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時關又咯出一口污濁的黑血,這才徐徐停下來,將宋鈺往雪地上隨手一拋,自己先盤腿調戲。
宋鈺掙扎着從地上搖搖晃晃站起來,看着盤着腿怪模怪樣地坐在雪地上這個男子,心中那些記憶也如潮水般涌入腦海,最後所有以及都集中在面前這個男子身上,左右想了想,宋鈺毫不猶豫地蹲在地上,抓起一團積雪沒頭沒腦朝着宋時關砸去:“你是死在我手上的第一人。”宋鈺掂量着手上雪球,一邊說一邊朝宋時關臉上砸去。
宋鈺雖然纔剛來到這個世界,但這具身體原來的主人的記憶宋鈺也一併佔有過來,知道修煉者在調息的時候忌諱被外物干擾,筋脈逆行也是家常便飯的事,一個不好甚至遭受所有真元反噬,一命嗚呼。
宋時關和宋鈺之間距離不足十尺,這團比拳頭還大的雪球宋鈺又卯足了勁,就算是一下砸斷宋時關鼻樑也不稀奇。
雪團飛旋着朝宋時關臉上飛去,恰在此時,宋時關面前三尺的地方紅光閃現,隨即那雪團便化作瀝瀝清水,在還沒來得及灑落到地上的時候就被蒸發成蓬蓬霧氣霧。
宋鈺不死心,又連續滾了好幾個雪球朝着閉目盤腿而坐的宋時關砸去,無一例外的,總是在宋時關三尺外會有紅光一閃而過,隨即那些雪球就憑空蒸發。
“如果,十年前,你能有這份膽量,也許你的命運不會如此。”片刻後,宋時關才吐出一口濁氣徐徐睜開眼睛:“別白費力氣了,整個大荒能打破我的真元牆的人,一隻手也數的過來!”聽着這口氣,宋時關似乎沒有懲戒兒子對自己不敬的行爲。
宋時關扭頭望着冗長的峽谷中飛揚的雪花,眼睛中露出焦急的神情,目光最後落在癱坐雪地上的宋鈺身上,自己也一屁股坐在地上,臉上首次露出疲憊之色說道: “我知道你心中有怨,你怨恨我!”宋時關將藤條箱從雪地上拉過來,雙手按在藤條箱上,不時朝着四周漫天風雪打望着。
這具身體原有主人的記憶還在源源不絕地朝腦海裡涌來,宋鈺忽然笑道:“你是我親爹,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你說得對,這具身體是你給你,父親你要我生變生要我死則死,這是爲人子的本分。”
宋時關詫異地扭頭望着宋鈺:“這麼多年你和我說的話都還沒有這會說的多,莫不是你早就知道我帶你橫渡大洋,帶你來到這裡的目的,所以你才用雪球砸我試圖讓我走火入魔,這些行爲我都覺得在情理之中,所以我不打算和你計較。但是現在你這態度算什麼?豁然而悟,捨身成仁?”
宋鈺對視着宋時關,卻發現眼前這男人目光灼灼,一望過去竟覺雙目刺痛,剎那間淚流滿面。宋鈺連忙將目光移開,若是多看兩眼,自己這雙招子會被活生生刺瞎,心中怪叫着:“果然是妖孽,難怪能打算做這樣瘋狂到天地不容的事來。”宋鈺心中雖然是這樣想,嘴上卻故作輕鬆地說道:“我痛苦流涕苦苦哀求,你能改變想法?”
“不能。這是你的宿命,從你成爲我兒子的那天起,你的命運就被註定,沒有任何可能,除非我比你先死。”
“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宋鈺點頭贊同着父親的話:“這裡是遠離陸地幾萬裡的海島上,父親您若死了我必然也沒法活下來,我還要一
個人面對那些不知道躲在什麼地方的弱水殺手,橫豎都是死,我寧願讓自己的死更有意義。想通了這一點,我再愁眉苦臉也沒有任何意義,既然如此,我還不如樂觀一點,多笑一會總好過多愁一會。”
“希望這是你最真實的想法。”宋時關沒有繼續說話,兒子這忽然大急轉的態度讓他覺得很不可思議,但一想着他是一個沒有任何修爲的廢人,在自己面前難道還能翻上天了去?正徐徐閤眼繼續調息的宋時關霍然睜眼,面前風雪在他目光中被無聲破開兩道百柱,張嘴爆喝:“破!”
宋鈺還沒明白過來怎麼回事,便覺宋時關那聲輕喝如驚雷般炸在頭頂,耳中嗡嗡一陣轟鳴,整個人情不自禁地栽倒在地上,倒下的那瞬間隱約見着一道白光從自己頭上一閃而至。他艱難地從雪地上爬起來,這時頭頂才傳來一股劇痛,如被人硬生生在腦門上釘入鋼釘般撕裂的劇痛。
“風劍雪莉,我等你很久了。”宋時關將藤條箱推開到一邊,也不去看宋鈺,徑直從地上站起身來朝着前方看去。
瀰漫的風雪中,一道婀娜身影徐徐出現。
“是嗎,連兒子都能狠心拿來做祭品的影牙之主,居然也有如此多情的一面,折煞雪莉了。”那女子穿着一件薄紗佇立在風雪中。
宋時關忽然扭頭忘了宋鈺一眼,眼神中那麼濃郁的殺機差點讓宋鈺再死一回。
宋時關冷哼一聲:“這是我的家事,他是我的兒子,我要他死要他活與你何干?”
