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使茫茫人海,寧義武卻在一瞬間就已經發現了這種眼神,但是,他沒有選擇即刻起身。
因爲他在等,他在等寧鴻遠!
他在等待寧鴻遠給他一個驚喜,這個驚喜遠比寧鴻遠突破劍者八段還要更讓他激動,也更讓他欣慰。
可惜,他在寧鴻遠身上並沒有發現這種驚喜,這讓他難免有些失望,那一雙方纔期待的眼光漸漸變成了失落。
他的目光依舊沒有從寧鴻遠身上移開。
寧義武周圍的兩位夫人,也同時眼觀八方而去,在人羣中尋覓那生事的賊子,唯有寧義武目光銳利地望着寧鴻遠的背影,隨後卻聽他長長地嘆了口氣。
他的這一聲嘆氣,讓他旁邊兩位結髮妻子感到莫名,皆是回過頭來,面目疑色地望着他,卻也不知此刻應該說什麼來安慰。
寧義武再一次輕輕地嘆了口氣,他發現寧鴻遠只是站在原地掃視左右,目光已經被憤慨矇蔽了判斷力,那一雙瞳孔之中之中,寧義武看到了憤慨,看不到絲毫的冷靜,這讓寧義武有些失望!
很失望!
隨後,寧義武又轉過頭來望了一眼寧無缺,卻見寧無缺的目光早已經鎖定了目標,而這個目標和他一致,那一雙銳利的眸子早已經盯着那白袍青年,片刻都不曾移開。
這讓寧義武感到大喜過望,因爲,他在寧鴻遠身上沒有找到的驚喜,這一刻卻在寧無缺身上再一次找到了。
“遠兒還是缺乏歷練啊!爲人君者,察言觀色乃是最基本的本事,遠兒,這一方面你還需要努力,一定要緊跟你大哥的步伐!外人始終是外人,今後你大哥繼承我的意志,主持內政,而你鎮守邊疆,這一雙犀利的鷹眼堪比千軍萬馬!眼光是成大事者最重要的資本!遠兒,這一方面希望你能夠如同你在武境方面的造詣一樣,那樣神速!一名劍客終歸是一名劍客, 如果換在清平盛世,我們父子必定能夠成爲這世上萬衆矚目的劍聖,只可惜我們生逢亂世,這種願望就要爲更偉大的目標讓步。”寧義武如此心中這般念念道。
原來,寧義武想要讓寧鴻遠憑藉自己犀利的眼光,察覺出那一名幕後主使,也就是在背後裡對這髥面大漢施展鬼道之法的幕後黑手。
坐在一旁的寧可馨,見他的目光鎖定在神劍壇中央的遠兒身上,這才洞察到了他的心思,在一旁勸慰道:“遠兒還需要一定時間來歷練,現在他纔剛剛將心思轉換過來,你這當父親的應該多給他一些時間!”
“這我自然清楚,可是時不我待,這一點你應該也明白!”
寧可馨沉默不言。
白詩音也算明白了些,她也感到有些失望,這個兒子還真是個武癡。
一旁的秦玉雪琢磨半晌,也算理解了自家義父的心意,只見她一手挽着自家額孃的手臂,一手挽着自家義父的手臂,輕聲笑道:“鴻遠哥哥剛纔不是已經讓義父刮目相看了嗎,義父也給鴻遠哥哥一些時間嘛!更何況義父察言觀色的本事乃是五十餘年鍛煉出來的,鴻遠哥哥才二十五歲嘛!”
