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臾指着長寧道,“她殊藺是你們燕子衛的統領,代表的是你們燕子衛的臉面,而燕子衛又代表了朕臉面,所以殊藺所代表的也自然是朕的臉面,代表的是朕,你們這些人膽敢以下犯上衝撞朕。”須臾突然就冷哼一聲,對着唐曹道,“傳朕旨意,除去介藉燕子衛副統領一職,貶爲庶民發配邊疆!倘若日後再有人還在背後陽奉陰違,對朕的臉面不敬,不管誰碰着了,瞧見了,都一一如數稟報於朕,舉報者不論任何奴才宮婢,一律加封晉爵,如知情不報者,一律斬立決!朕倒要看看這皇城之內還有誰敢在朕的眼皮底下掀什麼風浪!”
介藉啊的一聲癱坐在地,身上也似乎靈魂出了竅。長寧一驚,這陛下自上位以來行事一向果斷,此次怕是難以收回成命,但她與介藉算起來也並無太大過節,現在連累他丟官棄爵實在於心不忍,便有心想試上一試,連忙跪下求情道,“陛下,剛纔臣與介統領只不過是在開個玩笑,若然因爲一個玩笑就弄得如此下場,怕是以後宮中就會一片冷清,於人心的凝聚怕是不利啊,所以……”
“所以你想讓朕收回成命?”
“如果可以的話。”長寧垂首回道。
“殊大人,你可知君無戲言?正如你剛纔所說,想開朕的玩笑,各位還是得掂量掂量自己這顆腦袋長得夠不夠牢實。” 須臾望着長寧緩緩說道。長寧感受到須臾投向自己的目光,只是將頭低下望着地上爬動的螞蟻,“可是陛下這終究難以治本,宮人們只會因爲陛下的所爲,更加認爲這個玩笑是一個事實,否則爲何會惱羞成怒,牽累於一個無辜?想要以此來壓住悠悠衆口?”
“殊大人你這是在與朕作對嗎?”須臾眉梢一挑似有些不悅。
“臣只是在向陛下求情。”
“殊大人,這些人都傷你至此,你難道就一點都不在意還反要替他們說話?”
“臣在意,但臣不願因爲自己的在意就牽及他人性命。”長寧不禁啞然失笑,這須臾在儘量維持她的臉面和聲名,這會兒她該是與他一道抗拒身邊外物、蜚短流長的,但她自己又在做些什麼呢?如是陛下所說在與他唱反調?可是,她終究狠不下心來拿一條性命作賭博。須臾這會兒的不悅更是明顯,甚至連他嘴角的笑意也有些僵硬,邊上看的人更是爲她捏一把汗,長寧也擡了擡頭遇上他冷峻的目光不由就打了個寒顫。
“那你的意思,朕就是一個枉顧他人性命的暴君了?”果然,他大喝一聲,“殊藺,你好大的膽子。”
“陛下,此乃臣之肺腑,還請陛下三思。”長寧道。
“我看要三思的人是你吧。”須臾端起石桌上的白玉瓷杯,悠悠的揭開杯蓋又悠悠的喝上一口,他凝眸看了一眼杯中物,手指一挑將那朵正在悄然綻放的粉白小玫瑰挑在了地上,然後站起來一腳踏在那朵小玫瑰上,對着長寧道,“殊大人,我看你也累了,就到死牢裡休息休息去吧。”
這沒救下介藉不說,還把自己給搭進來了,這算什麼事?長寧笑笑居於死牢的一角,一邊畫着圈圈一邊詛咒。雖然死牢一向黑暗髒亂毫無安全可言,但長寧關押的地方卻是牢裡最好的一間獨間,看守的牢頭很有眼力,似是知道長寧過不了多久便會出去了似的,對待長寧如是皇家的待遇,對她的要求更是無不答應,甚至於被褥也是新,還特置了一個花瓶,插上了當季新鮮的花束。
這間牢裡有一個小窗戶,有一股清風從外面進來也驅趕了一些牢裡的悶熱,到了晚上還有一片皎潔的月光從小小的窗口撒進來,在牢裡鍍上了一層銀霜。牢頭不一會兒送來了晚餐是特別準備的,熱乎乎的讓人在這死牢裡也胃口大開。這牢頭在旁邊伺侯着就連漱口水都精心準備了,長寧不由有些感概,這小小的牢裡也無疑是一個大大的戰場,有時候可能求的並不是名利,僅僅爲了自保而不得不如此罷了。
長寧剛剛在牀上躺下便又猛然睜開了眼睛,牢門外有步子輕輕的響起,如此熟悉還有誰能有如此走路的節奏呢?
“甯越……”長寧悄悄的嘀咕了一聲,然後躺在牀上繼續裝睡,在這種地方見面只會受他嘲笑罷了。
甯越今天穿了一身純黑的袍子,他很少有這樣的穿着,但他站在牢門外隱在一片黑暗中,就這樣似笑非笑的隔着牢門看着她。牢裡四周的景物都是那麼的黯淡,泛着鬱郁的青灰色,只有她那張牀上有些淡淡的月色,那個人似是睡着了,無聲無息的但總讓人感覺有一種氣勢奪人的壓迫。
長寧本想由着他去自己繼續裝睡的,可她靜耳一聽那牢門吱嘎一聲那步子聲也漸漸的近了,近得好像就在跟前了。
長寧悄悄的將被子往臉上遮了遮,猶豫着要不要“醒”來,但他這時已經在牀邊坐下,甚至伸過手將她蒙着頭的被子往下拉了拉,“蘇長寧,你可真是不讓人省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