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鴻遠不再與他再有任何過多的言辭,凝聚真元於青鋼劍之上,青白的劍刃之上散發着赫赫光芒,猶如無盡黑夜之中的北極之光。
一劍封喉的劍招,寧鴻遠從來就沒有失誤過,這一次當然也不例外。
這一劍的劍速太過於迅捷,竟是讓白眉老人都所料未及,這一劍的劍道太過於精準,精準地猶如油灌銅錢一般恰到好處,鋒利的刀刃剛好入喉三分。
黑衣人倒下了,可是他依然在笑。
他在嘲笑這個世界,還是在嘲笑寧鴻遠?還是在嘲笑他那可憐的人生?
沒有經歷過亂世的人,怎麼能夠理解這其中的悲痛與無奈。
寧鴻遠望着他那一雙充滿諷刺的笑臉,心中突然之間也有說不出的感慨,也有說不出的無奈。
自己又殺人了,第五十九個。
寧鴻遠的心有些累,年僅二十五歲,自己這一雙手居然沾染上了五十九條人命。
他本以爲自己可以留下這名黑衣人的性命,因爲,他覺着眼前這個人應該不會拿一名手無寸鐵的女人撒氣。
可是事實卻恰恰相反。
當這一名黑衣人說出那髯面大漢的姐姐已經死於他手,寧鴻遠的心中怎麼能夠不憤怒,怎麼能夠不陰冷。
可是反過來一想,寧鴻遠如果自己留下這個人,他會不會今後將功補過?他會不會重新做人?自己可不可以給他一個這樣的機會。
也或許,自己留下這個人不過是放虎歸山,自己的寬容帶給更多的人痛苦。
這是一道屬於人類自己的選擇題,寬容之後。
這一道選擇題從來就沒有正確的答案,也從來就沒有人能夠解答。
寧鴻遠望着那一雙充滿諷刺的雙眼,眉目之間充滿了傷悲,充滿了痛苦。
這的確是一個草菅人命的時代,沒有經歷過草菅人命時代的人,怎麼能夠理解這其中的黑暗,怎麼能夠理解這其中的痛苦,又怎會理解這其中的黑暗漩渦與黑暗詛咒。
寧鴻遠微微嘆了口氣之後,索性不再去琢磨這些問題。
寧鴻遠將真靈劍收入納戒之中,隨後站起來望着茫茫黑夜,長長地嘆了口氣。
望着黑衣人這一張充滿諷刺的笑臉,寧鴻遠忽然纔想起一件事,自己曾經答應那一位髯面大漢的請求,這一刻竟是灰飛煙滅。
他的心情感到無比沉痛,這等於是說之前的“所謂計劃”頃刻間落空。
寧鴻遠最恨的就是言而無信,可是這一次他不得不失信,因爲,他即便將此人一劍穿心,也帶不回那髯面大漢的姐姐。
寧鴻遠的臉色無比傷感,沈紅月縱使知曉他內心的悲痛與無奈,但是卻不知如何安慰他,一時間竟也是說不出一句安慰的言辭。
然而,令寧鴻遠永遠都沒有想到的一件事發生了。
站在他身後不遠處的白眉老人竟是輕步朝着他走來,不可思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習慣了就好!”
寧鴻遠順着這一雙佈滿老繭的雙手,回頭望去,朝着白眉老人長嘆一聲, 道:“這一次選擇,我做對了還是做錯了?”
這本來是常人根本聽不懂的一句話,可是白眉老人聽懂了,厲聲道:“時間會證明!不要去計較太多,走你該走的路,我的路已經走到了盡頭,你的路還長着!不要爲了這一件事改變你的劍道!”
沈紅月也聽懂了這一席話的深意,嘆了口氣道:“這本來就是一個沒有答案的選擇!寧鴻遠,不要過於自責了,你饒過他或許可能會讓他感受你的恩德,將功補過,成爲你的左膀右臂,也或許你只是放虎歸山,他回去害更多的人,我沈紅月最煩糾結的男人!”
這樣的朋友,哪裡去找?
寧鴻遠聽了這一句句安慰的話,這才收起了心中的無奈,臉上的傷悲這才慢慢消散,慢慢將青鋼劍重新納入納戒之中。
出於對死者的尊重,寧鴻遠將那人的雙目緊緊閉上,隨後朝着門外大步走去,走到門口之時,回過頭來,朝着這兩位朋友,拜謝道:“多謝你們幫我忙!”
沒有朋友的人生豈非太單調?所以,寧鴻遠一輩子都在追求朋友。
白眉老人冷哼一聲,道:“哎,這麼就完了,太沒有意思了,我還以爲能夠在這裡遇到無影老賊手下的精英間諜,沒有想到竟是這麼一個笨蛋!不過這傢伙臨死都沒有向你求饒,可見他還是有些骨氣,別說,他臨死之前諷刺你的那些話,說得挺有骨氣的!”