這些不可思議的對話,唯獨旁邊那一位性情單純的青龍夫人聽了個糊里糊塗,她歷來單純,不太知曉這其中的道理。
這時候,被寧義武和寧鴻遠目光鎖定的那西北一角,某一位年輕男子被這樣的場面嚇得面如土灰。
他自然就是方纔對那髥面大漢施展鬼道之法的幕後黑手。
他原本以爲自己這一招出其不意,必定能夠讓局面陷入混亂,然後,再乘着這樣的勢頭,論說神劍宗戒備不嚴,好讓衆位遠道而來的英雄好漢對寧義武,對神劍宗失去融資信心。
這樣一來,他就可以打亂寧義武的整盤計劃,將這一次武境盛會變成暴動,藉此達到侮辱神劍宗和寧義武的目的,然後,再將此事公諸天下,讓神劍宗成爲外人眼中戒備不嚴的蠻夷之地,最後大肆造動輿論,“神劍宗居然在這樣的盛會之中混進了刺客,神劍宗的防禦體系根本不堪一擊!
如果他的目的真的達到了,那麼這些外客還有信心在這個地方融資嗎?
這樣一來,一旦對神劍宗發動襲擊,這些客人還會幫助寧義武嗎?
可惜,他棋失一招,他根本沒有想到寧義武居然在這些外客心裡竟然有如此威望,這讓他根本想不明白,怎麼想也想不明白。
“這些人難道都瘋了嗎?寧義武沒有給你們什麼實惠,你們與神劍宗更不存在利益關係,怎麼會幫着寧義武說話!!!!”
他的舉動,他的位置,都早已經被寧義武鎖定,可是他自己卻毫不知情。
他還在細細地琢磨。
他也算錯了另外一招,那就是並不是所有人如他一樣,眼裡就只有利益而已,天域之人是有血性的,他自己沒有血性,並不代表其他天域之人沒有血性,他絕對不會知道利益並非聯繫人際關係的唯一紐帶。
愚蠢的人總是認爲天底下所有的人際關係,都是利益關係,他哪裡明白這人世間許多關係遠比利益關係更加牢靠。
如果天域沒有血性,沒有文化底蘊,爲什麼八千年依舊還能在這位面屹立?爲什麼沒有被蠻夷所同化?沒有成爲武境世界最恐怖的黑暗——魔界!
正因爲天域之人的血性猶在,所以,即便在這樣混亂不堪的亂世,仍然有人義憤填膺,仍然有人肩負起民族的使命,仍然有人肩負起天下的興亡,這就是任何民族文化的脊樑。
可是,這一切並不屬於他,因爲他的思想境界一輩子都只能侷限在他所感受的意識之內,利益關係。
“爲什麼,爲什麼!”他滿目呆滯地望着這一羣義憤填膺的外來之客,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怎麼會這樣!這些人不是應該來看寧義武的笑話的嗎!這些人得知了這人羣當中混入了刺客,難道不應該人人自危嗎?他們不是貪生怕死的主嗎?”
他反反覆覆地自問,反反覆覆地懷疑,這個人心浮動的亂世,爲什麼寧義武還具有這樣的威望,而且這些人還是不遠千里而來的外客!
“他們根本不是神劍宗之人啊,爲什麼這一刻卻幫着神劍宗說話!神劍宗本身與這些客人毫無利益瓜葛!”
“怎麼會是這樣的局面!”
他原本認爲他這一步棋下完之後,這些不遠千里而來的客人都應該義憤填膺,都應該去責備寧義武處事不周,竟然讓人羣之中混進了刺客!
“他們應該去責備寧義武,怎麼反過來幫着寧義武說話!這究竟是爲什麼?”
而與此同時,場面繼續失控着,衆人議論紛紛,有的將目光集中在寧鴻遠身上,有的將目光集中在寧義武身上,有的眼觀八方而去,希望通過察言觀色的方式幫助寧義武揪出這一名幕後黑手。
時間就在這樣的嘈雜聲中悄然過去了幾分鐘。
突然,寧義武一個奪命幻影出現了那一位白袍年輕人的身邊!
望着眼前寧義武巍峨的身影,他早已嚇得面入土色,整個人也哆哆嗦嗦起來。
“大家靜一靜!”寧義武單手後背,雙目冷峻如冰地望着這一名生事的刺頭,隨後厲聲這般宣佈道。
這一剎那,所有人都停止了爭論,場面再度變得無比安靜起來。
寧義武的威嚴在這一次彰顯得淋漓盡致。
一聽聞是倍感親切和熟悉的寧義武的聲音,衆人這一刻立即收住了內心的怒火,目光匯聚到了寧義武身上,同時也匯聚到了那一名白袍男子身上!
