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楚喬擡眼看訶若,眼裡滿是說不明道不清的意味。
同在一個師門下不應該是相親相愛,互相扶持麼?可是訶若與多摩卻是像有深仇大恨一般,多摩一心想殺了訶若,可是他偏偏功夫又不如他,殺也殺不掉。有趣的是,訶若都習已爲常了,雖說他這個師弟一心想要他的性命,他卻是依舊對他呵護有佳。
“訶若?”姜楚喬叫了一聲。
訶若挑着眉扭頭看向了姜楚喬。
姜楚喬抿了抿雙脣,她開口道:“有的時候你會不會感覺到寂寞?”
訶若將眉毛擰了反問:“寂寞?姑娘的意思是……”
“你是一方大師,仰望的師父已經圓寂了,這世上唯一可以與你匹敵的師弟還一心想要殺你,你心裡不會落寞麼?”
訶若抿嘴輕笑,他伸手在自己身邊的樹枝上採了一片葉子道:“沒有與自己匹敵的友人就算是寂寞了?我可是一點都沒有感覺到,我知道我爲什麼活着,也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更知道去哪裡尋趣味。我呀,忙的很,並不寂寞。”
姜楚喬便笑了:“你倒是與你那個師弟不同。他明明是一個出家之人,偏偏身上有那麼多的怨氣,不喜歡我,想殺你,也不喜歡這個世道,他活着的目的是不是就是取你的性命?若是這樣,那就算是剃髮披緇,他也算不上是個出家人。”
訶若將雙手負在了背後,他邁着輕快地步子往院子外面去,一面走還一面笑道:“這便是萬物。就算是出家人也會有千千萬萬種,我且去找我那位執念深重的師弟去了,姑娘且照顧好小世子。”
姜楚喬的視線隨着訶若遠去,直到訶若拐了彎,姜楚喬才無奈地嘆息一句往自己的流金園那邊去。
流金園裡,李懷焰已經醒了,這個時候他正靠在牀頭坐着,徐斬行則是坐在他的牀尾看着呂婆子喂他藥喝。
少時,呂婆子將藥碗端了下去,徐斬行拾了一塊麪糖往李懷焰的嘴裡塞去,李懷焰嫌棄地躲了。
徐斬行的手擡在半空中,他問:“你嘴裡不苦麼?”
“不苦,我不喜歡吃糖!”李懷焰擰了眉毛。
徐斬行將糖塞進了自己的嘴裡,他恨恨地道:“下一次別讓我逮到那個怪物,要不然我非廢了他不可!”
李懷焰盯着徐斬行,他認真地道:“斬行,我有一種感覺,那個怪物不是來害我們的,而且……而且我也不知道這是不是錯覺,我竟然感覺它與我們是同一類人!”
“你嚇傻啦?我們怎麼可能與怪物是同一類人!”徐斬行說着伸手去摸李懷焰的額頭去了。
“好了!我沒事了!”李懷焰拉下了徐斬行的手。
“沒事就好!你可把我嚇死了!”徐斬行抱怨了一句,他掀了李懷焰的被子鑽進了他的被窩裡。
李懷焰無奈地白了徐斬行一眼問:“你要做什麼……”
“我累了呀!我要睡一會兒!”徐斬行毫不客氣地抱着李懷焰的腰閉上了眼睛。
風行過竹林,竹葉與竹杆刷刷作響,尖頂馬車飛馳在土路上驚起了一串黃綠的竹葉與絳翠的飛鳥,雙乘馬頭高仰着,一陣嘶鳴聲後,馬車的速度越行越慢了。
趕車的小子瞪大了眼睛看向了前路,不遠處站着一個身材頎長的男子,那男子腰間佩戴着
的玉環已經表明了他的身份——鎮國公世子李昱珩。
小子喝了馬,雙馬躍起前蹄咆哮着停下了腳步,馬車一孟晃盪之後也重新恢復了平靜。
李昱珩凜着身子負着雙手,他扭頭看向自己身後的馬車,眼裡滿是冰霜冷意。
馬車簾子被猛地挑開,唐修儀的眼神閃躲着,他從馬車上跳了下來,不敢向李昱珩那裡靠近。
李昱珩冷着眸子問:“唐修儀?馬車裡怎麼會是你?言不盡呢?”
唐修儀長長吐出一口氣,面色凝重:“你不用堵他了,他早就逃了,如果他不逃,我們如何放長線釣大魚!”
李昱珩嘴角不屑地輕輕彎起:“唐修儀,什麼時候你敢做我的主了?”
唐修儀抿抿嘴角道:“好吧……我承認,我放他走,也有一部分對他的同情……”
李昱珩眯了眼睛看唐修儀,唐修儀卻是扭頭躲開了李昱珩的視線。李昱珩甩了袖子,他提了身子踏着竹尖而去,唐修儀伸着脖子看着李昱珩的身影越發的遠了,他如負重釋地嘆了一口氣,往馬車上面去。
“公子,我們還往前去麼?”趕車的小子問。
“回大牢!”唐修儀冷冷地道。
與竹林搖搖相對的一片樺樹林裡,言不盡正捂着胸口靠在一棵大樹旁,他嘴角帶着一絲鮮血,眼神正警惕地環視着包圍着自己的騰龍這密諜。
魏魂一身粗布衣裳,領口大開大合,腰帶歪歪地掛在身上,他渾身上下唯一整齊的地方就是他的頭髮了。
“統領騰龍密諜的感覺太爽了……看來我出山是對的!”魏魂纔不關心言不盡呢,他關心的始終是自己的感受。
言不盡那一身潔白的書生服早就佈滿了塵土,他袖口處還有幾絲血跡,就聽他冷笑一聲開口道:“你和章涵可差遠了……他那才叫騰龍密諜的統領,你……頂多就是個江湖混混!”
