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精簡版的家族會議,幾乎將此後二十年單父城的走勢徹底確定了下來,所以會議結束之後,從陳橫江的書房裡走出來的與會者們一個個皆是面有喜色。
而且就在這次的家族會議上,不管是出於此前陳昂彪悍的戰績所展現出來的絕對實力,還是出於陳橫江有心之下的推動,事實上現在陳昂作爲陳橫江之後陳氏家族的未來繼承人的身份,也已經是得到了整個陳氏家族內幾位精英級大佬的認可和尊重。
如果在考慮到此時尚在外地的兩位家族長老一個是陳昂的親叔叔,另外一個也是陳橫江一向的絕對親信,兩個人幾乎毫無疑問會是陳昂的絕對支持者的話,可以說,陳昂在家族內的地位已經在事實上無可撼動!
所以不管對於陳氏家族,還是對於陳橫江和陳昂父子來說,這毫無疑問都是一次意義重大的會議。
因此,站在書房門口目送安毅等人走遠之後,陳橫江也是顧盼之間喜色盈眉,轉身看看陳昂,笑問道:“你身上傷勢如何,可能飲酒否?”
若說傷勢,其實早在突破幻龍境界的那一刻,陳昂身上的內傷就都已經沒有了,但是外傷仍在,只不過陳昂是在戴小樓那裡裹了傷纔回來的,因此陳府衆人都是隻見裹傷之處,卻不知傷口幾許,嚴重與否。
而陳昂自從回來之後便一直都是一副英氣勃發的模樣,因此叫陳橫江也是誤以爲他身上只不過是些不礙事的小傷而已。
但是事實上,陳昂的左臂、大腿以及小腿處被楊朝芳刺中的三劍,創口皆是深可見骨,絕對可以算是重傷了。更不用提他還流了很多血,此刻大戰之後,身體已經是疲憊之極。
不過此時眼看自己老爹興致高昂,陳昂心中也是高興,又怎肯在此時掃了他的興?
當即他便道:“傷重不礙飲酒。” Wшw ☢тtkan ☢C〇
“真吾虎子也!”
陳橫江聞言哈哈大笑。
***
一夜宿醉,又是傷重身疲,次日陳昂醒過來的時候,已是日上三竿。
近日正是融雪之時,清晨總是分外冷肅,即便陳昂身爲修煉者並不怎麼畏懼嚴寒,可醒來之後卻還是下意識的先緊了緊身上的一牀薄被。
旋即稍稍清醒之後,他卻又毅然推開被子,赤膊邁步下牀。
是人皆有畏懼之心,畏懼疼痛、畏懼艱難、畏懼寒冷、畏懼飢餓……凡此種種,不一而足。
即便修煉者,也本是肉胎凡身,無法脫身其外。
然而修煉者之所謂修煉,卻正是想要讓自己變得不再平凡,因此,對於修煉者來說,空有天賦、名師,和上乘的修煉法門,都是不夠的。
對於修煉者來說,還有極爲重要的一點,那就是對自己心志的磨礪。
試想,且不說修煉之途魔障叢生,心志不堅毅者,根本不足以遠行,即便摒除魔障,單純論及修煉之繁複、枯燥,若無大毅力者,怎麼可能堅持數十年如一日兢兢而進?
因此,喜歡修煉本身的陳昂幾乎可以說是從很小就開始有意識的磨鍊自己的意志。
從小處做起,從細微處做起!
他力大、身捷,卻並不以此自滿,反而以更加嚴格的標準來要求自己,早早就鍛煉出了堅毅的心志,並且持之以恆,這纔有了現時現在的陳昂。
而到了最近這些天,他修煉戴小樓傳下的神識之術,對於自己心志的掌控更加了得,區區寒冷,自然不至於對他構成絲毫的威脅。
聽見裡間的動靜,一直候在外間的高靈兒便進來服侍陳昂穿衣洗漱,又安排人熱了飯送來。
吃過早飯之後,陳昂首先過去陪母親陳白氏聊了會兒家常話,然後纔出門直奔戴府。
戴小樓畢竟是一位二品丹士,非但神識修煉與煉丹之術極有獨到之處,就連醫術也堪稱大家,經過他昨日的親手處理,一夜之後,現在不但陳昂的傷口都已經紛紛結痂,就連公羊素似乎也恢復的不錯。不但性命保住了,而且看她臉色,似乎也多了一抹紅潤,不似昨日那般的蠟黃了。
陳昂已經是戴小樓的弟子,他到戴府來,不經通傳便可徑自登堂入室,因此進了戴府,陳昂便直奔公羊素的小跨院。
看見陳昂來,公羊素的小臉上頓時就有盈盈笑意。
有些事情,說不清道不明,但卻是實實存在的。
經過昨日那一戰,在公羊素寧可以身接下楊朝芳的一擊也要護住陳昂周全之後,似乎兩人之間就開始出現了一些曖昧難明的東西。
一言一笑之間,彼此似乎心有靈犀,卻又根本就不需要絲毫的溝通和告白。
而且事實上,兩人之間對於昨天的事情也確實是極有默契地並不提起,陳昂坐到牀頭把兩串糖葫蘆遞過去,也只是陪她聊些閒話,卻自是情意綿綿。
只不過相比起高靈兒來說,公羊素的年紀還是小了點,雖然這丫頭在心性上的確有些早熟,但充其量也只是懵懂知道些男女情事並心生嚮往而已,其實歸根到底,她畢竟還只是一個刁蠻可愛的小女孩而已,並無其他多餘的心思。
陪她聊了一陣子,把她給哄得高高興興,陳昂便叮囑她好好的臥牀休息,然後便去拜見老師戴小樓。
今日再見,戴小樓的臉色比昨天好看了少許,不過口氣還是很衝。
要知道,公羊素可是他在陳昂入門之前好不容易發掘、又辛辛苦苦培育了好多年的唯一親傳弟子,昨天差一點點就夭折了,教他怎能不對陳昂心懷怨氣?