即便寧義武不說,他們也已經知曉整件事的罪魁元首究竟是誰了。
“我給你一個機會!”寧義武雙手後背,目光嚴肅地望着對方,言簡意賅地這般詢問道。
寧義武自然不想這一件事繼續發酵,也不想這一件事耽擱這一次盛會的時間,更不想讓這一名賊子擾亂了衆位英雄好漢的雅興。
那白袍青年站在寧義武身前,在這樣雄偉地身影下, 他竟似呆住了,他雙眼直愣愣地望着寧義武,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雙手早已是嚇得直哆嗦,彷彿眼前的寧義武就是審判世間一切罪惡的“冥神”(天域神話體系之中審判人類正義與邪惡的諸神之一,這是天域的另外一種神話文化體系,與那七神傳說是不同的神話體系)
那白袍青年未等寧義武發問,自個兒卻是止不住地搖頭,竟是見他滿目驚愕地望着寧義武,朗聲道:“不是,不是我做的!”
顯然,這種掩耳盜鈴的辦法一瞬間就將他的身份完全暴露,無影老人還是用錯了人。
如果這一幕被無影老人瞧見,恐怕他會爲了自己的顏面讓這人瞬間斃命,免得給他丟臉。
原來,無影老人培養這一名白袍青年,足足培養了十八年,目的就是爲了在這最爲關鍵的時候發揮最爲有效的作用,然而無影老人的用人之道,太過於膚淺,他永遠不會懂得,通過洗腦,威逼,利誘等等方法培養出來的年輕人究竟是多麼低劣的殘次品,這種人永遠比不了擁有榮譽之心與正義之心的“飛影”。
因爲寧義武絕對不會安排這樣的任務,去一方勢力破壞其安定團結,這種做事的格局太小太小,或許這種方法能夠帶來一時的效益,但是從長遠來看,這是做人格局的較量,世間但凡成就偉業者,一定是凝聚人心,而不是讓民衆人人自危。
可惜了,這些道理無影老人一輩子都琢磨不透。 шωш☢тt kǎn☢Сo
衆人聽得這話,一瞬間明白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寧宗主,殺了他!殺了這等賊人,以正天下之視聽!”
“不錯,寧義武就算這時候一劍殺了這賊子性命,不進行法律審判,我們也不會過多計較!”
“現在正值亂世,如果說這種事情還要通過司法裁決的話,那就太沒有正道之威嚴了!”
還未等寧義武開口回答,場內這些遠道而來的英雄好漢早已義憤填膺,恨不得現在寧義武就一劍誅滅此賊,以正天下之視聽,而其中最爲義憤填膺的莫過於夏侯家族的夏侯小妹了。
原來,這夏侯小妹從小就極爲痛恨那些殺手,那些刺客,一聽聞這些殺手刺客,她甚至恨不得將其腦袋活生生擰下來,而且她也做過這種事情,當年紫玉宗派殺手準備挾持夏侯家族的九姐妹的時候,由於提前得到了消息,夏侯小妹在衆目睽睽之下,一瞬間就將那隱藏在人羣當中的殺手斃命。
一番義憤填膺之後,衆人目光重新聚集在寧義武的身上。
“我說了是你做的嗎?”寧義武言簡意賅地這般回答道。
這一剎那,那個嚇得半死的白袍青年這才反應過來,整個人都之徹底懵了,這是寧義武的欲情故縱,現在,他就算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場面在這一刻又沸騰起來,那些思維遲鈍的人們這才知曉爲什麼寧義武會出現在這白袍老人身前。
“殺了他!還我們一個清淨!”
“殺了他!”
“殺了他!”
這一刻所有人再度表現得無比義憤填膺,眉目之間充斥着萬丈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