魏魂揚揚濃眉盯向了言不盡:“你是不是以爲別人都像你一樣不喜歡讓人拿自己與別人比?這你可就想錯了!章涵也是我佩服的一位能人,你拿我和他比,我高興的很吶!雖說騰龍密諜現在也不服氣我,不過我就喜歡他們這副不服氣我又不得不乖乖聽我話的樣子!”
“小人得志!”言不盡不屑地別過了頭去。
魏魂玩弄着手裡的小刀笑了:“得了志的小人便不是小人了!要不是李昱珩對我說,我還不敢相信呢!你和田方園居然是同母異父……和李昱珩是同父異母……哎呀呀……好複雜呀……這樣說來你豈也不是當今聖上的兄弟?先皇倒是個多情種呀……哦不,是處處灑種呀!怪不得聖上對你這般好……原來還有這樣一層關係在裡面!話說,你也是富貴榮華享盡了,你逃什麼呀?”
一向將笑意掛在臉上的言不盡終於是怒了,他指着魏魂道:“豎子!你那張嘴巴就不能放乾淨些麼!誰告訴你我要逃了!李承極都不管我,你來管我!你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閒事!”
魏魂就又笑了:“喲,你也承認你是耗子了?哎呀,這個比喻不恰當呀,你怎麼能是耗子呢,你是龍種呀!我也就想不明白了,爲什麼你好好在李承極身邊呆了這麼多年,這會兒又要去找田方園?李承極對你不好了?還是說,你不忍心看田方園太落魄?這樣可就是你不對了,你就好意思幫着
你的兄弟去打你另一個兄弟的江山的主意?”
“魏魂你休要血口噴人!我說我是去幫田方園了嗎?你少在我頭上扣帽子!”言不盡恨恨地道。
魏魂搖着腦袋扁了扁嘴,他剛要開口說什麼,卻又若有所思地看向了自己的身後,就在他身後不遠處,李昱珩正負着雙手站在那裡冷眼看着言不盡。
“哦?來的這般快?你沒與那位唐公子多說幾句話?唐公子這調虎離山之計用得太拙劣了吧……他不光是很容易就被人識破了,還能讓人有時間來堵截正主……嘖嘖嘖,這頭腦……哪裡配得上是李世子的朋友呀……”魏魂衝李昱珩挑了挑眉毛。
李昱珩有些不耐煩地看了魏魂一眼,開口道:“我想和他單獨說幾句話。”
魏魂恍然大悟地張嘴,他衝四周的騰龍密諜揮了手道:“散了吧!”
四周的騰龍密諜皆是閃了身掠過一串殘影消失不見了,魏魂也負着雙手悠然地往遠處去了。
言不盡正眼看向了李昱珩,他鬆了捂在自己胸口的手,站直了身子。
李昱珩的臉色緩和了些問:“你的傷如何?”
“魏魂並沒有下死手,不過對於我這種沒有一點功夫的人來說,這也算是重傷了。”言不盡說着還咳嗽了幾聲。
李昱珩轉了身子,他迎着林子裡的風,衣襬與黑髮皆是高高舞起在了他的身後,他背對着言不盡沉聲問他:“我只問你一個問題,你是站在三哥這邊,還是站在田方園那一邊?”
言不盡也正色道:“怎麼你也不相信我?”
“我只要你正面回答我的問題。”李昱珩又道。
“我哪裡會看着天朝百姓再一次身陷水深火熱!我只是想親自去勸田方園!爲什麼你們會以爲我要幫田方園!你們就……那般不相信我!”言不盡的聲音越發的大了。
李昱珩轉了身,他深深看進言不盡的眸子裡,言不盡擰着眉頭不躲避李昱珩的視線。
“是他不信你。”
“所以你纔要更信我!”
李昱珩沉了一雙眸子,他道:“我沒有放你走的理由。”
“你有。”言不盡往前去了幾步靠近了李昱珩。
李昱珩不言不語,他只是那樣盯着言不盡看。
言不盡嘆了口氣,他道:“我找到田方園後就會第一個告訴你消息,你且記得幫我照顧好南山話館裡的那些人,不要讓李承極傷害他們!”
李昱珩擰了眉頭問:“這四下都是騰龍密諜的人,你如何能離開這樺樹林!”
言不盡苦笑道:“這個一會兒你就知道了。其實我也知道唐修儀是騙不了你的,就他那頭腦!我也知道你一定會追到這裡來,我也是想問你一句話。現在我知道了,你是相信我的,我將南山話館託付給你,我便沒有什麼好牽掛的了。這個世上除了我恐怕沒有人能找得到田方園,我這樣做也是爲了李承極好……只是他做了皇上便不信我了而已!”
“承固,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你,真的。”
“承固……哦……你不說,我倒忘了我自己叫李承固了……”
李昱珩抿緊了雙脣看着言不盡,眸子裡盡是些心疼。
“好了,時辰也不早了,我該走了,李昱珩,你要記得你答應我的事情!”
(本章完)