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晏于軍中巡視,增固圍籬,加派輪值,安撫軍心,剛剛“陰鬼”樊謐抓了一支十幾人的逃兵,于軍前斬首示衆,軍中將士多有怨言,以致**有如水紋層層漾開之意。一番動作下來已是子夜,谷中有些霧氣,池晏伸手一抓一大把的虛無空茫,經過營帳,突然遠遠見一處營帳中透出一點燈光,顯得猶自清明。但真正吸引他的,絕非這燈光,而是琴聲,他沒想到在這山谷泥垢血氣方剛之中會有如同流雲逸過的琴聲,讓他不由打了個顫,琴音清遠,更顯得清清冷冷,清中透着傲骨,冷得催人夢醒。
軍營中也多有他人得聞琴聲,向着這邊有意無意的瞧,池晏緩緩神來欲挑開帳簾去看,卻被守帳小兵攔住:“丞相有令,沒有手諭,一律不得入內。”
“裡面是誰?軍營之內怎麼會有女子?”明知問也是白問,池晏還是問了這麼一句,果然,小兵以一問“可前去向丞相相詢”給打發了回來。池晏走開幾步,這琴聲好生熟悉,如是這些年在他腦海裡盤旋又在他夢裡夜夜響起的琴聲。池晏在帳外踱步徘徊不去,也不知怎就覺得自己這一生都沒有這麼情迷意亂過……
躺在營中池晏翻來覆去的想,這些年啊……這些年……
池晏喜劍,藏有巨闕、魚腸、含光、宵練、承影、純鈞等各式天下名劍,收藏堪是驚豔,但也暗搓搓藏着掖着從不露於外人面前。三年前,曾聽甯越無意中說起在北燕淳江河畔見到過名劍湛瀘劍的身影,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池晏的心裡就盪漾開了。
沿着北燕淳江河畔找了半月,仍是渺無蹤跡可尋,池晏有些惱意,他在這人世中所癡迷所熱望的東西,卻如是一抹瑰麗魅色,他越追它就離得越遠似乎從此就再也沒有機會捉住了。
然而一夕之間,他便明白了什麼叫柳暗花明,峰迴路轉,在他決定放棄就要離去的碼頭之上,他遇見了一位小姑娘,那姑娘十七八歲,聽他念念不忘湛瀘劍甚是好奇,靠過來一雙眼睛撲閃撲閃問是否在尋湛瀘劍?池晏大喜,跟着那小姑娘沿着淳江河畔一路西下,淳江鎮算得上一個大鎮,沿着淳江河而建,晚上就更顯得燈火闌珊,河水看起來碧陰陰的,恬靜委婉的水光象夢一樣。
在某個渡口上了岸,東拐西彎過了幾條巷子,方纔來到一座宅子前,宅子很舊,上方“白宅”二字積滿灰塵卻仍不失宏武有力,桔紅色的房屋爬滿苔蘚也依舊看得出原本的顯赫氣派,只是現在敗落頹廢了,四周紅磚變得潮溼,發出有刺激性的酸腐味兒,和牆壁下生命力頑強的藤蔓形成強烈的對照,池晏腳步過處,驚得一隻灰色的癩蛤蟆在溼爛發黴的泥地裡跳躍,在這充滿腐朽氣息的地方,這是它唯一充滿生機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