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聲,孟易山極爲狼狽地跌落在山門前的廣場上!
似乎只是一瞬間,那種讓人幾欲崩潰的壓力突然就消失無蹤了。回過神來之後,孟易山顧不上身體與精神的雙重疲憊,只是先長長地鬆了口氣。
“終於結束了!”他心想。
此時此刻,他幾乎不敢回想剛纔在陣中發生的一切。
那些個原本應該是花容月貌的女子一個個都化作厲鬼模樣,向他瘋狂地撲過去,叫他即便是有第五重神力境界的實力在身卻還是禁不住嚇得臉色煞白。
他知道,她們都是直接或間接死在自己手中的,雖然其實心中並無多少愧疚之感,但不知爲何,一入那山門大陣,他卻就是會感覺到一陣一陣的心虛,只能咬牙苦撐下去,一遍遍的告訴自己,它們都只是幻象而已——按照他叔父孟莊的說法,它們,叫做心障。
當一個人的神識不夠強大的時候,便容易被外界所惑,這個時候,心障便會跳出來作祟。而真正的大成者,就是要強大自己的神識,來壓制、甚至是破除心障!
“幸好,在叔叔的指點下,我的神識也有第三重通機境界的實力,不然,這一關還真是不容易挺過去!”他想。
但就在這時,他卻突然聽到自己身後傳來一陣唏噓感慨的聲音。
然後,他突然一愣,這纔開始真正的回過神來。
他突然記起來,似乎就在出陣之前的那一瞬間,自己已經再也無法抗拒心障,再也無法抵禦發自內心的那種心虛的感覺,所以,他憤怒地揮出了手臂!
“我居然……是被踢出陣來的?”
當他想到了這一點,不由驚惶地擡起頭來看過去,卻見在山門之前那樣大的一片空地上,此時居然還剩下四個人在堅持!
“我居然只是……第五名!”
此時此刻,他內心只是充滿了說不清的悲憤、不解,以及一種軟綿綿的無力感。
尤其是當他看清此時還留在陣中的那兩個人的背影時,他心裡更是妒忌的幾乎要發瘋了!
攜第五重神力境界和第三重通機境界的實力而來,此前他本是信心滿滿的,甚至於他都已經爲自己策劃好了一戰揚名的途徑:第二關神識的考覈,肯定可以穩拿前三名,並獲得直接晉級的資格,但是到那個時候,和其他人患得患失不同,他要當着無數人的面,直接放棄這次晉級的機會!他要用實際行動告訴所有人,他有的是充足的信心,只憑自己的硬實力,他也是足以拿回一個入門資格的!
甚至於,他的目標並不只是一個簡簡單單的入門資格而已,他所想要的,是第一名!
和其他人不同,他有一個在徂徠山門內高居長老之位的叔父,所以,在納新大典召開之前的一個月,他就已經知道本次納新大典上會給出的都有哪些獎勵。而按照叔父信中所分析的那樣,徂徠山門的納新大典上已經連續三年都沒有出現過第六重剛柔境界的高手了,所以,作爲第五重神力境界的高手,又曾得到過叔父這樣的絕頂高手的親自指點,他有至少八成的把握將第一名收入囊中!
也就是說,那個獎勵給第一名的九轉乾坤鼎,早就已經被他視爲囊中之物了!
出身名門世家,家中又有一位身居徂徠山門長老之位的叔父,而且自己又是從小就表現出卓異的修煉天賦,甚至被叔父欽定爲是他的接班人——從懂事時起,孟易山心中從來都是滿滿的自信!他甚至從來都不曾想到過,這幫人裡面,居然會有人比自己的神識天賦還要高?
但是現在,他卻無奈地發現,自己的夢想居然在第一步就被無情的打破了!
而且,自己還碰了個頭破血流!
就是那兩個傢伙,在山下徂徠鎮上的時候,自己根本就瞧他們不上,認爲他們根本就不可能是自己的對手,就算是來了,也充其量只是來給自己做陪襯來了。沒錯,此前他一直都是這麼認爲的:包括那兩個在客棧門口被自己羞辱過的傢伙在內,他們所有人的存在,都只是爲了來襯托出自己的英武不凡!
