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的風帶着侵襲而來的涼意,訶若隻身着了輕衣立在了那片樹林間。樹上的葉子已經落得差不多了,樹尖上交錯在天空中的枝丫如同橫在人體皮膚上的血脈一般,讓人感覺秋日的天是一位無言的長眠者。
疾風捲着一陣殘葉而來,訶若感覺到自己身後襲來了一股殺氣,他清秀的眉眼還是那般盯着天空看着,似是不在意他身後的劍氣一般。
圖山的劍指着訶若的後心而來,就在劍尖即將刺中訶若時,訶若的身影晃了兩晃,瞬間消失在了圖山郡主的面前!圖山郡主眼裡帶着震驚,她將劍挽了個劍花收在背後,四下尋找訶若的影子。
樹尖上落下了一枚枯黃的葉子,圖山郡主的雙眸猛地一縮,她將劍指向了自己的背後,訶若正靜靜地站在她的五步開外,一臉的漠然。
圖山郡主冷哼一聲,她提劍又刺向了訶若,訶若的手快如影,疾如風,圖山郡主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劍是怎麼到的他手中,只是等她站穩腳跟時,訶若已經將劍刺向了側面的樹幹。
“咚”地一聲,劍身沒入了樹幹近半,剩下的一半還在外面顫動着。圖山郡主將自己手收進了袖子裡,她的虎口正疼的厲害。
“訶若……原來真的和我家那幅畫上的人長得一模一樣。”圖山輕聲道。
訶若看了圖山郡主一眼,他淡淡地道:“郡主長得與溫姑娘一點也不一樣。”
聽訶若這般說,圖山郡主的嘴角不禁彎了彎,她道:“你放心吧,我是我母妃親生的,只不過是更像我父王一些。”
“郡主的劍氣裡有太多的情感了,所以不能成爲殺人的利器。既然郡主說自己更像圖山王一些,那想來圖山王是個重情重義的人,而且這份重情重義的特質還體現在了郡主的身上。”
圖山郡主微微揚了下巴看訶若,訶若便不動聲色地任由她看。幾十年了,他也被人看習慣了,所以這個時候他一點侷促感都沒有。反而是圖山郡主,她自己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妖僧。”半天了,圖山郡主冒出來了這樣一句話,她擡了腳去抽自己插在樹幹的上劍,在費了半天力氣也沒能將那劍取出來時,她放棄了,乾脆空着手往樹林外面去了。
只是她剛走了幾步,她身後便響起了訶若的聲音:“郡主,你的劍。”
圖山郡主回頭看去,見訶若正捧着自己的劍遞給自己。圖山郡主瞪了訶若一眼,最終是將劍接了過去。
“大師,你以後還是儘量少出門的好。”圖山郡主損了訶若一句。
“商世子已經提醒過訶若了。”訶若還是那幅淡然的表情。
圖山郡主像是被氣到了,她翻了翻白眼冷冰冰地道:“你自己最好也要明白,我們這些人不過是凡夫俗子,可經不起你等妖人的魅惑,既然你知道我母妃的事情,就剋制着自己一些,少在人世間禍害百姓。”
“謹遵郡主教誨。”訶若還真聽進去了。
圖山郡主無語了,她提了自己的劍,咬了咬後槽牙快步往林子外面去了。
不遠處的一棵大樹後面,姜楚喬正滿頭虛汗地靠在那裡。她側着頭看看圖山郡主遠去的方向,她只感覺自己體力不支,身子一軟慢慢沿着樹幹往下滑去了。
就在她閉上眼睛做好了屁股蹲地的準備時,她只感覺一雙厚重的大手扶住了自己,她忙睜開眼睛,李昱珩
那張滿是風霜的臉落入了她的視線裡。
“李……”姜楚喬剛要開口,她又瞄了慢慢往林子深處去的訶若一眼,感覺他並沒有發現自己時,姜楚喬才又扭過頭來看李昱珩。
“李昱珩?你……你怎麼在這裡,你不是在沒藏麼?”
“你都這般樣子了還有心情管我?你纔在使館府住了幾天便不老實了?要不是我及時趕來,一會兒你要如何回使館府?”
李昱珩的語氣裡責備與心疼摻半,他將姜楚喬打橫抱起,姜楚喬便輕笑着順勢靠在了他的肩窩裡。
使館府中,阿奴正站在門口張望着。姜楚喬已出去好久了,她說她不放心圖山郡主,而且不叫自己跟着,怕是有人來看自己時也沒有人個替她搪塞,可是她爲什麼還不回來!如果她真的在樹林裡昏迷過去了,自己可要到哪裡去找她!
