不及福克斯與凱莉。
這點兒讓福克斯着實十分驚訝。他再三好意的勸誡周天明要多吃點兒，特別是在他這個還處於發育的年齡。周天明唯唯諾諾，畢竟，他總不能告訴福克斯，他作爲一個資深的類似於吸血鬼那樣的生物，在某種程度上，對於人類的食物是並不怎麼需要的。這樣的事情，他覺得福克斯還是不知道的爲好。
凱莉收拾吃好的碗筷，將它們放進廚房的水池，極其認真地清洗着。福克斯回到自己的房間裡，坐在書桌前，用筆不斷地在一張紙上比劃着什麼。這樣的情況已經持續了兩三天，凱莉有次好奇的問過福克斯，問他每天晚上在房間裡寫寫畫畫的做些什麼，福克斯只是微笑答道：做一些學術研究。
之於是什麼樣的學術研究，周天明自然是不知道，他也不感興趣。他與凱莉坐在沙發上，看了會兒電視。但這座城市，克里姆林的電視節目並不怎麼合凱莉與周天明的胃口。或不如說他們根本不懂這裡的語言，所以電視上究竟在放些什麼，他們也不明白。
“語言是硬傷。”九點半樣子，周天明關掉電視機，這樣感慨道。
凱莉伸了個懶腰，長時間坐在沙發上讓她感到自己的四肢都有些僵硬，她好奇的看了眼福克斯所在的房間，房門緊閉着，從房門的間隙中透出微弱的燈光，“你說福克斯先生是做什麼呢？學術研究…這樣的東西，是關於什麼的？”
“也許是研究如何重組斷裂成碎片的脊柱，這樣的研究。”周天明開玩笑似的說道：“你知道，他算是個醫生嘛！”
凱莉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十分鐘。只要十分鐘，認真的與我說話，好嗎？”
“好吧。”周天明聳了聳肩，“如果像卡夫卡所說的那樣，福克斯精通很多領域，類似於應用科技這方面…我也一竅不通。他很有可能在做任何一方面的學術研究。你知道，像一些物理學家、數學家這樣的，總喜歡做一些紙面上的東西。他們稱之爲學術研究…”
“可真奇怪。”凱莉蹙起眉頭，目光仿若透過那緊閉的房門，看見了福克斯那專注的背影。
“什麼奇怪？”
“福克斯先生啊。如果像你說的那樣，他是這麼一個了不起的學者，而又像他自己說的，他並沒有犯什麼罪。那麼他爲什麼要偷渡來這裡呢？我是說，何必來這裡與我們一樣吃這些苦呢？”她停頓了一下，說道：“而且看起來他對這裡很熟悉的樣子。”
“嗯，他曾經在這裡，這座城市待過一段時間。”周天明說，“他是這麼說的。而至於他爲何回到這裡，窩在貧民區的房間裡，我也無從得知其中的原因。不過他好像說過，似乎是因爲一些不方便透露的原因吧。”
“每個人都是有秘密的，不是嗎？”周天明對凱莉微微一笑，“我們倆也不知道我們彼此因爲什麼樣的原因，或者什麼樣的罪行逃來這裡。”
凱莉抿起嘴脣，似乎在猶豫是不是要告訴周天明。
“別誤會。我並沒有像知道的意思。如果你覺得爲難的話，大可不必告訴我。”周天明說，“無論是什麼樣的原因，什麼樣的罪，我們現在是在一起的，不是嗎？”
“是強姦。”凱莉沉默了好一會兒，方纔緩緩開口。
這樣的答案倒是讓周天明吃了一驚，他企圖緩解尷尬氣氛似的用開玩笑的口吻說道：“你和你的弟弟同時強姦…？”
“是我弟弟。”凱莉很是嚴肅的看了眼周天明，“是他強暴了一個女孩兒。就在金陵市的一個小酒吧裡。他在那裡打工，那天他似乎因爲照顧客人喝醉了，他強暴了一個與他一起在那裡上班的女孩兒。”凱莉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而後看着周天明，說道：“如你所說，一個女孩子在那樣的場所工作，總是很不安全的。”
“所以，並不是你犯了什麼罪…”
“我只是陪他一起。我不能讓他一個人獨自去一個陌生的地方。我也不能讓他接下來的二十年或者三十年都在牢裡度過。他畢竟，只有十八歲。”
“可我沒有想到，這趟並不算多麼明智的旅程，竟然會葬送了他的性命。或許，一開始我就將他送進牢裡，那纔是最正確的選擇？至少，他不會這麼快就結束了自己的人生。也許，這就叫天網恢恢吧。”凱莉不無自嘲的一笑。
“那並不是你的錯。”周天明搖了搖頭，“如果可以的話，我倒是有些羨慕他。羨慕他有你這樣的姐姐。”
“不要安慰我。”凱莉的嗓音有些乾澀，說話的語氣在周天明聽來有着一種莫名的艱難意味，“像我這樣的姐姐，是不稱職的。我既沒有給他一個安定富足的生活，也沒能在他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幫到他，我只是眼睜睜的看着他離開了人世。”
“我並不是安慰你。你照顧了他，而且你確確實實的給了他一個安定的生活，雖然並不富足。或者不如說你們倆共同打造了一個屬於自己的安定生活。這是很不簡單的事情，我是說，兩個孤苦無依的孩子要在這樣一個世界生存下來，誰都知道，這並不是三言兩語就可以說得盡的艱難。”
“我很敬佩你，甚至包括你的弟弟。他只是…在不恰當的地點不恰當的時間裡犯了一個錯誤…”
“一個可以說毀了他一生的錯誤？”凱莉語氣重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她沉靜美麗的臉龐上之前露出的一絲沉重的悲痛幾乎瞬間消散，清澈的眼眸中甚至重新蘊出一抹淡然的笑意。
“也許…是有一些錯誤，儘管你只是不小心犯下的，但那確確實實能夠毀了你一生。”周天明沉吟一聲，“即便你是再怎麼的無意，再怎麼的不小心。但這樣的錯誤，是無論如何也犯不得的。”
“你犯過這樣的錯誤嗎？”
“呃…”周天明怔了一下，而後坦然的聳了聳肩，“我雖然沒有強暴過女孩兒，但…我所做的事情，遠遠比這個來的可怕的多。”
凱莉沉默不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