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夢兒沉思了片刻,皺眉道:“要是讓很多人去山西,是不是太明顯了,就算錦衣衛不如原來消息靈通了,朝廷也一樣會知道的,到時候你怎麼解釋?”
鰲拜嘆道:“但是如果不這麼做,山西一定會有麻煩。”陝西是山西的鄰省,如果農民起圌義,想打到北京去,肯定要跨過山西。歷史上,農民起圌義軍也確實瘋狂的進攻山西,幾乎對山西造成了毀滅性的打擊。山西大同、山西寧武兩邊鎮也有不少駐軍,其他地方基本被鹽幫和黑石寨控制,有了一定實力。如果起圌義軍打過去,無論是贏是輸,對鰲拜都沒有好處。輸了,山西被農民軍控制;贏了,也很麻煩,朝廷肯定會想除了大同鎮和寧武鎮外,哪裡又冒出一幫人來?山西什麼時候有這麼強大的羣衆組織了?派兵圍剿不說,還很容易順藤摸瓜找到鰲拜頭上。無論是哪一種可能,都會打亂他最初的計劃。所以他必須趕在農民起圌義爆發前做點什麼。
蘇夢兒不知道未來,所以比較樂觀,道:“他們還不一定會起圌義呢。”“如果放任不管,他們會起圌義的,咱們一路上見到多少活不下去的難民了?陝西居然比這裡還嚴重,那得是什麼樣?”鰲拜皺眉道:“如果不能收攬他們,一定會壞事。”他看重山西,是爲了資金,還有就是距離京城近。可是如果陝西先反,他的地盤就成了京城的緩衝帶,位置太尷尬了。
“如果招攬的話,你要怎麼做呢?”鰲拜苦笑道:“現在他們只是不滿,還沒有起兵,所以好辦,到了那裡以後,讓當地官員和錦衣衛調查一下挑頭的人都是誰,我去招安那些落草的人。和他們合作也有風險,不能告訴他們真實目的。不想反的人也有可能出賣我換取榮華富貴,這真麻煩,唉,我頭疼了。”
蘇夢兒伸出手,好像像摸圌摸鰲拜的頭,鰲拜一擡頭和她目光相對,她的手又縮了回去。繞到了背後,輕道:“我還以爲你什麼都計劃的很好呢,原來也有頭疼的時候?”
我又不是神仙,怎麼可能什麼事情都想到?何況事情還是在變的。前世威脅最大的是八旗軍,現在金國也鬧飢圌荒,就快沒威脅了。貼吧奉獻。鰲拜輕道:“總之,先去陝西看看吧,如果他們不造圌反,當然更好。”
“嗯,明天出發吧,早點休息。”蘇夢兒說完,邁着小碎步飛快的出了屋子。固原的馬匹稀缺,最後只湊了五十人的錦衣衛騎兵隊伍,一行人在鰲拜的帶領下前往陝西。少林寺的僧人們被留在了這裡,等這邊緩和了,武之望會派人送他們回嵩山。鰲拜很快就見識到了陝西災害的嚴重程度,土地全都乾裂了。途中沒有見到乞丐,卻有一些沒人管的死屍,他們的死因,很可能是遇到了強盜。鰲拜感慨道:“如果一個地方窮人只是少部分,還有很多富人的話,窮人很可能成爲乞丐。如果一個地方全是窮人,那麼想要活命,就只有落草了。朝廷如果再不救災,我想最晚年底,或者明年,就會發生大規模的起圌義。”
年輕的錦衣衛郝偉道:“大人,真的有這麼嚴重嗎?我們這次去,會不會有危險?”
鰲拜笑道:“不會。我們一路都沒有遇到強盜,死者也沒有大型商隊,可見他們的實力很分散,暫時沒什麼威脅,見到我們躲還來不及。”郝偉一聽頓時安了心,“大人說的是。”
鰲拜道:“聽令,加度,我們要儘快趕到延綏鎮去。”
他不知道南方是不是天堂,但西北一定是地獄。一行人走最近的路,只用了三天半就到了延綏鎮。進入陝西境內後,物價節節攀升。這裡,看起來就像是另外一個國家。朝廷並不能有效的控制各地的物價,調控方面做的非常差。也有一些外地商人,抱着大賺一筆的心態帶着貨物來到這裡。不過很可能錢賺不到,還會把命丟在這裡。
延綏鎮的總兵、年近五十的老將王威見到鰲拜,第一句話是:“黃大人,我想問一下,朝廷究竟什麼時候才能發軍餉?到底還要拖到什麼時候?”