就在阿奴心焦如焚時,裡屋傳來了些窸窣的動靜,阿奴眼色一冷,她快步進了屋子裡,這時,李昱珩正坐在牀邊將被子蓋在姜楚喬身上。
阿奴一驚,忙進了裡屋跪在了牀邊。
“起來吧,不關你的事。”李昱珩漠然道。
阿奴起了身,退到了外屋裡。阿奴拾了裝着藥渣的盒子往外走,她又瞄了珠簾那邊一眼,額頭冒出來了些虛汗:李昱珩什麼時候把姜楚喬帶回來的?她竟然一點都沒有發覺……
屋子裡只剩下了姜楚喬與李昱珩兩個人,李昱珩冷着一張看姜楚喬,姜楚喬便眯着眼衝他笑。
“哪怕是阿奴走不開,你就不知道帶別人去麼?”李昱珩眼裡的危險越發的濃了。
“有什麼關係,如果我真的昏倒了,訶若會發現我的。”姜楚喬輕聲道。
李昱珩猛地靠近姜楚喬,嚇得姜楚喬瞬間閉上眼睛,她還以爲李昱珩會教訓自己,可是他只是輕輕在她的額頭上落下了一吻。
姜楚喬睜開了一隻眼睛瞄了貼進自己的李昱珩一眼,心裡美極了。
她喜歡他的氣息,喜歡他身上的凜冽,也喜歡他手掌之中的厚重,更喜歡他寬厚的懷抱。
“沒有下次了。”李昱珩輕聲道。
“是,世子。”姜楚喬調皮地道。
眼看着姜楚喬困得連眼皮都睜不開了,李昱珩便輕輕拍了拍的手道:“且睡吧。”
姜楚喬彎着嘴角閉上了眼睛,不多時,便睡熟了。
李昱珩靜靜地坐在姜楚喬的牀邊,他看着她恬靜的容顏,聞着她均勻的呼吸,他微微眯了眸子,裡面盡是溫柔。
阿奴又拿着藥進了屋裡,李昱珩從訂牀邊起身,他挑了珠簾往外面來了。
“阿奴。”
“是,世子。”
“記住,本世子今天並沒有來過,按照行程,十天之後我的車隊纔會到帝都。”
“是,阿奴記下了。”
李昱珩負起了雙手,在走到門口時,他又望了裡屋的人一眼,他不過才站起來一小會兒,她已經翻了個身將手露出被子了。李昱珩彎了彎眉眼,抿了雙脣邁出了屋子。
阿奴提着藥看着李昱珩走遠了,她回了頭往裡屋裡去,將姜楚喬的被子重新掖好了。
姜楚喬的身子也調理了一個多月了,這些日子她可以醒大半天了。如果沒有外客來訪,她也沒有過多思慮的話,她可以撐到酉時。
眼看天空飄起了
雨夾雪,阿奴早早在屏風後面升起了碳盆。
姜楚喬披着一身薄被坐在窗邊,時不時她還會伸手去接窗外未成形的雪花。
“姑娘,到了喝藥的時間了。”阿奴說着,端着藥碗過來了。
姜楚喬扭頭看了阿奴一眼,雙手捧過了藥碗送到了自己的嘴邊。
“姑娘,這裡有些涼風,不如姑娘去裡屋躺着吧。”阿奴又道。
姜楚喬將空碗放在了桌邊,她舔了一把嘴脣道:“躺夠了,如果不是因爲睡覺,我可不想在牀上呆着了。”
阿奴便無語地搖搖頭,拾了空碗退下去了。
姜楚喬瞧着天空中的雪花越來越明顯了,而且雨滴也漸漸消失了,再看看庭院裡,那裡已經蒙了一層白了。她將身上薄被放下,緊了緊衣領往門口這邊來了。
“姑娘,且不要去院子裡,風涼。”屏風後面的阿奴道了一句。
姜楚喬白了屏風那邊一眼道:“你還真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呀。”
阿奴便輕聲回了一句:“那是自然,上回零露來非說姑娘的手指退皮是阿奴的膳食沒有盡心,好在我耳邊磨了一陣子,我可是怕了她了。”
姜楚喬扁扁嘴,沒有再理會阿奴。
這時,外面傳來了一聲“吱呀”,那聲音聽起來就是樹幹快要斷了的聲音,姜楚喬擡頭看向了牆外的大樹,正巧對上了一雙天真又慌張的眸子,接着姜楚喬只感覺自己眼前一道白影閃過,伴着樹幹斷裂的聲音,牆外響起了一聲慘叫。
“阿奴!有人從樹上跌下去了!快點把那人給姑娘我逮進來!”姜楚喬心裡莫名升起一陣興奮。自從來了這使館府她就天天憋在屋裡,好不容易身子好了些阿奴又以天氣寒涼爲由不讓她出門,眼下竟然有“獵物”主動找上門來了,她哪裡會輕易地放過!
阿奴聽着姜楚喬這雀躍的聲音便黑了一張臉,她家姑娘這本性又要露出來了!不過阿奴還是很聽話地飛身上了房頂。
“誰?站住!”阿奴躍上房頂向外看去,眼見一個一身黑紅錦衣的男子正拉着一個銀衣少年要逃跑,阿奴喝了一聲,身形一動,攔下了那一身黑紅錦衣的男子。
黑紅錦衣的男子恨恨地瞪了身後的銀衣少年一眼,銀衣少年忙縮着身子躲了。
“敢問閣下是誰?爲何要攀上大樹偷看我家公主?”阿奴問。
黑紅錦衣的男子眯了眼睛,他先是雙手作揖向阿奴行了個禮,就在阿奴以爲他要說道歉的話時,那男子卻是猛地向阿奴出手了!
阿奴的雙目一瞪,她抽了腰間的匕首便向男子刺去,這時那個銀色錦衣的少年還在一旁大喊了一聲:“少傅!小心吶!那女人手裡的刀!”
“你給老子閉嘴!生怕別人不知道我們的身份不是!”黑紅錦衣的男子扭頭罵了那銀色錦衣的少年一聲。
銀色錦衣的少年這才感覺到自己犯了一個大錯誤,他忙死死捂住了自己嘴。
姜楚喬邁着焦急的步子往庭院外面來了,她看看正在交手的阿奴與黑紅錦衣的男子,她輕聲喝了一句:“住手。”
阿奴聞令,手腕一翻,收了匕首閃身站在了姜楚喬的身後,黑紅錦衣的男子也收手將銀色錦衣的少年護在了身旁。
姜楚喬這個時候纔看清黑紅錦衣的男子的模樣,隨後她臉上露出了惡作劇的笑意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