但是現在,自己被踢出來了,那兩個被自己狠狠嘲諷過的傢伙,卻居然還留在大陣裡!
也就是說,他們的天賦,居然比自己還要高?
此時他看向大陣中那兩個人的背影的目光裡,已經滿滿的只是仇恨!
連帶着,當他看向另外兩個人的時候,那仇恨的意味都是絲毫不減!
在他想來,所有比自己強的、讓自己丟了人的、讓自己沒有順利達成意願的人……都是天生就該死的!
“等到大比武的時候,老子一定要撕裂了你們!”他恨恨地想到。
但是旋即,一股連他自己都無法控制的失落感還是很快就襲上心頭:他知道,不管怎麼說,自己畢竟是在這第二關裡面落敗了,敗給了此時還留在陣中的那四個人!
不過,他很快就又想到:此時陣中的那四個傢伙即便是在這一關裡表現得比自己強大一些,但是他們在得到了直接拜入門下的資格之後,想必卻是絕對不會像自己那樣大膽的,他們肯定不會敢於放棄這種直接入門的資格!
一想到這個,他雖然覺得自己會就此少了一次當衆羞辱仇人的機會,內心深處卻還是得到了一絲滿足。
“他們,總歸還是不如我的!”他想。
***
“三鬆馱石”之上,孟莊的神色不知不覺就陰鬱了下來。
先是皺着眉頭看了一眼被踢出大陣之後此時只是在那裡愣愣出神的孟易山,他心裡嘆了口氣,然後便緊緊皺起眉頭,看向了此時猶在陣中的那四個人。
此前根據他的推測,雖然不敢說自己的易山侄兒肯定能拿到第一,但至少把握還是頗有幾分的,畢竟自己侄兒的實力如何,他知道的一清二楚。尤其是在第二關神識測試的時候,根據往年納新大典上參與者的實力來推測,他覺得自己可以有充足的信心認爲,孟易山在這一關就已經可以脫穎而出,展現出奪冠的實力來了!
但是他卻不曾想到,今年的納新大典上,居然會突然出現了那麼多的強手!
身爲山門中四大長老之首,他當然不會像孟易山那般把自己的一羞一怒都清楚地表現在臉上,但此時此刻,當他看向此時猶自留在陣中的那四個人的時候,目光還是不知不覺就深邃了起來。
身爲長老,他當然也盼着自己的門派能夠多多吸納一些有實力有天賦的年輕人來加盟,畢竟山門中的天才越多,山門的地位也就會隨之越高,而他這個山門長老在修煉者中的地位,也就會隨之水漲船高,但問題是……他們不該在今年出現!
因爲今年的獎品中,有他垂涎多年而不曾到手的那件寶貝!
九轉乾坤鼎!
…………
緩慢而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之後,孟莊臉上的神色開始轉趨正常。畢竟他也知道,這第二關的神識測試,其實更大意義上只是爲了保護那些神識天賦高而勁氣實力低的人而設置的,所以,不管這一關是否能拿到前三名,其實對於後面的大比武,都並沒有太大的影響。
畢竟,勁氣實力和神識的實力,並不一定是成正比的。所以,孟易山的希望仍然很大。
而且,這一關裡被淘汰、沒有拿到那三個入門名額,說不定還可以讓易山那孩子收起一些驕傲來呢!
讓那孩子可以以一種更清醒、更冷靜、更沉着的心態去面對大比武,他的把握毫無疑問也會更大一些——此前的他雖然實力不凡,卻畢竟還是太過驕傲了。
傲氣太過,則容易輕敵。輕敵,就有失手的可能!
