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蒸霞蔚,寧鴻遠忽然之間感到天地之間無比廣闊,魔尊也在這一刻甦醒。
“之前,你又不出面幫我,差一點害我死了!”寧鴻遠故意這般說道。
“次次都讓本尊出面,你什麼時候才長得大?”魔尊這一次卻是輕描淡寫地這般回答道。
寧鴻遠豁達一笑,回憶起那不可一世的九毒老人,心中不由感嘆萬分,道:“這倒也是!開個玩笑而已!你老人家別計較嘛,話說回來,這九毒老人真的挺厲害,一個人與我們一羣人鏖戰了這麼長的時間,比起九毒老人,毒七劍還真是一隻雜碎蒼蠅!唉,回想起來這五天所經歷的一切,比起我這五年所經歷的一切,更加不可思議啊,不過也更加讓我感到成熟,或許這就是魔尊你所說的領悟自我的劍道了吧!”
魔尊在寧鴻遠的神識之中爽朗一笑,語氣之間充滿着無盡的威嚴,“那是自然,這一次,你所遇到的事情意味深長,可以說是前所未有!比起之前那些爭奪魔核而展開的對決,這五天發生的事情,尤其是這最後一天發生的事情,對你來說,的確算得上很有意義!”
寧鴻遠說到這裡,忽然拔出後背的青光劍,嘆道:“其實,我好像偏離了自己的理想了,唉。。我想要成爲一名最爲純粹的劍客,卻不料捲入這紛紛擾擾的亂世,我身上畢竟流淌着寧家的意志,我自然不能任性,我不願意與人爾虞我詐,卻不得已裝腔作勢,什麼時候這亂世纔是個頭?”
寧鴻遠這一番發自肺腑的感慨,來源於他內心最爲純粹的理想,劍神之路,可是現在他卻發現,自己所做的事情,正在一步一步偏離這最初的軌跡。
魔尊繼續說道:“本尊知曉你心裡的矛盾,但是本尊告訴你,習武之人想要快速突破自我武境,同樣需要領悟自我的劍道,不是一天到晚拿着劍在練劍室苦練三四十年,就能夠辦到的,那些在某一個山洞之內苦修個幾百年,那種閉門造城的做法,不追隨世界潮流的發展,最後的結局只能是一事無成!”
“爲什麼?”寧鴻遠急切地追問道。
“一方面是那些上古劍法秘籍掌控在諸如秦玉雪她母親手裡,這是那些上古劍帝遺留下來的心法秘籍,另外一方面,無論怎樣的人,無論這個人讀過多少書,只要他沒有經歷過一定的人世磨練,那麼他永遠將會是幼稚無比,進而在劍招上的博弈之上,無法更加精準地領略虛實結合,哪裡可能戰勝別人呢?本尊問你,究竟是在前人的基礎上去領悟更加卓越的劍法更加容易,還是一個人躲在山洞裡自顧自地苦修幾百年更容易呢?”
寧鴻遠略微思考了一會兒,朗聲回答道:“當然是在前人的基礎上領悟劍法更加容易!”
“這不就對了,所以,你不必過於自責,這也不是你偏離了自己的理想,本尊知曉你想要學習那些上古劍帝,在一處與世隔絕的洞穴之中修煉劍法,力求領悟更爲精益求精的劍法,但是這種做法自大的弊病就是很容易陷入瓶頸,有些時候幾百年都無法突破這個瓶頸,人類大腦的領悟是講求天機的,而天機來自於你對這個宇宙的真正領悟,這就需要涉世,而你讀到的石碑上,記載着那些上古劍帝,苦修個幾百年,那也是根據前人的經驗苦修的,無論大到國家文化,小到個人經歷,爲什麼向前發展?正是因爲有着無數前人的經驗,他們將成功的經驗,失敗的經驗,爲何遇到瓶頸的經驗,爲何一瞬間領悟的經驗,種種一切統統記載在那些上古劍法之上,而這些劍法可謂是萬年傳承的稀世絕品,如果這稀世絕品被一些心思不正之人所據有,可想而知,例如九毒老人這等以人體作爲實驗而修煉邪術的逆賊,你還能夠活在這個世界上嗎?而這個世界之所以沒有完全被一些邪道之人統治,正是由於存在着秦玉雪母親那樣的正義領袖,他們深知這種力量的非凡,便將其封印,你站在他們的角度去思考,如果你沒有對這個世界做出文明進化的貢獻,她身爲一方宇宙的正義領袖,她可能讓你修煉這種上古劍法嗎?當然不可能!”
寧鴻遠頓時又明白了許多,心中困惑猶如撥雲見霧般一散而盡,“謝謝你,魔尊!唉,沒有你,我不知道要走多少彎路!”