“當然有干係了,沒幹系我何必現身?”雪莉抿嘴一笑:“小傢伙比你有意思多了,明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卻還有心思看人家胸口。”
笑語嫣然,身材曲美,那女子衣着性感,舉手顰眉間自有一種神韻,端是高貴美豔到不可方物,就算是宋鈺也差點將眼珠瞪了下來。對於宋鈺的極端無禮甚至有些猥褻的目光,那女子卻並不惱怒:“嘖嘖…小傢伙倒是可憐,父親竟然要把兒子作爲祭品供奉給影神。”
“女人本來就該被欣賞,尤其是像姐姐這樣因爲歷練而沉澱出獨特魅力的女人,更該如此。”宋鈺和宋時關一直保持着一種微妙的關係,宋鈺從醒過來的那瞬間就已經知道了宋時關的打算,也明白宋時關將自己帶到這裡是爲了進入影神冢,用自己兒子的性命作爲祭品供奉給宋時關信仰的影神,只有這樣纔有希望治好宋時關身上那些傷,也只有這樣纔可以打破無數代影主的‘活不過三十七’的宿命。
父子二人一直都沒捅破這層窗戶紙,宋鈺擔心宋時關惱羞成怒乾脆一劍殺了自己,而宋時關似乎還有點點羞恥之心,也迴避着這個問題,沒想到卻被這妖豔美麗的女人給輕描淡寫一句話捅破,所以宋鈺能幹淨移開話題。
宋鈺一席話說得那女子花枝亂顫:“小嘴真甜,就從你這番話,姐姐破例讓你多活一會,活到你這比豺狼還要狠心的父親後面。”
雪莉微微偏頭端視着宋時關,想要將風雪帽下那張臉孔看個分明,看看這個微微跺腳,北域帝國千萬人都要誠惶誠恐的男子究竟長得如何,隨即那女子微微頷首嫣然一笑:“雪莉恭候影主多時。”
“既然你們敢拉下臉皮使用車輪戰,這會又何必要假裝多禮?風劍雪莉,弱水最精銳的定嶽
組女殺手,沒想到確實一個風情萬種的美人兒。可惜了。”
“可惜這樣一張容顏要折損在影主手中,是這樣嗎?”雪莉毫不在意地笑道:“如果封寒那一箭沒有重創影主,如果影主身上沒有六道致命重創,雪莉確實不敢在影主面前現身。”半個月的追殺,每一個和影主照面過的弱水同僚,都用鮮血與性命佐證了影主的強大與彪悍,唯有此刻,在影主已經油盡燈枯的時候,雪莉才終於可以笑出生來。
“我已經嗅到了影主您身上死亡的氣息,像你我這樣常年與死亡爲伍的人太熟悉這種味道了。”雪莉信手揮動,充沛的真元在他們二人之間流轉,面前那沸沸揚揚的雪花剎那間消散得乾乾淨淨:“這半個月太漫長了,漫長到連見慣了生死的我都希望能快一些結束這次任務。十多天時間裡,我們定嶽組十七人,便有十一人折損在影主手中,夜機、蒼雷二組的人更是無一倖免,好在這一切,都會在今天畫上句號。”
“是結束的時候了。”宋時關點點頭,回想着這半個月的歷程,他與弱水這些殺手在北域以北的半個版圖上展開了獵殺與反獵殺的追逐。
“可惜了你這樣的男子。”雪莉微微嘆息一聲,徐徐將手擡起。
她手上沒有綾羅巾帕,沒有嫣然花枝,有的只是一柄精緻而沒有劍穗的短劍。
她遙指宋時關:"這四天裡,你上身致命傷增加到六處,能活着逃到這裡,的卻出乎我們意料,先前封寒那一箭更是洞穿你心脈,就算是九命貓妖也該倒下了。如果你交出真陽石,我承諾必將你父子二人厚葬。"說這話的時候,雪莉漫不經心瞟了正貼着峽谷峭壁,悄悄朝旁邊躲開的宋鈺一眼。
宋時關伸手將風雪帽帽檐拉得更低,身軀猛然閃動,下一刻已出現在那雪莉頭頂三尺處,宋時關無視於那雙巧笑盈兮的目光,無視於那婀娜豐腴的腰身,提掌便朝着對方天靈處拍去,毫無憐惜之意。
美,總是要在被摧殘後纔會引起人們的扼腕長嘆。
那女子身手明顯比死去的同伴矯健,也比同伴要聰明得多,面對宋時關的攻擊並不去想着逃避,手中長劍霎時精光流溢。
劍氣縱橫於峽谷中。
在北域最富盛名的殺手影主面前,逃是沒有用的,無數弱水同僚在這半個月時間,用自己生命作出詮釋。
她們的職責是追殺影主,而是逃避,她是最虔誠的信徒,將畢生都奉獻給了山神,山神在天宇中俯視着她,所以她更不能退。
連着先前忽如其來的那一劍,宋時關身上致命傷已經到了七處,換着常人,任何一處的傷口都能讓對放斃命,宋時關偏偏活着,還活得更加精神、更加可怕。
凌厲的劍氣將兩側的岩石上的積雪斬成碎末,雪花瀰漫。
雪莉在第一時間,判斷出了影主出手的跡象,這幾乎是一種戰鬥的本能,在宋時關出手的那瞬間,她手風劍已是劍氣如虹。
無數劍氣在峽谷中縱橫交錯,最終卻都統統匯聚於已經飛臨她頭頂的宋時關面前,她甚至暗中估算了宋時關的真元還剩多少,爲了以防萬一,還略有高估。
兩人隸屬於不同的殺手陣營,都是這一行的翹楚頂級高手。
生死存乎一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