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池壁失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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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長寧到了浮生閣,尚未進入他的書房就聞得奶聲奶氣的讀書聲。她才一進去寧棠便朝她做了一個鬼臉,身邊的甯越故意咳了一下,他便已經會意乖乖的低下頭有口無心的念,時不時還偷瞧一眼蘇長寧。寧棠的目光一片頑劣,但他自小聰明,而且敏銳善於察言觀色。在他的潛意識裡那個剛剛進來的大姐姐似乎無意與他親近,但也充滿善意。

甯越喊他背了篇課文他倒也張口就來,他撫撫他的頭髮也算是對他的進度滿意了。長寧看到邊上有一個小小的書架裡面的書應該就是給寧棠的書吧,她隨手翻了翻,分明是精心挑選的,經史、禮教、地理、風俗皆有涉及,對寧棠而言卻極其合適。得了甯越大赦之後寧棠用頭蹭着甯越的衣裳,小手一張如股糖似地纏在他身上笑嘻嘻道:“我表現的這麼好,爹爹你表揚表揚我啊。”

甯越抱了他眼神中有一種少見的溫柔憐惜,被表揚的寧棠興奮的下來,走時還特意跑去跟長寧拉了個勾勾以表示自己的高興,然後一蹦一跳着由奶孃帶了出去。

寧棠跑得有些遠了蘇長寧的目光還跟了他一路,這個寧棠跟甯越長得好像也不太像,真的是父子關係?長寧當然不會拉下面子去問甯越這些,只是剩下兩個人略覺尷尬,便故意裝作看牆壁上的字畫,書法清峻、含而不露,風格奇秀,想來是出自甯越之手吧。

“其實寧棠……”甯越有些遲疑,想他向來是個心思細密,殺伐果斷,主見分明之人,這般的遲疑應該不是他的性格。

“寧棠怎麼了?”蘇長寧也故意問。

“你也不問,我也不說,其實我們一直在僵持吧。”甯越皺了點眉,話語裡有點無耐,“其實說起來,寧棠這孩子也挺可憐的,他在楚茨賦城之戰上父母雙亡,我也不忍心將他棄之於白骨堆上,所以……”

長寧噗嗤一聲笑出聲來,她看着甯越,這人向來高傲凡事從不願做出解釋,她瞭解他的那份高傲所以自己也高傲的不願去問,可現在他雖然鄙視着自己的做法,卻還是向她解釋了寧棠的身世,她雖笑但心底裡還是動容的。

“白首無相知,唯有甯越兮” 他那空空蕩蕩的內心從來走不進一人,那是怎樣一個孤獨到讓你甚至恐惑無依的世界?他要的是在那個世界中與自己同立於滔滔濁流的人,而那個人,又會是誰呢?

長寧也不願去猜,她到底是累了,飯桌上匆匆交談了幾句,問了一點他的打算,似乎再也沒有別的話可說,有人進來喚了甯越出去等他再進來時,她已經伏在桌上睡着了。

甯越進宮的時候整個皇宮都罩着一點悲色。昨日情景尚猶在側心中仍不免感慨萬千,甯越走進德壽殿翟景正坐在小園裡吹着骨笛,今日所吹的樂調卻不似以往憂憂柔柔,隱有大起大悲,甯越細辨之下卻是已經被他翻改重度過的《楚歌》。當年的垓下一戰所有英雄悲歡,經過數載時光早已消融成了骨笛中的一抹蒼涼,與白骨盡處戰旗頹朽後的凝咽。甯越站在宣王的棺樞前心情一點點沉澱下來, 翟景的骨笛夾雜在依舊詠唱的佛音中,靡靡之中似有些孤僻。