不過經過這段日子的相處,讓陳昂早就已經習慣了他面冷心熱的性子,再加上昨日與公羊素之間突然萌生出來的一絲情愫,可以說,此時他在陳昂的心中,其地位之尊崇,已經是僅次於父親陳橫江了,即便他擺什麼臉色,陳昂也是厚着臉皮全當沒看見。
而且最關鍵的是,陳昂今天可是有事求上門來的。
那就是關於神識的使用問題。
其實關於神識的使用,最近這些天來,陳昂已經有了一些自己的思考和所得。
首先就是在公羊素的小小書房裡所看到的那篇《丹典》殘卷,讓他對於神識有了一些比較全面的瞭解,對於神識使用的基本方向和途徑,也都有了大方向上的把握。
然後就是在實際使用上,通過這些日子零零碎碎地跟着公羊素聯繫控制火焰、煉丹等等,讓他對自己體內神識的掌控和使用,都有了相當多的經驗積累。
但是,對於現在的他來說,對於控火、煉丹、製藥固然也都極感興趣,但是最讓他感興趣的,卻仍是武技。
通過那篇《丹典》殘卷,他能夠知道,一旦自己可以掌握到運用神識來掌控勁氣的法門,那麼即便自己的實力並沒有取得進步,也仍然可以大幅度提高臨戰時的戰鬥力,所以,尤其是在經過了昨天的刺殺之後,他對於運用神識來掌控勁氣進行戰鬥的法門更加的感興趣了。
只可惜在這方面,他卻是一無所得。
而且在翻遍了公羊素房內的那些典籍,又把陳氏的藏經閣翻了個底朝天之後,他也找不到絲毫可以給自己引路和指點的隻言片語。
所以現在的他,只是知道大概的方向,卻無路可走。
這毫無疑問讓他的求知慾無比的強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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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當他很虔誠地向戴小樓提出這個問題,戴小樓卻只是詫異地瞥了他一眼,然後說:“用神識來掌控勁氣用於戰鬥?想法很好!而且據說這世上也確實有人能做到那種精密的操控,但是,我不會!”
頓了頓,都不等陳昂露出失望的神色,他就又感慨道:“要是能掌握這種絕技,老子還會落魄到窩在這座小城裡?”
陳昂聞言愕然。
然後聽戴小樓抱怨了一陣子,陳昂才漸漸地理出他話裡的一絲脈絡來。
天地萬物,皆有意識。所以,即便不曾修煉神識者,亦有先天生就的神識存在。而且在事實上,不管是人還是獸,一舉手一投足,都是由自己的神識在操控的。
人的一拳擊出,是用自己的全部力量,還是隻用一半力量,是打向正前方,還是打向左方,都由人的神識瞬息決定。而且這些東西所有人都不需要去學習,天生的就會,後天的學習充其量只是讓這種掌控更加的純熟和精準而已。
可即便是再怎麼精準,這神識,仍是隻能起到一份引導的作用。
一拳擊出,用力十足,但打出去了就是打出去了,做完了這份引導之後,神識就沒有什麼用了。
所以,即便修煉者對於神識修煉一無所知,僅憑人類天生的神識能力,也已經足夠。
而所謂勁氣外發,其實指的不單純是勁氣脫離了人的身體,還包含了勁氣脫離了人類神識的掌控。也就是說,這一拳勁氣打出去之後,隨即也就脫離了出拳者的控制,在一路前行的過程中,這團勁氣會因爲阻力而耗損掉一部分,也會因爲方向擴散而自然散逸掉一部分,剩下的,也只是順着出拳的方向筆直前行,出拳者再也無力管制。
所以對於一個剛剛晉級神力境界能夠勁氣外發的修煉者來說,其實他擊出的勁氣團往往走不出多遠,就已經自然消耗殆盡,攻擊範圍極其有限。
而且即便對於剛柔境界和內勢境界的高手而言,他們的勁氣外發固然速度奇快、威力無窮、攻擊範圍也遠了許多,但只要對方不願意硬接,又能躲得足夠快,那麼勁氣外發也同樣意味着徒耗力氣。
用戴小樓的話來說,陳昂所想要學的那種精密掌控的能力,其實就是“讓已經出手的勁氣團自己在半路上拐彎”的本事。
而這種能力,是幾乎“不可能做到”的!
但是,挨完了一通訓斥之後走出門來的陳昂卻有些不信邪。
“讓打出去的勁氣在半路上拐彎,可能確實不太可能做到,但是更精密的掌控自己的勁氣,使之發揮出更大的戰鬥力,總還得有些法門吧?只不過是我還沒找到罷了!”他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