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語然與緋青告別已經是亥時,大概夜裡十點左右,回到容問離房裡,發現他不在。她洗完澡,回自己屋子睡覺去了。
夜裡,安語然被某種響聲驚醒。開始她以爲是雷聲,但閉目聽了會兒,發覺外面只有風聲和雨聲。在她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時候,又聽見一聲,這回她聽清楚了,是隔壁的門被風吹動,撞在牆上的聲音。
她明明把容問離的房門都關好了,纔回自己屋睡覺的呀。安語然起牀,披上件外衣,出門去看看情況。
只見容問離的房門大敞着,走廊對面的窗戶也不知怎麼吹開了,風把雨水吹進來,淋得一地都是。她先去關了走廊上的窗戶,這才發現是窗栓已經斷了,也就讓它去開着不理了。再看容問離房裡,沒有點燈,地板上都是雨水,水跡竟淋淋瀝瀝地一直延伸到臥室裡。
難道是有小偷?
一想到可能是小偷,安語然立刻睡意全無。她回自己房裡拿了拖把,把它倒舉着,輕手輕腳地進了容問離的房間。
她站在房間入口處,聽了一會兒,房裡沒有什麼特別的聲音,纔跟着水跡慢慢地向裡走。
突然身後“砰”的一聲響!把她嚇了一跳,不由得一下子握緊了拖把,轉過去看向身後。
門口無人,只有房門在微微晃動。剛纔那聲響,是風再次吹動了房門,門撞在牆上所發出的聲音。安語然深深地吸了口氣,繼續沿着地上的水跡輕輕進入臥室。
臥室裡沒有人站着,水跡向着牀的方向延伸,順着水跡看去,有個人躺在牀上一動不動。她屏住呼吸走近細看,室內光線雖然極暗,還是能看見他絕美的臉部輪廓,這不就是容問離那個妖孽麼?
安語然覺得情形不對頭,伸手摸了下他的肩,是溼的。她忙點了臥室裡的燈,回身看向牀上。
容問離整個人就好像剛從水裡撈出來一樣,衣服上滿是狼藉的泥痕,緊貼在他的身上,溼發披散在枕上,還有一縷溼發貼着他的額頭,而他就這麼穿着溼透的衣服睡在牀上。
安語然摸了摸他的額頭,滾燙!
她用力搖搖他的肩膀,喊着他:“容問離,容問離!”
他只微微張開眼,身體卻一動不動。安語然拉鈴喚來了陳媽,陳媽看了一眼他的情況,立刻跑去請大夫了。
安語然瞧了瞧牀上的容問離。他的臉頰上是發燒引起的病態的紅暈,嘴脣則紅得妖豔。雙眼緊閉,睫毛還是溼漉漉的,粘成細小的一縷一縷,彎而修長的雙眉在他蒼白的額上畫出兩道觸目驚心的黑線。
大夫過來還要好一會兒,不能讓他穿着溼衣服這麼睡下去!
她解開他的衣帶,將他的衣襟向兩邊拉開,然後使勁兒推着他翻了個身,從背後把他的溼衣服脫了下來。
他肩膀很寬,但背部肌肉的線條很柔和。肩胛骨在他背上形成兩道完美的短弧。白皙的背部中央,有一個比錢幣稍大的刺青,太陽形狀,太陽周圍的火焰隱約形成一條火龍。紋身往下,一條淺淺的凹陷一直延伸到柔軟的腰下……
看着趴在牀上的容問離,安語然猶豫了好一會兒,終於面紅耳熱心狂跳着伸手抓住了他的褲腰,一邊拉,一邊心中默唸:治病救人,心無雜念……
把溼透的衣褲扔在地上,接着她又扯掉了他身下半溼的被褥。在櫥裡找出條厚厚的冬被,蓋在他身上,再使勁兒把他翻過身來,把被子的另一半裹住他的身子。做完這些,安語然已經氣喘吁吁,但她顧不上休息,又去拿來一疊幹帕子,替他把溼發絞乾。
不久,陳媽帶着大夫進來了。
大夫給容問離把了脈,結論是他受了風寒,因爲習武,平時不輕易生病,但一旦風邪入體,就比一般人燒得更加厲害。之後大夫開出藥方,並囑咐說要捂着發汗。
情花裡備着些常用藥材,也不用再出去抓藥,陳媽下樓去照方煎藥,留下安語然照顧容問離。
沒有溫度計,安語然用自己的額頭試了下容問離的體溫,捂着被子讓他的額頭比剛纔更燙了。他不但身上完全無汗,嘴脣也有些龜裂,甚至還迷迷糊糊地囈語起來:“……忘了……不要了……丟了吧……”
安語然怕的是再這樣捂下去,汗沒捂出來,這妖孽先燒成了傻子。她努力回憶着現世都是如何給高燒病人降溫的,突然想起,有次她的小侄子發高燒,她堂嫂就是用酒精擦浴給她小侄子降溫的。這時代沒有酒精,那就用白酒代替。
她立刻奔去廚房,讓正在煎藥的陳媽找了瓶燒菜用的白酒,回來後用帕子沾了酒,不停地擦拭他的額頭、手心腳心,隔一小會兒就給他喂些清水防止他脫水。
他的右手裡緊緊捏着什麼東西,安語然掰開他的手,看到那是個漂亮的首飾。翡翠製成的茱萸葉子,葉邊兒還有些微卷,顯得栩栩如生,十數片大大小小的葉子錯落排列在一個C形的金環上,葉間點綴着小指頭大小的火珀。
他半夜淋着雨回來,就帶回來這個嗎?
安語然把那個首飾放在一邊的矮櫃上,繼續用白酒替他擦拭。
陳媽拿來煎好的藥,她們合力扶起了容問離,給他喝下藥。安語然再試了下他的體溫,似乎沒有剛纔燙了。看來她的白酒擦浴降溫還是很有效的。
安語然讓陳媽先去睡會兒,等白天再來替她。她繼續苦命地給容問離擦酒。
天快亮的時候,容問離臉上的紅暈已經不太明顯。安語然俯身用額頭去試他的體溫,只是稍微偏熱,看來不用再擦酒了。這時他卻突然把眼睛睜開了,超近距離四目相對,把安語然嚇了一跳。她趕緊坐直了解釋:“你,你昨晚發燒了,我試試你體溫。”
他啞聲說:“給我杯水。”
安語然去桌上倒了杯水,轉回身來就看到一幅美男半裸圖——容問離撐起身體靠在牀頭,被子從他身上滑落到腰部,露出微微賁起的胸肌,和大半截平坦緊實的小腹。
雖說昨晚她已經把這妖孽大致都看光了,畢竟那時他是昏迷不醒,她又是急於救治,此時兩人卻都是清醒狀態,這麼真空相對還是讓人有點尷尬。
她有點不自然地把水遞給他。
容問離喝了水,閉着眼,低聲說了句:“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