昨日之事涇末受了重傷,太后到底不忍下旨說醫好了再送廷尉府。

“到底是敗了,到底是敗了……”涇末聲音沙沙的若悲若怒地,卻又不斷重複着。似是心中千言再也無力訴說唯有這樣才能表述自己的心境了。良貴妃因受牽連早已被投入死牢待審,身邊一幫丫環侍衛們也跟着受累一併進了廷尉府,這會兒涇末宮中值守的全是天煞之人。

涇末的目光原本空洞洞的,見到闕連安進來時忽生閃爍,裡面隱隱有着憤意,他的手緊握指甲已深深地摳進自己的掌心,卻是沉默着一言不發。空氣中有些許劍拔弩張之意身邊的太醫略有感促,行過禮後即行告退而去。

涇末宮中一片靜如是一潭子死水。

還是闕連安先聲奪人,語氣頗是盛氣凌人,“你有什麼想罵我的儘管罵吧,一會兒之後,我怕就算你想罵我都沒有這個機會了?”

“爲什麼?”涇末傷在背上,是趴着的,闕連安話裡隱有殺意,他稍稍擡起頭至少到了九泉之下也要做個明白鬼。

闕連安挺直了身子,遙遙敘起當年事。當年宣王寵幸良貴妃夜夜春宵,嫺貴妃自然失龐,她爲了得到權勢想以龍種留住帝王的心,可惜偶爾的翻牌也未能得償所願,後來兵行險着與闕連安乾柴烈火一拍即合,幾翻苟合之後得子以冒充龍種,所以……

“所以,佩遠其實是你的兒子?” 涇末微張着嘴似乎有一種說不出的驚詫,他勉勉強強擡着頭 卻見身邊闕連安面露兇色,一雙手正向着他的脖頸處掐去。

“的確。”可惜闕連安的回答涇末是再也聽不見了。

蘇長寧在宮門口望着皇城深處心裡微微一陣迷亂,她醒來時已是半夜,卻發現自己仍在浮生閣睡在他的牀上,他昨日便入了宮只在桌上留了封信說在“沉香殿”等她。

池晏也正騎馬過來,擡眼望了望宮牆之上的“南宮門”三個字眼中神情微顯悠遠。他本一直執行丞相命令在外挨家挨戶收搜作亂份子,半夜了纔回家,他的娘便哭哭啼啼着過來,說是池壁失蹤了。池晏問過一些情況自出事之日入宮之後便沒有回來,連成師承也生死不明不知所蹤,他微微有些不安預想是不是出事了,從而更是擔心中了闕連安與灃良的詭計。

“你可是去找我大哥?”池晏揮動馬鞭上前與蘇長寧並駕齊驅。

“是。”池晏向來愛笑,與龐即稱兄道弟兩人無論從面相還是性格確實很像是一對兄弟,只是此刻的池晏面有愁雲疑律,長寧也有點憂心,道,“池晏,你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我看你……”

“我爹不見了……”忍着傷痛之事池晏淡淡的說道。

“這就麻煩了,走,丞相應該在沉香殿。”

宮城裡春也鵝黃柳綠的,天也是澄靜碧青的。一路上侍衛丫環們好一場忙亂打掃宮城清理遺屍,闕連安不知從哪個角落出來站在一具石獅子旁,看着從他身邊掠過的兩個人笑了笑,他的容貌本來算是清逸,在陽光下容光灼灼似是天下已經在握。

白日裡甯越也沒閒着時時接見官民中顯要者,以穩大局以安民心,到了晚上他去了沉香殿,經過太醫的診治及其母孟貴妃的精心照料,看起來元氣恢復了一些。

孟貴妃出身低微脾性很好容貌也極是出衆,只見彩錦珠佩衣飾華燦,她的臉上淡施鉛華卻自風華絕代。但她比較愚笨似也不太懂得須臾的爲人,與外人一道被須臾的好酒好色所蒙避了眼睛,一度以淚洗面,直到現在才似乎有些認命,兒子即無意於王位那她也就不去窺視那王位。

但是,須臾就真的沒有要當皇帝的心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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