鰲拜看他爲手下心急,對自己不是特別尊敬,也不生氣,道:“王大人,最晚半年。這個我可以給你承諾。”
王威沉痛道:“大人,陝西大旱,在不救災的話,只怕要撐不住了,百姓餓死了很多人,這裡的軍戶也有很多逃兵,我想你應該聽說過了吧?”鰲拜嘆道:“如果不是聽說了,我也不會三天從固原趕到這裡來,看看還有什麼辦解決嗎。”
王威皺眉道:“唉,哪還有什麼辦啊?糧食不夠,物價太高……下官有罪,鎮不住他們,其實,這裡有些逃兵帶着流民落了草。”能被安排到這種費力不討好的地方當官,一般都是在朝廷沒背景,或者得罪了人的。鰲拜不知道說什麼好,先安慰了幾句,道:“王大人,你把知道的情況全都彙報給我,這裡也有錦衣衛,我從他們那裡照樣可以獲取消息。所以,不要對我有任何隱瞞。”
王威道:“士兵們一年多不發軍餉,這裡又大旱,飯都沒得吃,很多人落草了,這就是全部情況。”鰲拜搖了搖頭,道:“大人,給我講講那些落草的人,有沒有規模比較大的,如果我想和他們談判,要怎麼才能見他們。還有,現在糧食缺多少,銀子缺多少,都給我詳細說一說。”
王威講了起來。榆林衛定邊營逃卒王嘉胤,首先帶人落草,已經發展成了兩千人的勢力。協同者有楊六、不沾泥等人。延綏逃卒王左掛的勢力也有兩千人以上,部下有苗美、飛山虎、大紅狼等人。
另外還有漢南王大梁、安塞高迎祥、清澗趙勝在陝西境內進行搶劫活動。鰲拜就認識高迎祥,原來闖王不是第一個反的,還有人比他更早,那些人他沒印象,估計死的早,或者沒闖出名堂。但是現在有必要接觸一下。他想要先去見一見闖王,聊上一聊。鰲拜又問道:“這附近能打獵嗎?如果是從邊關殺出去搶蒙古人?能不能以戰養戰?”
王威道:“這不現實,外面是蒙古人的地盤,他們的騎射夫厲害,我們這裡的守軍多是步兵,人都沒的吃了,何況是馬?我們的騎兵不行。”
鰲拜嘆了口氣,道:“我也只是提議,這麼下去如果兵變了,留在這裡他們可能會打漢人造圌反,還不如去打蒙古人的好。”王威道:“黃大人,我聽說你是皇上面前的紅人,能夠說上話的,這麼年輕能夠當上錦衣衛指揮使,還受封太傅,可以說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你還是不要想這些歪路,幫忙向皇上建議,儘快發餉吧。這樣對待我們邊關的人,大家還怎麼有心思打仗守護大明?”