魔尊道:“大可不必道謝,本尊之所以寄宿在你的意識當中,也是爲了復活,本尊引導你,其實也是爲了自由,領悟劍道,領悟天道,不是道聽途說,而是需要親身經歷,即便你自己認爲對於書中,對於歷史上那些事情有着一定的感悟,但你不親身經歷,你就永遠都領悟不了你的道。所謂道,既是人生之路!人人有道,你能夠領悟多遠,多深,這就要看你個人的悟性與天命造化了。”
寧鴻遠欣然點頭。
經歷這一切之後,現在的寧鴻遠,對於這一句話有了充分的認識,從前他誤以爲有些事情不必自己去經歷,最後想必同樣能夠感同身受。
但是,他在經歷了這一次大戰之後,他發現有些事情真是必須自己親自去經歷,去體會,才能夠領悟這天地之中的道,領悟他的人生之道。
“現在我終於能夠體會,許多事情還真能夠不能夠紙上談兵。”
現在寧鴻遠已經能夠完全體會魔尊這一席話的奧義。
“那些能夠突破劍尊級別的武者,哪一個不是經歷過風風雨雨的強者,而那些一天到晚只知道在練劍室內苦心修煉的劍客,最後武境實力卻只能被禁錮在劍客境界!所以,本尊才讓你要出來見識這外面廣闊的武境天地,感受不同修武之人不同的思想!這對你今後的成長很是重要!”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呢!我從前在練劍室內苦心修行,總是無法感悟劍道,這就是閉門造車的弊端嗎!”寧鴻遠恍然大悟。
“這一次你遭遇那樣的危機,本尊也沒有出面,正是爲了讓你感悟這一切!”魔尊繼續這般開導道。
寧鴻遠嘆了一口氣,旋即眉目舒展,整個人顯得極其陽光。
他忽然停住了腳步,回頭望去,欣賞着這周圍的美妙景色。
驟雨終於停歇,蔚藍的晴空上漂浮着一朵朵白雲,如同少女純潔的白絲帶一般。
涼爽的微風迎面撲來,夾雜着淡淡竹葉的清香,讓人心胸開闊。
寧鴻遠望着這美妙的大地,嘴角再一次露出了柳葉的弧度,欣然一笑,自言自語道“這一件事終於結束了,沒有想到這一場大戰的背後,竟是隱藏着如此多的故事,那沈紅月居然是一位揹負一族仇恨的復仇者,最後如果不是那趙谷主出面,我們恐怕最後亦是難有勝算,說起來,這清音谷果然是名不虛傳的正道大宗,清音谷主手中這麼多事務,離開清音谷後竟是不擔心清音谷因此而叛亂,可見其上下齊心啊!”
想到這裡,寧鴻遠忽然想起了神劍宗那些表親與長老,“可憐我這神劍宗,什麼時候能夠有清音谷那樣的上下一心!”
魔尊見寧鴻遠爲此嘆息,對此卻是毫無興趣。
一旦寧鴻遠提及神劍宗內的瑣事,魔尊就變得非常不耐煩,立即換了一種冰冷的口吻,“這是屬於你份內的事情,自然要你自己獨立去完成,身爲人子,幫助你父親與大哥穩固神劍宗的秩序,完成他們的理想,這是屬於你的本分。”
面對魔尊這樣的解釋,寧鴻遠只好摸了摸頭,滿臉無奈,“魔尊你真的是不打算幫我父親一把嗎!好歹他也是你弟子的親生父親啊!”
“本尊與你的約法三章,你絕對不能違背,否則,我就會瞬間脫離你的意識,在這魔戒之中繼續沉睡千年,等待更加合適的少年英傑出現!”
寧鴻遠自然清楚當年他與魔尊立下的約法三章,嘆了口氣,“這我當然知道,無論如何都不能讓父親知道你老人家的存在,
這時候,寧鴻遠忽然感受到了一股似乎有些熟悉的真元之力,“有人來了!”
這瞬間,魔尊立即在寧鴻遠的神識之中銷聲匿跡。
“是誰!”
寧鴻遠停止住了飛行,屹立在當空之中,選擇靜靜等待這一位神秘來客。
“寧兄!”
寧鴻遠隨着聲音回頭望去,卻見一道熟悉的身影屹立在當空之中。
此人身穿綠色行武服,一頭飄逸的長髮,面相真有幾分俊美,正是那一日與寧鴻遠交涉的青龍宗少主,何青城!
