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和二十一年的春季,季老太爺歸家,距離他上一次過年時回來,已經過去了整整的三年有餘。季家對季老太爺歸家的事情,沒有太大的反應,就是季老太太也如同迎來一位熟悉的故人一樣的反應。
這一次,季老太爺還是沒有空手歸家,他帶回來了五車物件,當中有三車是女人和孩子,另外一車是行李。他已從任上退下來,將來會永久性的定居在熟州城。季守業在接到他回來的消息時,就已經跟兩位弟弟打過招呼,日後,季家當家的人,只能是他們夫妻兩人。
如果兩個弟弟一定要體諒老父親的不容易,處處伸手去幫一把,事事阻礙着季大奶奶行事,那他們兄弟三人就此分家過日子,他不想妻子辛勞半輩子,臨到此時還要承受着背後的刀。季守成眉頭糾結片刻,認同兄長的決定,季家一向是大房當家,季家有今天也全是憑仗着季守業的經營有道。
季守家出生後,正是季老太爺夫妻關係的冰點,季老太爺那時心已經在外面,對這個嫡小子的關心,也只是浮在面上。而季老太太心灰意懶,她就是有心照顧小兒子,身體那時他幾乎是由長兄夫妻親手照顧着長大的,對惹事的季老太爺是兄弟三人裡面感情最淺的人,他對季老太太卻有一種母子之間天然的同情心。何況這些年下來,季老太太一直是一個慈愛的長輩,待兒孫們親近體諒有加。
自然是順從的的點頭。他笑着跟季守業說:“大哥,我覺得有心尊敬老人家,孝順他們,是用不着一定要一日三次的去請安,那些虛的東西,做得再多,只會磨了親情。父親大人回來後,還要大哥跟他商量,我們每日早上去給他老人家請安,閒時就不要去驚擾老人家的清靜。”
季守業沒有好氣的看着季守家說:“孝順父母親,自然是要言行一致。父親喜歡家裡人一日三次去見他,就由着他去。”季守家瞧着季守業的神色,不敢跟他繼續說下去,只把小眼神瞅向季守成,瞧得他好氣又好笑起來,說:“小弟,我應該叫立兒過來,瞧一瞧你現在的這副神情樣子。”
季守業瞅着他,跟季守成商量說:“母親跟我說,父親退職回來居住,她想搬至老園後院去住。她說這麼多年下來,她已經習慣清靜日子。”季守成和季守家兄弟立時反對起來,季守成不悅的說:“母親事事爲人着想,也不想那人會不會感動她的體諒。她住習慣的地方,爲什麼要讓出來。老園側邊還有一個園子,不如把那處給父親居住。”
季家太爺回來之後,對搬去老園側院住的事情,並沒有多大的反彈,他只是要求身邊一定要留貼心人服侍,還要親自教導未成年的庶子。季守業夫妻都應承下來,他們後來跟季老太太提起這些瑣事。或許往昔情意,在季老太太的心裡都成了經年的舊事,連同那個人都讓她無心牽掛。季老太太沒有任何的不悅神情,她笑着說:“年紀大的人,有貼心人服侍安穩。”
季守業夫妻私下提及起來,心裡噓唏不已,那樣一對同甘共苦的夫妻,竟然在晚年成了陌路人。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讓他們夫妻更加沒有空閒去思緒萬千。季守業在這一年成爲熟州城知州從五品的官職,這對季守業來說是意外之喜。他在六品通判位置上穩坐多年,早已對提升失去信心,只想一心守穩現在的職位。
季家爲此剛剛歡喜幾天,隨之而來季守家竟然在職上犯了錯,直接給發落邊遠小城爲知縣。季守業怒極直接招來季守家問話,聽他的一番話後,他不得不接受現實,他還覺得感恩季守家上面的人,的確是端正的君子,纔沒有把他踩到底。季守家在公職上面,的確是犯了疏忽的錯誤,按平時這般情況,事後趕緊彌補,上頭的人,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只是季守家真正讓上面人不高興的事情,是他酒後失言,說的話得罪了上頭人。季守業是對這個弟弟很有些無能爲力的感覺,他不是不知事的人,卻總是在小節上出錯,以至於官職一時高一時低。季守業嘆息着說:“既然去了那裡,你好好做,往上提升的機會反而更多。”
季守業留下季守家商量跟隨的人,兩人一致認爲那地方太過偏遠,不利於季樹立學業,而對季安寧來說,路太遠,她年紀太小,擔心她夭折在路上。季守業夫妻願意留下他們兄妹在身邊,季守家自然是樂意不已。只是田氏有心想陪着兒女留下來,季守業卻做主她隨同去任人,好好的守好季守家,遇事趕緊書信回來。
季守家在臨行前,他把身邊的那羣女人人打發出去,只留下兩個懂事的人,跟隨在身邊服侍。田氏面對兒女千萬般的不捨,可她心裡更加明白,季守家對兒女的重要性。她把兒女身邊人清理一番後,又把兒女的事情,全盤託付給季守業妻子布氏。
季守家夫妻臨行前一日,他們把季樹立和季安寧兄妹兩人打包送進了一園裡面。季樹立安排住在緊挨着季守業外院書房的小書房裡面,季安寧住在布氏的側房。季守業專門給季樹立調了兩個年約十歲的小廝貼身服侍,而季安寧身邊安排了兩個十四五歲的大丫頭。
等到送別之時,田氏拉着兒女的手,一遍又一遍的跟季樹立招呼着,一定要照顧好妹子。她又跟季安寧招呼着要聽從兄長的話,遇事要跟大伯母說話。總而言之,田氏是被季守家扯着上的馬車,她還從車窗口探出頭來張望一對兒女。馬車漸漸的遠去,布氏陪着一對小兒女立在院子門口,她一左一右拉住季樹立和季安寧兄妹的手,說:“你們別怕,你們父親母親不在家,你們有大伯和大伯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