寧鴻遠只好苦笑。
“我也準備在這裡大幹一場,沒有想到事情這麼快就結束了!”沈紅月在一旁這般附和道。
寧鴻遠終於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在那人身上貼上“焚屍符“之後,凝聚真元於咒符之上,將其骨灰掩埋於此。
花了一分鐘左右的時間,做完這一切之後,寧鴻遠這才面朝白眉老人朗聲道:“現在我終於可以回去睡一個好覺了!老傢伙,這一次,我就不陪你下棋了!”
白眉老人忽然不置可否地一笑,道:“我正好想要去散散心!記住,寧鴻遠,你這一次可欠我一個人情!”
寧鴻遠指了指自己還在滴血的左手,苦笑一聲,道:“老傢伙,這是什麼話,現在我的手骨還在火辣辣地痛,應該是你欠我一個人情纔對!”
原來,剛纔寧鴻遠爲了拯救那人一條性命,用手掌止住了白眉老人打算一劍封喉的殺意,到現在,手掌仍然時不時地滲出一滴滴鮮血。
白眉老人冷哼一聲, 背過頭去,徑直朝大街走去,“下一次請我出手的時候,可記住了一點,一定要是在這個天域說得上名號的鮮亮人物,這一次就算了,我不和你一般計較,但是下一次你再叫我來對付這種廢物,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他的語氣還是那般倔強,那般冰冷。
倔強得有些可愛,冰冷得有些可愛。
一席讓寧鴻遠哭笑不得的話說完之後,白眉老人早已是踏空而去。
明亮的月光猶如銀紗一般將大地鋪上一片朦朧之色,整個街道上現在隻身下寧鴻遠和沈紅月兩個人了。 wωω• ttκā n• C 〇
寧鴻遠望着沈紅月,“看來是時候說道別了!”
沈紅月衝着他嫵媚一笑,“你的意思,你還捨不得我走?”
“我如果說捨不得,你願意留下來嗎?”
沈紅月笑得更加燦爛,更加豁達,“可是我偏偏要走!你越是捨不得,我就越要走,走得遠遠的,讓你找不到我!”
“下一次我如果再遇到麻煩,去哪裡找你?”
沈紅月轉過背去,一道傾國傾城的風景展現寧鴻遠的眼前,這一道風景如此迷人,如此風情,彷彿凝聚了百年不遇地奇蹟。
“還是老地方,不過,你可不要遇到麻煩就來找我,必須是遇到你解決不了的麻煩之後,再來找我,否則我沈紅月可就太沒面子了!”
“好!一言爲定!下一次我來找你,一定先準備好八擡大轎!”
沈紅月也是爽快之人,背對着寧鴻遠點了點頭,隨後想起剛纔剛纔那一幕,“對了,寧鴻遠,臨走之前,想要問你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剛纔你說你放過那一名被人威逼的,卻沒有放過那一名被人利誘的,這是什麼道理?”沈紅月這般好奇地追問道。
寧鴻遠朗聲回答道:“被人威逼的時候,主動權不再自己手裡,選擇背叛也是迫於無奈,而在被人利誘而上當,主動權完全掌握在自己手裡,這種人骨子裡有反骨,所以對於前者,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對於後者,我絕不會放過!”
沈紅月思慮半晌,滿目欣慰,隨後背對着寧鴻遠點了點頭,道:“你這個回答我很滿意,我方纔傳授給你的簡單的御蟲之術,你掌握了沒有,如何從你父親的“暗影”當中尋找出那個被利誘的叛徒,這件事我就不用幫忙了吧!下次再見!”
說完之後,沈紅月一個魅影消失在寧鴻遠的眼前。
寧鴻遠這纔想起自己的身體已經完全被掏空,畢竟,他可是忍着傷痛來這裡實施計劃。
至於明天的“擂臺比武”,寧鴻遠自然不用再出場了。
畢竟,他再是毅力超羣,卻也奈何不了身體受傷所帶來的強烈痛意。
他之所以要尋找自己的兩位朋友幫忙, 一方面是想要乘着這個歇息的機會多與他們交流交流,另外一方面,也是他實在是無法獨立完成這一件事,最重要的還是,他期望通過更多的交流去了解這兩位非常之人的內心。
交流是人類促進情感的階梯。
寧鴻遠拖曳着疲憊的身體,朝着他的木屋一步步走去。
可是寧鴻遠想錯了,或許是因爲一時的憤慨,或許是因爲一時的仁心,導致了他的大意。
因爲,事情遠遠還沒有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