“原來是何兄,真是沒有想到能在這個地方見着你!”寧鴻遠客氣地這般回敬道。
何青城並沒有選擇直接向寧鴻遠走過來,而是望着這無情的大地,長嘆一聲。
“何兄爲何如此嘆氣!”寧鴻遠見他滿臉悲色,立即疑惑地問道。
何青城這才緩緩說道:“我原本是想要活捉毒七劍的,卻沒有想到剛纔這一場戰鬥遠比我想象得要複雜!”
寧鴻遠聽他這麼一說,自然知曉他對毒七劍恨之入骨,如今不能親刃仇敵,心中定是難過。
寧鴻遠面朝他走去,“莫非何兄想要毒七劍做什麼事情?”
“我被毒七劍誣陷以至於落到今天這個地步,說句實話,我在外面漂泊了這麼久,這種有家不能回的滋味,絕不是寧兄能夠輕易瞭解的,我本是打算將毒七劍擊敗之後,用他逼迫別人的法子,我也用一種月毒仙子的煉製毒藥來逼迫他,讓他在我青龍宗內澄清他誣陷我的事實!這樣,我就可以回到我的家鄉了。”何青城這般真誠地說道。
聽了這一席話,寧鴻遠的眉目之間也顯露出萬分遺憾。
這些事情,寧鴻遠大體都知道,由於那毒七劍在青龍宗誣陷何青城,這才讓他在外漂泊流浪。
而後,何青城在外孤苦伶仃地漂泊了十餘年載,這種有家不能回的滋味,絕非常人能夠去想象。
一時間,何青城仰天長嘆,沉默良久。
“現在事已至此,何兄如何打算?”望着對方回頭,寧鴻遠這才輕聲地問道。
“現在毒七劍死了,再也沒有人爲我澄清我被誣陷的事實,青龍宗想必我也是回不去了!”何青城一邊望着西南方向,一邊臉色悵然地這般說道。
說完之後,他再一次仰天長嘆,內心充滿着悲涼與傷感。
望着對方的暗淡無光的神色,寧鴻遠如何不感同身受?
見對方噓嘆完了之後,寧鴻遠這才勸慰道:“事已至此,何兄也不必過於嘆息,比起毒七劍,我們在這一次惡戰中都能僥倖活命,俗話說禍福相依,這何嘗不是上天眷顧何兄你我呢?現在,這老賊已經受到了正義的懲罰,即將遭受生不如死的痛苦,何兄大仇已報。既然如此,何兄又何必過於執着於過去的事情,在我看來,何兄心智過人,既然能夠獨立在外漂泊三年,此等魄力,我真心佩服,那麼何兄爲何不把目光放長遠些,而且我相信總有一天,何兄也一定會回到青龍宗的。”
寧鴻遠的確是一給非常善於交際的人,他說話的方式總是充滿了一種藝術,一種涵養。
這也是魔尊傳授給他的強者之路,真正的強者善於通過藝術的對話來團結強者,共同處理更加困難的險局,而不是狂妄自大地與強者彼此爲敵。
寧鴻遠的勸慰起了作用,只見何青城臉色有了轉變,忽然笑了起來,旋即雙手合十,面朝寧鴻遠拜謝到:“多謝寧兄!”
寧鴻遠見他眉目舒展了,這才說起了正事,“那麼上一次,我與何兄達成的協議,何兄可還記得?”
原來,上一次見面的時候,何青城答應了寧鴻遠事後加入神劍宗,這一件事,寧鴻遠當然記得,而且,他也非常希望神劍宗能夠得到何青城這樣的賢才幫助。
即便今後青龍宗會與神劍宗大戰,寧鴻遠也不願意失去結交朋友的機會。
何青城雙手拜謝,“寧兄,這我當然記得,可是現在我也很清楚,寧兄如今在神劍宗內同樣危險重重,而且我一個外宗之子,在神劍宗內寸功未立,即便寧兄許我高位,我又如何震懾住手底下的人?到時候我何青城非但無法報答寧兄的收留之恩,更會給寧兄添麻煩,我也是武宗之子,深知那些身居高位的長老對我們的想法與手段!所以,我不打算與寧兄一同回神劍宗了。”
寧鴻遠聽他如此委婉的拒絕,承認他說的這些話非常有道理,向前行了數步,並沒有職責對方言而無信,反而大氣地說道:“我知道何兄的意思,難道何兄是準備離去嗎?可是這樣一來,何兄難道又要在外流浪?毒七劍死了,沒有人爲你澄清冤情,何兄的青龍宗必定是回不去了,莫非何兄又要過上四海爲家的流浪劍客生涯?”
他的語氣充滿了惋惜,顯然對這一位少年俊傑不願意加入神劍宗而感到遺憾萬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