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早上起來,季安寧瞧見外面小雨加小雪的天氣,她只覺得好心情都要壞了一半去。她最不喜歡熟州城冬天的天氣,下雪,從來不會痛快的下,只會隱隱藏藏夾在雨絲裡飄些雪下來。就是偶爾能見到下雪的天氣,也就是那樣薄薄的一層。
腳踩在上面,還來不及多踩幾下,想要好好的感受一番踩雪的滋味,雪已經在腳下融化爲水。季安寧也知道自已只是一時的心情不太暢快,纔會遷怒到天氣的份上。其實要她這個骨子裡的南方人,生活在冬日大雪飄揚的地方,只怕她更加的會受不住那份寒冷。
季安寧深吸一口氣,平緩下胸口的悶氣,她面帶笑容的出了門。季安玉已經在一園的門口候着她,見到她的身影,她笑着迎上來,低聲說:“天氣冷,一會從後院回來,我們就去老園祖母那裡去鬆快一個上午。”
季安寧擡眼瞧着她,說:“玉姐姐,你現在那來的空和我一塊去祖母那裡鬆散?”季安玉低聲笑了起來,說:“今日我領了看帳本的活,清兒領了分家理事的活,我有空陪你在祖母那裡輕鬆,只是你要陪着我一塊看帳本。”
兩人說着話一邊往外面走,季安玉把手中的傘偏向季安寧這一邊,又被她伸手扶正起來。季安寧低聲問:“玉姐姐,是不是我起得晚,拖累到你每天都要等我一塊晚去請安?”季安玉輕輕笑起來搖頭說:“我也是剛起一會,父親母親本來就是早起的人,你不用想得太多。”
季安寧低聲說:“悅兒今天又起得早,她已經去請安了嗎?”季安玉低聲笑了起來,她笑着說:“悅兒可機靈了,她說跟我們在一塊,難免不知什麼事,就會被祖父一起訓話。她拖着清兒跟大哥一起去請安,祖父通常只會笑臉對着人。”
季安寧輕輕笑了起來,低聲說:“其實祖父這一陣子心情大好。他已經許久不曾跟我們訓過話。我希望他的心情能一直的好下去,免得我去請安時,總要擔心他又突然發作起來。”季安玉瞧一瞧四周之後,她低聲說:“只怕也只能好這一陣子。過一陣子,祖父的心情還是會不好。
祖母想念兩個姑姑,父親和二叔已經寫信請兩個姑姑和家人來過年,院子都安排妥當,就在老園側面兩個院子。現在祖父還不知道這情況。只怕知道之後,他的心情不會太好。”季安玉衝着季安寧眨了眨眼,又無聲說了兩個字:“院子。”
季安寧一下子反應過來,兩位姑姑兩家人過來過年,家裡開支就會大了起來,而季老太爺一定會想起自已想要買院子時,兩個兒子以家裡無多餘地銀子爲理由拒絕。而現在竟然有銀子招待兩個女兒兩家人的吃住,他們這一住至少就要半個月的日子。
季安寧嘆息起來,說:“祖父的心裡面,最看重的還是庶姑姑。但願將來庶姑姑不會讓他失望。”季安寧只覺得季寶花不是那種重情的人,她心裡面利益最爲重要。季安玉在季安寧面前說話坦白,她笑着說:“祖父待庶姑姑一向慈愛,想來是不求這個女兒有所回報。”
季安寧算着季老太爺的年紀,以這個時代老人平均年紀來算,他已經是長壽老人。再等過十餘年的光陰,季寶花嫁人之後在夫家立住腳時,那時季老太爺也不知是不是還健在。如今季老太太聽人提及季老太爺的精氣神,她感嘆着,她大約是活不過季老太爺的年紀。
距離過年還有一些日子。季老太太已經跟布氏交待過,過年時,她不會出老園的門。家裡有任何的大事,只管請季老太爺出面。布氏心裡很是過意不去。她總覺得大團圓的日子,這般會委屈了季老太太。
可老太太說得很是明白,她年紀大了,喜歡一家人的熱鬧團圓,可是卻一樣受不住那份喜氣,就由季老太爺出面來承受。布氏自然明白季老太太如此說話。就是不想讓晚輩們在過年時還要爲兩位老人家互相不想碰面的事情爲難。
姐妹兩人走到後院時,季老太爺已經在棚子裡坐等了片刻,燭火閃閃,季安玉和季安寧兩人也能瞧得清楚他黑着的一張臉,他沉默的看着兩個孫女,由着她們請安行禮後,他皺眉頭說:“安玉,安寧,明日早一些來。”
季安玉和季安寧恭敬的應承:“是。”季老太爺衝着她們兩人擺一擺手,說:“你們兩人年紀也不小了,我也懶得天天教導你們的禮儀規矩什麼的,你們知事的話,就多去看一些這方面的書。過幾年,出嫁後,在夫家,你們的行事也不會丟了季家人的臉面。”
季安玉的臉漲紅了起來,她的親事已經慢慢在相看中。季安寧如同無事人一樣的瞧着季老太爺,她要親事只怕還有好幾年,季老太爺這話明顯就不是衝着她來的。姐妹兩人不一樣的反應,讓季老太爺瞧在眼裡越更覺得無趣起來。
季老太爺的嘴動了動,他突然想起長子季守業那不經意當中冷下來的眼神,他衝着這對姐妹擺了擺手,說:“退下吧。”季安玉和季安寧很快的退下去,季老太爺在棚子裡坐了好一會後,直到他感覺到冷意之後,他起身讓人進來收拾棚子。
出了後院後,季安寧伸手握住季安玉的手,低聲說:“玉姐姐,你不要把祖父說的話放在心上,我們家的女子就是嫁出去,在夫家也不會給孃家人丟臉面。你看嫁出去的姑姑和嫁出去的兩個姐姐,她們都在夫家生活得很好。”
季安玉輕輕嘆息過後,說:“一家人,爲何不能好好的過日子呢?祖父爲何心裡總是不太平,他到底想過什麼樣的日子?”季安寧也想不出季老太爺想過什麼樣的日子,她只覺得季老太爺大約是習慣了作的日子,不作,他就會覺得日子太難過。
然而這樣的話,只能季安寧獨自分享。季安寧只覺得季老太爺忍耐這麼些日子,他心裡一定是有圖謀的,只不過不知他那個謀劃能不能成功。如今家裡季守成不在仕途之後,他的行事就沒有從前那麼多的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