更何況,根據過去這些年的經驗,他知道,這一輪選出的前三名,大概十有*都會選擇直接晉級,而不會再冒風險去參加後面的大比武,這樣一來,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其實也是爲易山那孩子提前避開了三個可能會比較強的對手,讓他可以省掉一部分心力了。
***
山風陣陣,雲霧變幻。
“三鬆馱石”之上,大家都認真地看着下方的山門大陣,靜靜等待着第二關最後的結果。
這個時候,一直都保持沉默的謝青華卻突然擡手指向山門前,道:“那個人就是陳昂吧?看來,他快撐不住了!”
掌門人陸恭聞言點了點頭,一向都寡言少語的謝青華卻是少見地又道:“他今年才十八歲呀,即便是被踢出去,能拿到第四名,也算是相當不錯了,這個孩子,有天賦!”
陸恭聞言笑呵呵地扭頭看着她,道:“看來,謝師妹你這是起了愛才之心了?”
謝青華聞言少見地笑了笑,道:“要說愛才,倒真是有些,問題是,他太年輕了!十八歲的年紀,就能有這等表現,真是殊爲難得!我記得他的出身是……單父城陳氏家族?這個家族倒是不怎麼聽說過,不過由此也越發可見,他的家族所能給他的支持怕是有限,這孩子能夠走到今天,完全是憑藉天賦啊!如果今年他失敗了,那麼就要回他的家族裡再耽擱一年……唉,想想就覺得可惜!”
陸恭聞言,不由呵呵地笑了起來。
和謝青華一樣,剛纔看到弟子們呈上來的手卷的時候,他就已經開始留心這個名叫陳昂的小夥子了。
關鍵是,他才只有十八歲呀!以這樣的年齡,就算是纔剛剛夠格來參加納新大典,也足以叫人眼前一亮了,更何況現在看來,這小子的實力還不止如此,他居然能在山門大陣的重壓之下一直堅持到了現在!
這可就是純粹的天賦了!
如果有可能,他倒真是想向弟子們吩咐一聲,從另外那三個人裡選一個最弱的踢出去,把那三個寶貴的晉級名額留一個給這個叫陳昂的小傢伙。
如謝青華所說,他也覺得,像這樣天賦卓異的年輕人,如果今年不能入門,再回去到他那個不知名的小家族裡繼續憋一年的話,簡直就是對他天賦的最大浪費!
但是……他不能這麼做!
機會對於每個人,都必須是均等的。陳昂在他這個年齡所展露出來的天賦,固然值得垂青,但另外一個人又何嘗不是在苦苦煎熬着、在努力地爭取這麼一個直接入門的機會?
自己沒有權力、也絕對不允許其他人去剝奪任何一個人的機會!
只是……可惜了呀!
像陳昂這般年紀,如果在這一關無法順利拿到前三名並獲得晉級資格的話,那麼等到後面的大比武,他將會很難獲得出頭的機會了。
年齡,是他絕佳的資本,卻也是他致命的不足!
放眼看去,參加納新大典的這些人,誰不是至少也有二十七八歲?甚至有至少一半的人都已經三十多歲了!
這是因爲,即便像徂徠山門這樣看重神識的門派,也頂多只能在二十個納新名額之中放出三個來額外支持那些有神識天賦的人,剩下的十七個名額,仍然是要交給大比武來選擇!
勁氣的實力,仍然是決定性的實力!
誰的勁氣實力更強大,誰就能獲得好成績!
所以,即便是徂徠山門這連續多年始終在走下坡路,甚至於最近的納新大典都已經連續三年不曾出現過一個第六重剛柔境界的年輕人了,但能夠在最後獲得入門資格的,仍是以第五重神力境界爲主的!第四重匯元境界能夠拿到這個資格的,大前年有一個,前年一個都沒有,去年則是兩個,除此之外,全部都是神力境界!
而一個只有十八歲的年輕人……你能奢望他擁有第五重神力境界嗎?
或者,指望他憑藉着他那剛剛突破的第四重神力境界去參加角逐,然後艱難的勝出?
可能性不是沒有,但是,太小了!
小到幾乎沒有可能!
…………
隔着一層層肆意飄蕩的雲霧,陸恭的目光在那個名叫陳昂的年輕小夥子身上久久徘徊,到最後,卻只是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