鰲拜正色道:“王大人,你是不是以爲我爲了繼續拖你們的軍餉或者剋扣點錢財才我提其他意見?我可以對天發誓,朝廷確實沒錢了,剩下的都撥給了遼東。我也可以保證,很快就會有軍餉送來。我現在知道你們忍不了多久了。”
王威深吸了口氣道:“好,有你這句話,就比以前來的人強。不過這裡根本沒有任何辦解決糧草的事,我也可以肯定。”這裡和寧夏鎮不同,就算是想打蒙古人,都得走很遠。鰲拜輕道:“王大人,告訴你一個秘密,爲了給你們湊軍餉,我給皇上提的建議是抄貪圌官的家。所以,只要再等幾個月,肯定會有人送錢、送糧食給你們。這是機密,不要傳出去,否則我也會有麻煩。說了你可能不相信,我之前去過寧夏鎮,他們也很窮,沒軍餉,我聽說過你們這裡更嚴重,所以帶着他們去賀蘭山搶了韃圌子,打了一仗,搞回幾千頭羊來。所以只要你們聽話,我就是去當強盜,也會讓你們活下去。”
錦衣衛指揮使爲了一羣軍戶當強盜?這件事還沒有傳過來,王威聽了都覺得不可思議。
“大人,你真的像皇上建議抄貪圌官的家?”“你以爲我不敢嗎?有些人家財萬貫,只要抄一個,就夠這裡的弟兄們吃幾個月。這事兒不能說出去,我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山西八大晉商是我帶人抄的。如果不那麼做朝廷肯定更窮。我曾經很窮,所以我很看重你們這些人,知道你們的苦處。我是站在百姓這一邊的,只要我還能說上話,就會爲你們爭取好處。
帶着你們當強盜我也願意。在朝廷,有很多官員,只說不做,和商人勾結,這裡窮,你知道南方的商人們富成什麼樣嗎?他們有的是錢,只是不願意拿出來,我會想辦說服皇上用他們的錢救濟這裡。朝廷有很多人因爲這個想至我於死地。你們如果想活的好一點,這些話誰也不要說,我會想辦。”王威將信將疑,有點感動。
這時,一人走進府來,瞥了鰲拜等人一眼,道:“大人,軍營裡又出事了。一羣人打羣架。很多人受傷。”
王威面露難色,鰲拜道:“我和你一起去看看。”蘇夢兒站起來準備一起,鰲拜道:“夢兒,這羣人現在火氣這麼大,也不知道多長時間沒見過女人了,你去了只會讓他們靜不下來。你可以留下嗎?”
蘇夢兒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麼。鰲拜帶着幾個錦衣衛出府,騎馬直奔軍營。一到那裡,就見到了一羣鼻青臉腫的人。看來打架的規模不小。王威找了個旗長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鰲拜坐在一邊,不聽他們說話。等了解了情況後,王威道:“胡鬧,把他抓起來,實施軍。帶頭毆打長官,還把三個人的腿打斷了,殺了他。”這時,一人站了出來道:“大人,這一次他雖然打傷了很多人,但是對方也有一點責任,他脾氣暴躁全軍都知道,他練過很多年夫,殺了有些可惜,不如打一百軍棍算了。”
這些話鰲拜聽的非常清楚,站出來問道:“這一位大人,你叫什麼名字?”“你是誰?”
王威急道:“他是錦衣衛指揮使黃鵬,奉皇命來我們這裡視察的,還不快叫大人?”
那人趕忙道:“參見大人。我是主將陳圌洪範。”鰲拜正色道:“陳大人,你看鬧圌事的人會夫,所以就要把他從死刑變成一百軍棍,是這樣嗎?但是如果這樣,一支隊伍裡都有些關係戶,都有自己欣賞的人,每個人都出來求情,軍紀何圌在?現在是非常時期,出了事你們也不殺一儆百。逃兵只會越來越多。這個人你免了他一死,難道他就會謝你?明天就變得願意爲國效力了?軍餉一直沒到,是朝廷對不起你們,但是如果和軍隊裡的兄弟內鬥,這樣的人夫再高又有什麼用?”王威立即下令道:“什麼也不用說了。殺一儆百。傳我命令,即刻斬首!”
他這麼說是爲了讓鰲拜高興,畢竟對方是朝廷來的大官,這種事情如果包庇就讓人看笑話了。過了不一會兒,一個士兵回來道:“回大人,張獻忠已經本斬首。”
王威道:“好。黃大人,你看到了,不要笑我們沒軍紀!咦,大人,你頭上怎麼出汗了?”
鰲拜不只是出汗,頭上還出了黑線,三隻烏鴉飛過,心情直線跳水。
“那個……王大人,我剛纔沒聽清楚,那個鬧圌事的士兵叫什麼名字?”
“張獻忠,以前當過捕快。這個人脾氣很差,據說殺過很多人,到了這裡也不服長官,總是和上級頂撞,這次沒想到居然重傷了兵官。大人說的對,這種人絕對不能包庇。”鰲拜下巴掉了地上。我擦!我剛來就讓人把張獻忠給砍了?虧本了啊,留下來搞不好以後就是個大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